夜半时分,昆仑派三圣坳。
山风送爽,又将掌门夫人身故的哀思吹淡了几分。
何太冲最近情绪很差。
焦虑,暴躁,郁闷……
整个门派都在议论光明顶上发生的事,何足道的徒孙昌平子更在早间的会议上发难,指责他听信鲜于通的鬼话,带着门人上光明顶与明教硬碰硬,最后损兵折将不说,连掌门夫人的小命都搭进去,身为掌门,他理应为决策失误负责。
另外,大家都知道了他睡儿媳妇的事,虽然门下弟子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背后那份轻视,他能感受到。
“嗯?”
微风送来一阵诱人的香气。
何太冲对此十分熟悉,猛一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雅琴小筑。
这可是何应洪和朱九真的住所,半夜睡不着出来散心走顺了,居然来到这里?
值此敏感时期,何太冲强压诸般情绪,转身往回走。
就在这时,一道隐隐约约的啜泣声飘来。
好像是……朱九真在哭?
他思量许久,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看看左右,急施轻功跃入小院,又是一跳进入房间。
床帏飘飘,红纱漫漫,烛火随风跳跃,地上的影子一扭一扭的,再有一位绝美的人儿临窗拭泪,这画面……是个男人都难把持。
对朱九真,何太冲是有气的,因为如果不是她把嫁入昆仑派发生的事情告诉峨眉派的人,楚平生也就不可能在光明顶上曝光他的丑事。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做不到一剑杀了这个儿媳妇,最大的原因当然是舍不得,其次是真这么做了,他的形象会崩得更彻底,毕竟这种事任谁听了都会同情朱九真,而不是他这做公公的。
“洪儿还没回来吗?”
朱九真似乎没有发觉他的到来,打了个哆嗦,才抬起梨花带雨的脸,轻挽长袖,曼妙起身,最外面的纱衣随动作摇摆,露出一截鲜嫩莲藕以及胸口半抹腴白。
“真儿不知公公到来,这太失礼了。”
她一面用指尖拭掉眼角的泪水,一面给他行礼。
何太冲看着她朝露洗芙蕖的样子,感觉有一只看不见的小手呵他的痒,欲火压不住地往上窜,只想把人抱在怀里肆意轻薄。
“应洪他……应洪他……”
朱九真身子微颤,那小珍珠,说来就来,扑簌簌掉落在地,摔得支离破碎。
“公公,真儿实在没有想到……真儿也是被西华子胁迫,终日受辱,又不敢将此事告诉你与应洪,事情一旦曝光,真儿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日前峨眉派来到朱武连环庄,师父问起我在昆仑派的情况,我想到西华子的嘴脸,难免心情郁闷,有所流露,楚平生心细察觉,便半夜进我房间,逼我说出在昆仑派的遭遇,还讲我们朱武连环庄见风使舵,两面三刀,嘴上讲先祖与峨眉派有旧,求庇护,扭头又把女儿嫁入昆仑,如果我不交代一点昆仑派的黑料给他,他就一剑杀了我,让朱武连环庄左右逢源的算盘落空,我……我当时很慌,又害怕,就把西华子欺负我的事说了,谁知道他最会察言观色,知我有所隐瞒,于是不守信用,以曝光此事相威胁,我没办法,只好……只好把我们的事……”
“他发誓不会对外人讲,只会偷偷地跟你做交易,交换昆仑派的迅雷剑法,可是谁能想到这个王八蛋连自己的誓言都能违背,枉为正道弟子。”
她看了一眼窗外,又仰头望天,露出光滑细腻,天鹅一般的颈,幽幽说道:“前些天听到门人议论光明顶上的事,面对他们看真儿的眼神,真儿……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活了,可是应洪一直没有回来,真儿心病难了,万幸公公来此,才有机会道出心中酸楚和委屈,至此再无牵挂,真儿就……就死了吧。”
话罢,她屈指急刺咽喉。
何太冲哪里舍得,赶紧一把握住她的手:“你这又何苦。”
“公公,你为什么拦我?事已至此,自我了断,一了百了已经是真儿最好的归宿了。”
“什么面子,什么声望,都是身外之物。真儿,从今天起我不是公公,你也不是儿媳,我把春娘、梨花她们都休了,从今往后只要你一个,咱们日练剑夜同寝,舒舒服服地做一对快活神仙。”
“公公……那应洪……应洪怎么办?”
“你管那傻小子做什么,他永远不回来才好呢。”
“这……不好吧……真儿……”
“现在班淑娴那母老虎死了,昆仑派谁能管得了我?就昌平子那些人,再敢多言,我就把他们全杀了,真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昆仑派的掌门夫人。”
“嗯……公公……对真儿最好了……”
“什么公公,我是你丈夫。”
“咯咯,那是真儿说错话了。”
她这破涕一笑,好似雨过天晴,又像照亮皑皑雪原的第一缕光,何太冲三魂丢了两魂,急赤白脸地把人抱起,朝儿子的大床扑去。
“你轻一点嘛……”
……
少顷,爽过头的何太冲发现情况不对为时已晚,全身功力如开闸的水流滔滔涌出,泻入朱九真体内。
“真儿……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就连张嘴说话也变得很困难。
朱九真伏下身,凑到他的耳边呵呵轻笑:“你不是很好奇何应洪的下落吗?别急,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
“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直到这时他才醒悟过来,五官扭曲,面目狰狞道:“采阳补阴,你……你是哪里学来这种邪术?”
“咯咯,当然是主人教的了。”
“主人?”
“你恨得咬牙切齿的那位楚公子咯。”
“!!!!!”
