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很头疼,比赵希翼和赵希抟还头疼,本以为白骨冰蟒是佛门大金刚境体魄,但是从没听说大金刚体魄还能反弹气劲攻击的,这怎么打?正一剑这种名剑砍不动,施展剑罡又被反弹。
便在这时,白骨冰蟒尾巴点地往前一扑,一口吐息喷来,不是冰霜,是绿毒,只瞧迅速变色的青石地面,就知道沾在身上会是什么结果。
徐凤年说过,林青有凭风九重天,借力上青冥的大雕,堪比天象高手,有可以进化,等同于身负火焰秘术的大指玄道门高手的火麒麟,就这两个畜生已经让朝廷伤透脑筋,现在这白骨冰蟒哪儿冒出来的,不说冰霜吐息,剧毒喷雾,单单身体的硬度就是佛门大金刚巅峰了,这种防御力,李淳罡都不见得能破开,毫无疑问,他踢到铁板了。
“你的对手是我。”
顾剑棠提着南华刀去拦楚平生,老徐只将身一晃,便出现在他面前,残剑素王表面流淌黑色游丝,化作一道道焰珥,缭绕蒸腾。
林青在阳春城一刀杀了春秋刀圣齐炼华,这让顾剑棠心生恐惧的同时,也有几分年少时的冲动,想要试试自己的刀法能不能战胜林青,如果能,便证明他才是人世间最强刀客。
可这马夫实在是太讨厌了!
楚平生没有关心三小只与龙虎山天师的战斗,也不在意老徐与顾剑棠节节攀升的气势对峙,一步一步走下斩魔台,看着台阶那边走来的毁容老狗说道:“我还以为你会等天师府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才会现身呢。”
第757章 你的剑来是母的,我的剑来公的
李淳罡站定身形,冷冷地看着他,糟老头子的气质一点一点消失,像一把满布伤痕,却依然锋利的剑立于山巅。
“今日我李淳罡,要替天行道,效仿齐玄祯当年,斩了你这魔头。”
楚平生没有回应他的大话:“徐凤年呢?”
“哼。”
“也是,他得看好黄蛮儿,不然另一只手,就会是亲弟弟的了。呵,吃一堑长一智嘛。”
李淳罡压着怒气说道:“我问你,大凰城外,屠人五万的那个魔僧是不是你的手下?”
“明知故问有意思么?”
“龙树大师乃佛门高僧,被你如此亵渎,可恶至极。”李淳罡恨声道:“林青,你恶贯满盈,罪该万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徐骁当年屠城七十一座时你在哪儿?我若恶贯满盈,罪该万死,他呢?就因为给死鬼绿袍上了几年坟,你便选择做他的狗,指责我是魔头,你是替天行道的义士,李淳罡,你他妈的真是狗一样的贱种。”
李淳罡听说,脸上怒色更盛,剑指向后一引,仰天大喝:“剑来。”
声出法随,金气冲霄。
斩魔台周围的低阶道士就觉手中兵器震颤不止,突然一轻,长剑离鞘,变作一道道银光飞向李淳罡身边。
不只斩魔台周围的道士如此,龙虎山各处,包括保护徐凤年和徐龙象的道士手中的兵器亦随机而动,如林如雨,射向斩魔台。
徐龙象不解为何如此,奔出草亭,抬头打量,徐凤年看看右手,带着一丝恨意说道:“李剑神已经重回陆地神仙境,林青必死!”
诸道士闻言骇然。
即便与三小只对战的赵丹霞等人,亦十分震惊,没有想到李淳罡这么强,言出法随万剑归宗。
“剑来?”
楚平生一脸玩味看着他,额头黑剑生辉:“来个!”
挺脏的一字腾空,悬浮在李淳罡左右,由四面八方汇聚的剑顿时失控,如雨坠地,不断战栗。
“好玩吗?”
