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我的技能不正经 第564节

  赵衡呼出胸中浊气,慢慢睁眼,把蜜蜡佛珠放到旁边的条案上,龙袍袖子抹过边角,咻咻轻响。裴南苇双膝用力,挺腰直身,素手捉盅,玉指轻挑碗盖,倾入右手边明黄色小杯,遂捧杯起身,走到赵衡身边双手奉上。

  靖安王面无表情接过,一只手放到唇边,啜了口茶,眼中有了神采,精神许多。

  “父王。”

  这时门外响起赵的声音。

  赵衡将没喝完的茶杯放回裴南苇手中,她急返案后,放杯跪坐,正襟相待。

  “进。”

  吱呀,房门被从外面推开,身穿甲胄的赵疾步而入,视线扫过垂首跪坐的继母,盯着那双淡黄色绣绿丝的圆口鞋多看了几眼,直至赵衡面露不悦,轻哼一声方才醒转,恋恋不舍地移目短榻。

  “父王,林青的马车进城了。”

  赵衡耷拉着眼皮点点头:“我知道了。”

  “父王,你怎么一点不担心?”赵想不明白,从庆湖城到襄樊城,虽多山林,可能够动用骑兵部队的平坦路面还是有一些的,如能遣将迎战,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担心有用吗?难不成我们还能弃城逃命?”

  如今天下承平,各境安定,堂堂靖安王被一个林探花吓离青州,这件事传出去,他的脸往哪儿搁,以后怎么在朝堂立足?赵淳也绝不允许他这么做。

  “当初我是不是警告过你,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怎么着?青州水师折损近半,我赵衡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赵兀自不服:“父王,我就是依你所言,只封锁水域,不去攻岛,分明是那林青找事,破我水师防线,若不是北椋给的情报不实,略去大雕的存在,怎会落入这般被动局面?父王,你要怪就该怪徐骁,狠狠地参他一本。”

  赵衡默念阿弥陀佛,压下心头火气。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吗?”

  赵摇头。

  “东越剑池宋念卿已经提前出关,奉皇上之命赶来青州,我本想等他抵达春神湖,再谋攻岛,若胜,青州水师功不可没,若败,便是剑池宗师难敌林青,唉!”

  赵仍不知错,只怪赵衡隐瞒宋念卿行程不说:“父王,你若早说……等等,父王不遣骑兵狙击林青,不加强戒备,四门洞开,静候敌来,莫不是宋念卿已到王府?”

  赵衡没有说话。

  赵喜上眉梢,东越剑池和吴家剑冢是离阳王朝两大剑客圣地,即使前者实力稍弱后者,宗主宋念卿也有大天象境的修为,论剑术只在巅峰时期的李淳罡、隋斜谷与吴家那位老祖宗之下。

  有剑道宗师宋念卿帮手,再加天下第十一王明寅,沉剑窟主糜奉节,还有携带全部符甲红将归来的赵楷。王明寅和糜奉节有什么杀手锏他不知道,符甲红将的底细,有一次赵楷与他对饮,喝到兴起提过一嘴,说五具符甲红将归属金木水火土五行,其中木水火土四具傀儡是金刚境高手,金甲红将是天象境高手,林青再强,能打得过这么多人联手?

  “行了,你先下去吧,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原定计划?父王,宋念卿来了,还有必要这么做吗?”

  “儿,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傲慢!春神湖水战的亏你还想再吃一次吗?遇到问题多听多看,有万全把握了再动手。”

  

  “知道了。”

  赵瞧了瞧全身绷得好像一块木头的靖安王妃裴南苇,酸溜溜地出了静室。老子和儿子抢女人自古少有,可偏偏事情就发生在他的头上,日日相见,夜夜难眠,个中滋味,一腔惆怅能与谁言?