何太冲头都炸了:“楚平生,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邪道……这是邪道……”
“何太冲,主人只是给了我一个搞乱昆仑派的命令,至于怎么搞,你觉得以后的昆仑派改名叫峨眉派昆仑分舵好不好?”
“你……你做梦……就算你……把我杀了……昆仑派也不可能任你摆布……”
“咯咯,咯咯,咯咯……”
朱九真笑得花枝乱颤,粉摇玉坠。
“光明顶一役结束,昆仑掌门何太冲羞愤难当,郁而自尽,谁会怀疑?别忘了你那个宝贝徒弟西华子已经死了,至于昌平子……你觉得只有你愿意为了我不顾一切吗?”
何太冲的眼睛一下子瞪直了,看着眼前人间绝美,如看一头女魔。
……
两个多月后。
楚平生由大都返回峨眉山。
一个月前,他带着静玄、静虚等人返回峨眉,准备找灭绝摊牌,却发现她未回来。
楚平生一下子急了,担心大老婆被赵敏抓了去。
因为他的插手,剧情已经乱套,万一灭绝真被赵敏抓了,天知道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于是他马不停蹄赶往大都。
万安寺,他去了,汝阳王府,他也去了,除赵敏、苦头陀、玄冥二老外出未归外,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崆峒弟子回山了,华山弟子回山了,武当派弟子和少林寺僧人也回山了。
没有先灭少林再灭武当,自然更没有火烧万安寺。
赵敏啥也没做,万安寺空空荡荡的,那么灭绝身上……究竟出了什么事?
第二次回山,他的情绪好了一些,毕竟只要没被赵敏抓住,大老婆当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掌门。”
“掌门回来了。”
“……”
往男院走时,一路上碰到好几拨跟他打招呼的弟子,楚平生无心寒暄,只是点头回应。
放在以前,这种态度会被人讲自以为是,过于高傲,现在不一样了,别说峨眉弟子,整个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一挑十一,杀得昆仑、崆峒、少林、华山四派没脾气,虽然仇结得挺深,但是找人评理的话,还真挑不出多大的问题。
比如空性,死于偷袭,活该吧。
比如西华子,死于欺辱峨嵋弟子,活该吧。
再比如崆峒长老宗纬侠,如果班淑娴不下黑手发射霹雳雷火弹,人最多重伤,不至于被暴走的劲气弄死,问题是班淑娴又因此被杀,那他们的死找谁说理去?能全怪到楚平生身上?
所以说峨眉山和四派的仇恨真实存在,但是明面上谁也不敢跳出来闹事,因为不占理,也因为不敢。
楚平生是真敢杀人啊,不像灭绝,只是对魔教的人狠,他是不管正邪,只要敢跟他作对,一巴掌拍死不说,还要往你头顶扣个屎盆子。
第235章 我让你当掌门,没让你开后宫
“楚平生!”
一道激动的女声将楚平生惊醒,抬头一瞧,发现殷离就坐在劈柴小院外面的石几上,面前放着一个竹篾,里面是新剥的春笋,鲜翠欲滴。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许是想到这段日子等待之苦,殷离板着脸,樱桃红的小嘴儿挂起香油瓶。
楚平生打量一眼身后幸灾乐祸的男弟子,拉着殷离的手走进劈柴小院。
“有什么话进去说,你男人我现在是掌门人了,被他们看到不好。”
“放开我,你放开我。”
俩人才进屋,殷离就将他一把推开,强忍想念,愤愤不平地道:“你和那个丁师叔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了啊……”
“这一个多月来,你跑大都去了,峨眉派弟子凑一块儿聊光明顶的事,谁的话题能缺了你这教主夫君,新任掌门啊。”殷离满口醋味地道:“不,应该说如今江湖热议的话题,十件里起码八件跟你有关。”
楚平生想起在大都住客栈时的遭遇。
确实,如今混江湖的,谁不知道“楚平生”这个名字,峨眉新任掌门,明教女教主的夫君,最有可能挑战张三丰地位的长江后浪。
师叔恋上我,人妻杀手楚,我爱养成,秃驴克星……
他的关键词能写一篇高考作文了。
“我怎么知道她会等我十年,连做青海派掌门夫人的机会都放弃了,让我怎么办?硬起心肠任她剃度出家?”
“那你舍不得她,就舍得我?剃度出家谁不会?明天我也找尼姑庵,去长伴青灯,诵经拜佛。”殷离越说越激动:“她等你十年,我呢?我为寻你险些死在海里,你当着六派弟子的面公布和她的关系时,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心里不平衡是吗?那好说,咱们俩的婚礼,大到明教、武当,小到将军岭、柳月庄,只要是有名气的江湖客,我都请一遍,谁敢不来,我就找上门去,打得他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殷离眼圈微红,神色黯然:“我娘死后,我发誓一切靠自己,永不相信男人的鬼话,直到五年前认识你,我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不再练千蛛万毒手,还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你肯定不是爹那样的人,结果你去了一趟光明顶,回来后就变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有一个教主老婆,还有一个长情师叔,我呢?我算什么?你的小妾?到头来还不如我娘。”
所以说阿姨好,阿姨妙,阿姨不哭也不闹。
楚平生心里苦啊,长叹一声:“你一定要纠结这个吗?”
殷离刚要说话,门口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我……我不在乎这个,楚师兄,你娶我吧。”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强忍羞涩的周芷若,小脚并拢,两手请轻捏裙裾,嫩出水的瓜子脸微微下垂,视线落在二人脚下,不敢抬头看他。
Checkmate?
楚平生一脸懵逼。
殷离也一脸懵逼。
俩人都没想到,周芷若会来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