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看了好友一眼，话锋一转：
“其实，我知道你说的这人。”
“哦？”托莉娜来了兴趣，小脑袋凑上前，托腮道：“芭芭拉小姐能和我说说吗？”
“他刚把我妹妹唯一存在过的痕迹给抹除了。”
芭芭拉冷冷道。
“此前我已警告过他，可他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
“啊？”托莉娜捂嘴，又连忙道：“吉兰先生不会是这样的人，这其中是否存在什么误会……”
见芭芭拉面无表情的样子，她不由分说地端起茶壶，又给对方斟满。
托莉娜温柔且低声说道：
“还请芭芭拉小姐不要伤害他，我可以替他受罪。”
嘭！
芭芭拉难以抑制情绪，一手将茶杯抓爆。滚烫的茶水与瓷片四溅。
在不远处如雕塑站立的黑衣宽帽神父顿时一愣，然后准备上前。
可他还没迈开步子，却发现一道金色光束从天而降，将他笼罩。
乔拉猛抬头，看着天边隐隐浮现的灯塔轮廓，沉声呢喃一句：
“‘守灯人’鲁格特，你什么意思？”
下一秒，一道无声的信息流顺着灯光传来。黑城堡的这位管家眉头一皱，多看了石桌边一眼，最终还是捏了捏拳，没有轻举妄动。
“你说的不错，两位大人的谈话，我无权也无力介入。”
乔拉说了句，又如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是他身上散发的滚滚黑烟愈发浓郁，似是表明其心情压抑。
“抱歉，我毁了你心爱的花茶。”
芭芭拉端坐着，轻声道。
托莉娜却是摇摇头，笑道：
“没关系。芭芭拉小姐生气是应该的，我非常能理解……”
“托莉娜，你很喜欢替人受罪吗？”
红短发女子突然凝视着她。
“你不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工具吗？”
“这是……我的使命。”
托莉娜微笑道。
第455章 礼物
“去他妈的使命！”
芭芭拉毫不客气地骂道。
“你和我不同，托莉娜……你的律并非自愿形成，一切苦痛都只是强加于你的，何必自己骗自己？”
“但最起码，替吉兰先生受罪，是我自愿的。”
托莉娜浅浅一笑。
芭芭拉听出了她的潜台词，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无奈和苦楚。
这时，托莉娜幽幽道：
“就算我不是自愿的，又能怎么样？圣母就该有圣母的样子，难道我拒绝，就不会承受苦难了吗？”
“‘黑暗律’诞生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不会老，也不会死，永远待在黑暗死寂之中，为世人默默承受着不息的苦难。”
说着，托莉娜看向了夜空。
“奥美尔应愿而生，从爱神的遗腹爬出，为世人举起了火把……那么我呢，我也是应愿而生，却是被人从奥美尔的遗腹中拽出，被迫点燃了自己。”
“在这无休止的虚无里，只有吉兰先生能感受到我的苦痛，也只有他，曾说过会带我出去见见外面的太阳。”
“是的，他很弱小。”
“或许也只有这种弱小和无知，才会让他说出如此狂妄且不切实际的承诺。”
托莉娜展颜一笑，清澈的眼神落在好友芭芭拉的身上。
“可我相信他。”
“你真的无药可救了，托莉娜。”
芭芭拉沉声道。
她莫名感到了悲哀。
因为使命与飞升方式相似，故而在十二司辰里，两者关系最好。
看到好友如今的变化，芭芭拉其实感到了不安。而这种变化，正是源于那位名叫吉兰的年轻人。
这不禁让芭芭拉更加恼火。
“既然你开口为他求情，那我便不出手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但仅此而已，托莉娜。若非他竭力保护莉莉娅，还将帕尔的一缕意志抹杀，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说罢，芭芭拉站起身，扭头就走。
一束光从天而降，红短发女子随之踏入了光中。最后，芭芭拉的声音再度传来：
“最后提醒你一句，帕尔虽然因彼我的伤势隐匿，但‘日蚀会’最近动作频繁，多半是为了能让早日恢复……”
“唯有尽早除去这个组织，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寻觅帕尔的藏身地。”
随着光束渐渐消散，芭芭拉的声音消失，身影也随之不见。
托莉娜看着好友离去的方向，沉默了一会，似乎对那最后一番话不太关心。
旋即，微笑着呢喃一句：
“你其实并没有那么憎恨吉兰，对吗？否则，又怎么会放任自己的一缕律法，流落到他的手里呢？”
花园又陷入了死寂。
半晌。
焦衣神父缓缓走了过来，停在了轮椅少女身后，弯腰低语道：
“小姐，吉兰伊洛斯到访，刚登临黑城堡大门。”
托莉娜俏眉一挑，眼露惊喜之色。
…
…
不多时。
轮椅少女被管家推着，在台阶最上方的平台静静等候。
一名紫眸青年拎着手杖，缓缓走来。
看到两人，对方先是一怔，旋即脱帽一礼。
“好久不见，托莉娜小姐。”
“好久不见……”
轮椅少女双手轻轻搭在大腿的裙上，黑发如瀑，微笑看着青年。
“欢迎，吉兰先生。”
待青年走近，托莉娜发现对方手里拎着一个大纸袋，鼓鼓囊囊。
她不禁有些好奇，便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
“之前答应过你，会带些好吃的食物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有趣的小玩意。”
吉兰抬起纸袋，礼貌笑道。
“原来你还记得。”
托莉娜眯眼一笑。
“当然。”吉兰耸耸肩。“对于许下过的承诺，我一向不会忘。”
“我很期待，先生。”
少女捂嘴浅笑一声。
紧接着，吉兰被引到了里侧的花园中。当看到桌上摆放着冒热气的茶壶，他有些惊讶。
“托莉娜小姐知道我今天会来？”
“小姐每天都会在这里等……”
推轮椅的焦衣神父沉声道。
可他还未说完，便发现少女侧过头，用平静似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乔拉心头一凛，立马住嘴。
“我每天都会在此浇花泡茶……正好，最近研究了一种新的花茶，希望先生能喜欢。”
托莉娜示意乔拉将她推到桌边。
待吉兰入座后不久，少女已经麻利地泡好了一壶新茶，并给两人都倒了一杯。
“它名‘憧憬’，请。”
“谢谢。”
吉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一股比黑咖啡还要苦上不少的味道，顿时充斥在口腔里。
他眉头一挑，不由看向了眼前的少女。对方苍白的脸上挂着微笑，黑眸微微闪烁，似是期待。
这一刻，不知为何，吉兰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强烈苦涩，这股苦涩极度发酸。
“很苦，很酸。”
“就像等待一样，对吗？”
托莉娜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