道声“好玩”,楚平生眉心黑剑灭,白剑生,落地长剑重新起飞,不过换了方位,皆悬浮在他身后,面对前方引了又引,却无法操控万剑的李剑神。
“啧啧啧啧……天不生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
他在嘲讽,鬼都听得出话里话外的戏谑和轻蔑。
李淳罡看着被他截胡的那些剑,脸色阴得可怕,那张纵横交错满是疤痕的脸更添狠毒暴戾。
楚平生向后负手,眉心剑光黯淡,诸般长剑重新坠地,叮当声不绝于耳。
周围的龙虎山低阶弟子想去拣剑,却不知道哪把剑是自己的。
“我说过,给你时间重回陆地神仙,只为破你的一剑开天门,碾碎你这条老狗所有的骄傲,搞这些小术,自取其辱罢了。”
李淳罡知道以前在陵州城,林青对战他时犹有余力,本以为进入陆地神仙可以全面压制魔头,没想到预想中的“余力”多到叫人心惊肉跳,不敢再留手,转身向后,五指一扣,躲在下方台阶休息平台上的一位低阶道士用身体死死压住的质朴古剑飞入他的手中,阳光由云层挣出,照在这把剑的剑刃,竟似被吸收一样,全无光华反射。
“哦?吴家剑冢的胸臆?吴见那老匹夫对你还真是慷慨呢,折了一柄木马牛不算,今日又要搭上一把生性倔强的古剑。”
李淳罡闻言愣住,不明白对面的魔头为什么一副知尽天下事的样子。
吴家剑冢四大名剑,素王、太阿、木马牛、大凉龙雀,世人皆知,但是作为号称葬剑十数万的剑冢,当然不可能只有这四把最强,像骊珠、巨骼,也都是极有名气的剑,而葬剑山上另有一把胸臆,自始至终无人能使,但是这次他带着姜泥入吴家剑冢观剑,不知为何,葬剑山癫的胸臆竟自行飞入他手。
用吴见的话讲,他与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如今整个人憋着一口气,胸中有怒不发,有苦难诉,有愁难浇,故与胸臆相合,剑意便是“直抒胸臆”。
如今面对林青时握住胸臆剑,他才明白过来,此剑愿意随他出吴家剑冢,为的就是那招全力一击,剑开天门,如这般才能抒发意气,战而伏魔。
“是胸臆两断,还是利刃屠魔,结果未定。”
李淳罡冷哼一声,引剑一拔,飞上高空。
楚平生一步跨出,人已在百丈处,下有山涧,左右松林,西望天师府龙池,水面上的十二朵气运金莲已经败了六朵。
山风徐来,吹起他的青衫,一缕岚云将发又回,似露胆怯。
李淳罡缓缓提剑,方圆百里的云朵像是受到召唤往龙虎山顶汇聚,天空被遮得密不透光,诚如对手所言,什么一剑仙人跪,两袖青蛇,剑气滚龙壁,这些完全没有意义,如宁峨眉转述的阳春城一战那般,只需一剑,一剑定胜负。
……
与此同时。
一个身材魁梧,手持黑缨枪的中年人正沿着山脚阶梯向龙虎山快步奔跑,而距离能够看到斩魔台战况的金枪峰顶,有一老一小正全神贯注看着那两个人的战斗,老者穿白色长袍,外罩灰色纱衣,胡须稀疏,半黑半白,年小者也就十一二岁,一身崭新的青白色长衫,满头乌发,眼神很怪,没有儿童的灵动,透着股子逼人锐意,声音更让人惊讶,苍老喑哑,如人晚年。
“二十年了,天门整整关了二十年,能不能升仙就看这次了。”
老者仰望天空说道:“赵宣素,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忘不了。”
“忘了也没关系,反正被灭的是你的龙虎山。”
“赵黄巢,你说这话,好像离阳赵家可以独善其身一样,今日龙虎山若灭,过不了多久便是太安城了。”
老者自不必说,正是隐身龙虎山多年,设计了许多阴谋的离阳赵家老祖宗赵黄巢,而童颜老声的小孩儿乃是比赵希翼辈分还高的龙虎山陆地神仙赵宣素,因为自从二十多年前天门关闭就再没开过,他修成的陆地神仙又比较水,无法像李淳罡那样,以自身实力打开天门,因为逗留人间太久,瞧着整个人返老还童,变成了小孩儿,实际上已然油尽灯枯,死期不远。
“赵宣素,赵丹坪没有按照龙虎山掌门的吩咐先跟林青谈条件,看能不能不战屈人,换以重话逼他动手,是你安排的吧?”
赵宣素看了赵黄巢一眼,没有说话。
“你的身体已经支持不了多久,只有激重回陆地神仙的李淳罡施展剑开天门,与林青搏命,你才能获得一线生机,我说得对吗?”