  赵衡岂有不知儿子心事的道理?跟着瞥了这个身份可疑,目的未知的女人一眼,道声茶,待她净杯重沏。

  就像方才所言,赵的毛病是傲慢,傲慢的人一般听不进劝,他把裴南苇娶过门,就是为了盯紧她,不让她牵着儿子的鼻子走。

  ……

  北椋世子被抢的豪车在襄樊街市稍作停顿,继续前行,路人多有打量,但是并未多想,只当哪位公子外出游玩兴进归家,未与那个一把火烧了半支青州水师的林探花联系到一起,幻想里的他应该更威风,骑跨火麒麟,手持旋缨龙胆枪,足踏飞雕,背负幽冥大剑什么的,才符合一个魔头的人设。

  马车无惊无险,波澜不惊地在靖安王府门前停下,青石板铺砌的长道很干净,九纵七横金钉排布的王府大门也很干净,并无卫兵看守,只有大红顶梁柱左右写着“靖安”二字的黄灯笼被风一吹轻轻摇晃,如人招手。

  黄瓜先一步由后方马车车厢拉出云鬟雾鬓,颈有抓痕的徐渭熊到前车做下马墩,方才请出主子,下车登阶,朝大门洞开的王府走去,绿蚁吩咐黄瓜几句,快步跟上,主仆二人转过中间镶嵌拳大夜明珠的双龙戏珠浮雕影壁,进入开阔的前院,左右分建钟鼓楼,松柏相映。

  门口没有当值卫士,都聚集在前院,却非提防不请自入的探花郎,在宽两丈的直道上跪着五排人,几十口,男女皆有,俱着囚服,五花大绑,嘴塞布团,全副武装的王府卫士各盯一人,手中横刀寒气袭人。

  绿蚁一眼便认出前排和鹰钩鼻中年男子并列的青年正是水战时向民船射箭的世子跟班,没羽将韦玮,正以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们,怨怼,愤怒,悔恨,不甘……有许多情绪。

  他嘴里呜呜发声,似乎心塞无穷怨气,想控诉什么,想咒骂什么,只是有布团堵嘴,有卫士压肩,人难动话难说。绿蚁想过靖安王开门迎客会有一些表达诚意的行为,未想过场面这般盛大,怕是将青州水师都督韦照一家全捉来王府。

  靖安王世子赵金冠博带,站在二宫门前,脸上没有迎客的热情,也没有即将出卖救他性命的手下的不忍,望楚平生说道:“青州水师都督韦照为博名声,假传父王命令进攻姥山岛,那日我力阻此事,韦玮狗贼却将我绑架,逼迫水师官兵出击,这般恶行,不杀不足以正军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左右,动手!”

  王府卫士举刀劈下,唰唰唰,一颗颗头颅与身子分家,韦家几十口人死得又干脆又干净,连句遗言都没留下,鲜血在地面纵横流淌,汇入贴着一层绿苔的排水槽,汩汩远去。

  “我就说不用追吧,一个是不用我动手,一个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楚平生望前方见他言辞不敬,面生薄怒的靖安王世子道:“在王府前院一口气宰了几十口人,只把血冲了可不行,听说靖安王向佛,那得找几位高僧好好超度一下。”

  绿蚁笑着说不用,当年王明阳守城死人二十万,整个襄樊变成一座鬼城,怨气冲天,幽魂不散,战后龙虎山掌教天师受命,立碑开坛,请天地诸神,办罗天大蘸,位次三万有余,最终渡化城中鬼物,如今靖安王世子才杀不到一百人,毛毛雨,洒洒水了。

  她还建议赵下次再做这种事,不要杀全家,要诛九族,因为北椋王徐骁对他的几个义子就是这么干的。赵恨得牙痒痒,什么时候一个丫鬟也配在他面前阴阳怪气了?好在想起赵衡的告诫,最终咽下恶气,忍辱负重,引二人前往沐善堂。

第729章

  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串手感极佳的蜜蜡佛珠,还是那本翻来覆去诵了一遍又一遍的《佛说十王经》。赵衡闭眼端坐榻上,沉香缭绕,美人在旁。赵推开门,说声父王人到了,便退到门边缄口不言,一改往日性子,沉稳老练不少。

  赵衡并不知道,不是赵经过这件事变成熟了,是他忍受不了林青身边丫鬟那张嘴,比起被嘲讽,被鄙视,却发作不得,不如闭起嘴巴少出头,如今强者齐聚,襄樊无忧,早晚有报仇雪恨,撕烂她那张嘴的机会。

