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第一眼，便是房门处有明显烧焦损坏的痕迹，正是第一位发现尸体者，强行冲房门导致的。
周围窗户紧闭，无疑是为自杀提供了最大的前提：密室。
再看掌院，此刻就坐着太师椅，半个身子趴在案桌上，左手捂着一把匕首，重重的插入小腹处，鲜血流了一地，这应该是致命伤无疑。
而它的右手，却伸的很直，手中攥着一支笔，脑袋下，正压着他的遗书。
【浮梦半生，一无所得；往昔之过，终有所报。】
【愿此罪业，伴吾长埋地下，再无纷扰。】
【暗香疏影，珍重。】
简单而又充满惆怅的诀别之词。
庞士走过来，将遗书拿起，解释道：“我们鉴定过，这的确是掌院的笔记，笔锋中流淌的劲纹，无人能模仿。”
枢密院是暗探机构，作为最高领导者，掌院自然有一套防伪的办法，他的暗纹无人能仿。
此遗书一出，根本没有任何悬念的，被判定为了自杀。
“自杀的原因呢？”
“在这，里面有三封信，他与官商有一些请报上的交易，还有银票3000两。应该是畏罪自杀的。”
庞士走到桌角处，就在持笔的右手位置，有一个方盒，从中取出了三封书信，以及一打银票。
要说这枢密院，也有自己捞钱的一套手法。
不管是让富商们提前储备朝廷的需求，还是帮助一些官员抹除罪证，贩卖机密都是很不错的生意。
可你就只有区区3000两银票而已！这就自杀了？
就连我堂堂曹水绣，荷包里都有上万两。
“掌院为人高傲，今日早朝受到圣上责罚之后，脸色一直很沉默，或许是想不开了吧。”身旁突然有人插了句嘴。
虎背熊腰，看着就是位武者，庞士低声介绍，此人是任职枢密院的马教头，传授弓弩的技艺。
他平日在枢密院中任职，除了教授课业外，也会帮助掌院分摊情报工作，算是比较近的一批人。
看到曹安望来，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掌院坏话，可他早朝回来之后，的确心事重重的，大家都看到了。而且……还把工作提前分配给了我们……”
提前分配工作，这是在交代遗言了？曹安看向了一旁的儒衫男子。
这位是枢密院的副掌院，若是掌院身死，他就是最高决策者，手中一柄卷宗，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案件结果。
看到曹安询问的目光，儒衫男子作揖道：“掌院早些时候，的确是有过吩咐，让我等务必守护好枢密院。这是他最后一次的职务调配。”
曹安接过男子手里的卷宗，翻看了一遍，果然是在交代遗言啊！
里面至少是十几轮次的任务分配细则，包括眼前这位面色平静的儒衫男子，也是他亲自推荐的掌院人选。
笔记无误，引荐齐全，肯定是出自掌院的手笔。
遗言、遗书、密室、动机……
可以说，自杀案所需要的条件，全部齐全了，难怪连庞士都没有对这结果产生异议。
但这死亡的时间，太巧了啊！
昨晚刚出了事，今日便死了人，能与咱们署正大人吵架的，会是为了几千两就畏罪自杀的？
曹安走到掌院面前，微微闭上了眼睛，周围瞬间变作了灰白色的世界。
【天黑请闭眼】发动了，掌院果然还有心中的执念，曹安期待的看向周围。
但这次，与前几次完全不同，并非房间里的布置，整个天地都是空荡荡的，好似这有一种念想而已。
而这念想的中心，一个人影出现了。
身着华服，容貌秀丽，这还是曹安第一次在【天黑请闭眼】中，看清一个人的长相。
可惜，也仅此而已了。
仿佛所有的执念，都只为了这个人而已。
良久之后，一切执念消散。
睁开眼睛，曹安干净利落的，冲着一旁的庞士说道：“去，把掌院的妻子找来。”
“妻子？”庞士一愣：“掌院没有妻子啊！”
“没有？”曹安也愣了，合着这位是在念叨别人的老婆？
算了，再试试遗言吧，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掌院的眉心处，曹安期待的线索，终于出现了。
【你竟然，要杀我！二十年前的叶家惨案，你还想瞒下去吗？金葵沙、金葵沙……】
第122章 要玩就玩大的
二十年前、叶家惨案、金葵沙……
这掌院之死，竟然还扯上了叶司衣？
曹安脸色微变，反反复复琢磨着这句遗言。
很肯定的一点，掌院一定是被谋杀的，但死亡的缘由，并非曹安所想的，是出于昨夜的埋伏，而是与叶司衣有关。
所以，叶司衣的那一死，在常理看来很难琢磨，却间接的逼死了一位朝中大臣？
“好精妙的布局啊！如此攻心之术，真是令人惊叹。”曹安握着拳头，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回演着细节。
可他嘀嘀咕咕的没关系，周围人却暴走了啊！
“曹安！你倒是说话啊！”庞士已经忍不住了，大声的喊道，这才总算让曹安回过神来。
抬头一看，好家伙，几十号人都在等着他答案呢！
听说过曹水绣威名的，都知道他有一手绝伦的三清问路，能看到世间不同。