“赵黄巢,我只是想升入仙界活命,而你,为了你们赵家,不惜与北莽串通,如果我没猜错,山下快步赶来的那个持枪男子,便是来自北莽的高手吧。”
“是又如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共同的利益,便能成为朋友。”
“离阳和北莽是朋友?”赵宣素对此嗤之以鼻,不过没有深究赵黄巢的操作有损皇室威严,看着气势节节攀升的李淳罡说道:“动手吧,按照约定,我会先配合你杀掉林青再入天门。”
“那样最好。”
“哼,你不想离阳赵家覆灭,我也不想看着龙虎山千年基业毁于一朝。”
……
歙江东,徽山下。
轩辕家修建的别苑内,麻雀虽小肝胆俱全,这别苑对比山上的宅院差了不少,但是小桥、曲水、竹林、花园、高亭、假山……江南园林的精致,锦绣与矫情,应有尽有。
“啊……”
“啊……”
前一声惨叫来自黄瓜,他去前院晾才浆洗过的儒衫,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一脚,摔了,儒衫需要拿去重洗。
后一声惨叫源于赵凤雅,这丫头端着木盆走在后面,看到前辈扑街,忍了半天没忍住,笑得有点肆意,惹恼了丫鬟前辈。黄瓜本就对来徽山的路上,主子亲了赵凤雅小嘴儿的事心有不忿,怨气不小,那能轻饶?上手揪住耳朵就是一圈,有去撕她的嘴,疼得离阳公主小珍珠往下掉。
这时一条小船在别苑不远处靠岸,来自蛛网的蛾茧和蚕茧装成一对患难与共的年迈夫妇,互相搀扶着朝要袭击的目标走去。
“王初冬最重要,靖安王妃裴南苇次之,然后是那个叫林萧的疯丫头,其他人……”
蛾茧开始梳理此次南下离阳的任务内容。
第758章 一剑开天门
这时蚕茧发现一个异常,左近林地的树冠不断晃动,一道黑影在松树和杉树间快速穿行,山间的沟壑与洼地难阻分毫,前一刻还是一个小黑点,后一刻就膨大到鸡蛋,再后面是地瓜。
两茧一开始看不清,哪怕将真气凝聚双眼,亦只辨出一团臃肿的黑影,直至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顺风而至,他们终于看清黑影的真面目,而黑影也来到距离他们不到十丈的一块凸岩立定。
染血的光头,染血的百衲衣,染血的佛珠,染血的龙纹大刀,那分明是一个满身煞气的苦行僧,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与和尚相伴的黑蛟,自右脚踝开始盘绕而上,由腰到胸缠了好几圈,又自左肩斜向下穿过前胸,绕到后背,再由后面弯到右肩,扬着一尺多长的颈和似蛇非蛇,有角有须的脑袋,冲二人吐信低吼。
蛾茧大惊,忙从身后取出一根形似竹筒的东西,蚕茧也不再装病,手伸进布衣的袖子,抓出一把连着丝线的银针。
这时苦行僧又是一跃,砸向二人所在位置,蛾茧向后闪避,拍开竹筒上面的盖子,猛地吸气一吹,竹筒里的细丝迅速飞出,迎风乱抖,三绕两绕,化作无数茧丝,将那不知来历,但是充满敌意的苦行僧连同身上的黑色蛟龙如粽子一般包裹住。
蚕茧五指握拳,向前一甩,四指缝隙的银针电射而去,急扎苦行僧双目。
这点睛一击很顺利,银针刺入眼球深处,顺利的让蚕茧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收招,夹住丝线一扯,银针离体。
让她意外的是,没有血液喷射,也没有眼球拉出,苦行僧的忍耐力强到让人咋舌,眼睛被戳破,中间有一个清晰的针眼,竟没露出痛苦表情。
下一个呼吸,让双茧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苦行僧两个眼球以极不协调的轨迹转了转,眼球中间的刺孔迅速愈合,恢复到刚才的样子,而被蚕丝包裹的蛟龙扭动几下,柔韧度极高,剑刺不进,刀砍不断的特制蚕丝由中间撕裂,那并不是承受不住力道的崩溃,而是有什么东西咬断蚕丝。
很快,一团团由细小的黑色颗粒形成的斑块浮现,断裂的蚕丝相继飘落,苦行僧双眼一明,蛾茧心道不好,想闪避时已晚,眼前一花,一团黑影压落,再然后就是飞溅的鲜血,旋转的视界,向后仰倒的无头尸身。
蚕茧连丢针刺,甚至催动秘术,在银针附上自身血气,化作一道道红光,却无半分效果,根本破不开苦行僧的身体,就像刚才眼球被刺穿的经历全是假象。
当蛾茧的脑袋掉落在地,模糊间看到苦行僧右肩的蛟龙头突然拉长,一口咬住蚕茧的脖子,生生把人从地上抬起,来回甩了甩,鲜血喷了几次,脑袋便跟身子分家,步了他的后尘。
黑色蛟龙的头缩回去,带血的大刀缓缓下沉,面无表情的苦行僧瞥了江右一眼,朝着河道旁的小船走去。
几个呼吸后,那船离岸,驶向对面的龙虎山。
很快,轩辕家首席客卿黄放佛带着两名门客由别苑走出,望小船中心站立的缠龙魔僧的背影打个寒战,默默地提起蛾茧的头,抓着脚踝拖向山林深处。
后方两名门客依葫芦画瓢,处理完蚕茧的尸体,又把竹筒、蚕丝和银针丢入河道。
这时小院里想起林萧的声音:“冬姐,不算,这局不算,你的马有四条腿,我的只有三条,跑起来是一瘸一瘸的,肯定没你的快嘛。臭马,坏马,贱马……赵凤雅,你跑什么,拿我的马鞭来……”
啪。
“啊……”
啪。
“哼……”
“林萧,算你赢了好不好。”
“不好,我今天非抽死这个畜生不可。”
“她……不是畜生,是人。”
“堂兄说她们就是畜生,还说我就算把她们千刀万剐,都是应该的。”
王初冬:“……”
理一理事件逻辑,徐骁和靖安王赵衡联手害死了林家男丁,林萧确有理由狠狠折磨徐渭熊和徐脂虎。
黄放佛把蛛网双茧掩埋后带着两名手下往回走,正巧遇到前往龙虎山周边侦查的人手回来汇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