  楚平生抬头看向正对房门那张需要登上两道台阶才能就坐的紫檀短榻,赵衡已经睁开眼睛,与他对视。这不是两人第一次见,上任王妃病故,林谯带他上门吊唁时有过照面,赵衡纳裴南苇为王妃时也是他带家丁来送礼物,再就是去年考中探花,赵衡在王府设宴招待青州籍进士,还曾敬他酒水,夸他是未来国士,离阳文才。

  赵衡并不知道,眼前的造反王和一年前的林探花,长相一般无二,灵魂完全不同。

  “看茶。”

  赵衡放下蜜蜡佛珠,大袖轻扬,双手微拢,平铺在膝盖上,看得出靖安王是个十分注重形象的人,衣服有一点褶皱都不能容忍。

  “林青……”

  楚平生摆摆手,示意他闭嘴,走到王妃对面的蒲团坐下,膝盖撑肘,手托腮,专心致志看靖安王妃的鲜剥玉笋在深色茶盘来回移动,濯杯,洗茶,温碗,动作透着股子小心翼翼,又不失贵妇人特有的成熟优雅。

  “知道么?我想就这么坐在对面,看你给我焚香煮茶,想很久了。”

  这可不是撒谎,裴南苇作为胭脂榜排行前三的美人,青州的世家公子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想法?只可惜她先被赵看上,又被赵衡娶入王府,试问哪个有胆与靖安王父子抢女人呢?

  她的手一抖,盖碗没有握住,向一侧倾倒,不沸但烫的茶水泼下。楚平生只一点,属于茶水的时间停住,拿起明黄色的小杯放到悬空茶水下方,力道一收,澄黄茶水化作细流注入,刚满八分,盖碗也重归目瞪口呆的靖安王妃手中。

  “以后小心点,烫到瓶瓶罐罐,盘盘碗碗什么的当然没有问题,烫到你的手,我会心疼的。”

  他怎么能这样呢?

  裴南苇满脸羞红,一双玉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双美目不知道该往哪里瞟,恨不能钻到茶案下面把自己藏起来,最好再捂一床被子,能捂多严实就捂多严实。

  赵见他十分无礼,心头大怒,只怒了一下,定在半空的茶水便浇灭了心头火气。

  “别紧张,有我在,他不敢打你的,他用手指碰你,我就剁了他的手,他用手碰你,我就剁他双手双脚,把他们父子削成人彘,带去陵州的江湖大屠杀纪念馆和陈芝豹一起做门童,每日喜迎八方来客,你觉得怎么样?”

  裴南苇更紧张了,一个劲儿地往后缩,罗衫不整,侧身躲避,不敢看他。

  楚平生向后仰身,身下只有蒲团,没有靠背,却可斜卧不倒,直面赵衡:“喂,跟我造反吧,成功了给你个徐骁那样的异姓王当。”

  前一刻还在调戏王妃,后一刻就搞笑王爷?赵衡是实打实的藩王,跟他造反最后封个异姓王?图什么呢?从进王府开始,绿蚁已经尽可能地模仿自家主子说话,如今看来差距还是很大,阴阳怪气的味儿有了,左右横跳的精髓还没学到。

  赵衡重新拿起蜜蜡佛珠,一百零八颗,一个珠子一个珠子地掰,劲儿用的有点大,珠子间的缝隙拉长,露出串珠的黑色络绳,疙疙瘩瘩,麻麻赖赖,并不平整。

  “……”

  “我可没有跟你说笑,处事果决如世子,明知道站在船头阻拦青州水师的女人乃同族堂妹,当朝隋珠公主赵凤雅,却想把人一并宰了,你们以为杀掉韦玮,这件事就翻篇了吗?我若把人放归太安,她添油加醋在赵淳耳边一讲,你们猜赵淳会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皇帝心思不是官府断案,要讲证据,他觉得你碍眼,总有十万八千个点子,要你靖王府几十口人小命。”

  楚平生端正上身,捏起桌上未洒一滴的明黄小杯,提到嘴边啜了一口:“梅子坞的龙井吧,林谯生前也好这口,鲜爽回甘,久饮不腻。”

  他把茶喝完,杯子放到茶盘往前一推,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叩了叩有磨砂质感的板面。裴南苇弱弱地看了赵衡一眼,正身正衣,挽袖冲茶,给他满上,这次没有洒,全程低头,不敢平视。

  赵衡一脸平静说道:“皇兄一向仁厚,怎会只凭隋珠一言便对我这亲弟弟动杀心呢?”