此刻突然脸色大变，然后就开始赞叹别人精妙的布局，你赞叹个屁啊！有话你就直说啊！
曹安张张嘴想要回答，但又突然想到了刚才看到的执念影像，还有那遗言、遗书，以及死在礼部的女官，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庞士并非泛泛之辈，看到他的反应，瞬间猜到了问题所在。
有些事情，曹安无法说出口，必然是案件涉及太广。
庞士只能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应长锋，让这位定夺。
定夺？定夺什么呀定夺？
荒狼军敢百骑杀入万军之中，还怕这小小一个案子？
“曹安，直接说，掌院是不是自杀的？”
应长锋的发话，给了曹安底气，但有些事，还是要先声明清楚：“署正大人，您问卑职是否是自杀，卑职可以肯定的告诉您，不是自杀的。”
此话一出，周围人开始议论纷纷，
“不是自杀的吗？那为何其他官署都说是自杀的？”
“切，其他官署若是有用，就不会有曹水绣神探之名了。”
……
虽然不懂曹安底气何来，但他敢当着三法司的面说不是自杀，足以证明，曹安的确发现了一些秘密。
“但……此案卑职并不想接手，还望署正大人见谅。”曹安突然话锋一变，让全场始料不及。
你明明知道不是自杀的，那就说明有证据了啊！为什么又不愿查？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就连庞士都忍不住劝说道：“曹安，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直接说出来啊！你不愿查，把证据告诉我也行。”
一旁的莫孝明，也看不过去了：“曹安，你是要装腔作势？还是如何？说一半不说一半的，又在故弄玄虚吗？”
“你就当我故弄玄虚好了，你们要说是自杀，那便自杀。此案，我不想插手。”曹安不为所动，径直回到了青衣署的阵营里，完全不理会周围的议论声。
应火绒歪歪脑袋，看着他：“这案子很麻烦？”
“嗯，很麻烦。”
“那就别查了，安心回家多好。”
青衣署的众人，倒是很看得开，。
有些时候，莽夫也是需要考虑后果的，曹安会出现如此判断，必然是这案子影响之大，哪怕应长锋坐镇，都会有麻烦的地步。
但曹安他们放得下，文昭公主放不下！
二话不说的冲过来，对着曹安就是一阵责怪：“你为什么不查，你明明知道掌院是被杀的，本宫命令你查！”
看着小公主雨打梨花的模样，曹安也是于心不忍，但他真的没办法查。
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公公，直言道：“您是圣上派来查看情况的吧，若是圣上问起，就说下官不敢查，圣上定然能明白下官的意思。”
圣上能明白？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曹安如此直白的点出问题所在，众人瞬间就意会了。
就连还想嘲讽曹安两句的莫孝明，此刻也闭了嘴。
当一个捕头表示不敢查时，一定是遇上了极为强大的阻力。
可梁奇峰都站台了，还有能稳压他的人物？
有的，那就是当今皇上。
也就是说，此案或许会涉及后宫，涉及臣子无法逾越的地带，这就是曹安不敢查的原因。
不管是三法司还是青衣署，没人有资格闯入后宫，去查那些嫔妃女官，所以曹安此刻的急流勇退，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案子，恐怕也是木白想要见到结果。”
来到偏僻之处，曹安说出了今早的情况，对于那位的效力，赤狐女王自然是开心的连连鼓掌，严明曹安是好样的。
但曹安却是在顾虑其他的。
“木白说她是帮了叶司衣一个小忙而已，但在我看来，她恐怕也想借我的力，搅乱后宫。虽然看不出问题来，但免费帮别人打工，实在不爽。”
朱献挠挠头，问道：“可这案子若是咱们不查了，昨夜暗算你的那些歹徒，不是要逍遥法外了吗？”
“不会，案子还是要查的，我只是要等万景帝的圣旨而已，应该很快就来了吧。”
“哦？这么有信心？”
“没错，很有信心。而且我要这旨，可不是单单调查后宫而已，我要玩个大的。”
……
曹安的顾虑，很快便传到了万景帝的耳中。
庞士与公公站在面前汇报，曹安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动作，他们都没有遗漏。
万景帝将一份批改好的奏章，放在了桌上，听完汇报后，也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拿起另一份，嘴里淡淡的回了句：
“查，为什么不查，朕的臣子被杀，若真有后宫参与，那也一样拿办。”
万景帝的冷漠，让庞士的头放的更低了，领了旨，匆匆离开，不敢作半刻的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