  “那倒也是,想当年八王夺嫡,赵淳依靠外戚的帮助登上皇位,事后也没把你们几个兄弟杀掉。”楚平生说道:“没关系,自己的丫鬟自己疼,赵淳不杀,我来。”

  门口躬身站立的赵向前平移,像样的反抗都没做出便被楚平生掐住脖子按在茶盘上,咚,裴南苇吓了一跳,盖碗里的热茶险些浇在这觊觎她多时的继子额头。

  赵衡神情不改,平视前方:“你来襄樊城,就为了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还以为你会先去林府凭吊,宅子我已派人收拾出来。”

  “你在姥山岛安排的细作不行啊,难道他们没有给你飞鸽传书,把林家几位夫人悬梁自尽,殉国明志的事上报?”

  赵衡停止捻珠,微微皱眉,林青大败青州水师,林家女眷却悬梁自尽?

  “那些信鸽不会是在半路被飞将军宰了吧?这傻鸟儿管的也太宽了。”楚平生嘟哝一句,笑眯眯地道:“赵衡,你说我若去林府凭吊,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林谯那群亡魂呢?”

  他放开赵,端起杯子喝茶:“别误会,我放了他只是单纯觉得他的脑袋堵在咱们两个中间像个电灯泡,太碍眼。”

  话是对裴南苇说得,绿蚁好奇电灯泡是什么,他回答是会发光的和尚脑袋,那确实挺煞风景,挺碍眼的。

  楚平生又捏住裴南苇的手,她抽了抽,抽不脱,带点惊恐,带点哀求看着他,才换得一丝怜悯,抽回濯茶留香的手,藏到茶案下。

  “我在你们面前调戏她,你的王妃,你敬爱的继母。你们看不惯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他抬了抬屁股,转身看向赵衡父子:“现在我的心情好了不少,来谈谈赔偿吧,自古国战,打输了总要割地赔款的。”

  赵衡说道:“你想怎样?”

  楚平生说道:“韦玮朝我的船射了一箭,惊了我的二丫鬟黄瓜,如今韦家几十口死在王府前院,也算给她出了一口恶气,勉强两清。不过我这大丫鬟绿蚁也受了不小的惊吓,绿蚁,你想靖安王怎么补偿你?”

  “绿蚁只求公子开心。”

  “我开心?要我开心很简单,靖安王,把你的王妃借我睡两天好不好?”

  裴南苇花容惨白,对上赵衡的眼神不住摇头,头顶金钗簌簌作响。

  “好!”

  “父王?!”

  赵的心态一下子崩了,磨牙切齿,满脸狰狞。

  绿蚁相当好奇,民间盛传赵衡对王妃百依百顺,疼爱有加,自家公子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他怎么想也没想一口应下?

  “有什么好奇怪的,他老了,不中用,与其暴殄尤物,不如物尽其用,拿来讨我欢心,我一高兴或许不追究他们父子杀光林家男丁的仇了呢。”

  

  楚平生往后仰身,侧脸打量对面有床甲美誉,原书中险些把徐凤年榨干的女人:“明天晚上记得把身子洗得香香的,滑滑的,等我来宠幸你,美丽的王妃。”

  裴南苇见他探手摸脸,赶紧侧身躲避。

  “赵衡,你瞧,她不乐意呢。”

  “……”

  “……”

  “……”

  绿蚁感觉越来越冷,阳光很足,可这沐善堂里的杀气在迅速凝固,刀子一般狠刮人面。

  裴南苇与赵衡对视几眼,期期艾艾说道:“我……愿意。”

  杀气顿如积雪消融,化得干干净净。

  “这就对了。”

  楚平生再伸手,她没有躲,两手紧攥裙摆,任他轻轻抚摸柔嫩细滑的侧脸。

  “大丫鬟的赔偿谈妥了,再来谈谈三丫鬟吧,考虑到你们是亲戚,我就替她做主,找你要一样东西算了。”

  “什么东西?”

  “听说你是王仙芝的义子,残剑木马牛应该在你手中吧?把它拿来。”

  相比要王妃陪他睡觉的要求,断成两截的木马牛价值确实不高,赵衡冲儿子挥挥手:“去取来。”

  “父王!”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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