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自斩妖司成立以来,名声一直不错。
毕竟只是一群专注杀妖者,不涉及人心险斗,扯不上朝堂纷争,至少在百姓们眼中,斩妖司更像是守护者,保他们一方安宁。
但现在,斩妖司被人堵着门口骂了,而且词句间越骂越凶残,十恶之罪不断往他们头上扣,怕是诛九族都不为过。
斩妖司的人坐不住了,冲着冯昭呵斥道:“冯侍郎,我敬你是朝廷命官,你这般无礼之举,我定要去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想去就尽管去。”
冯侍郎也是拼命了,从怀里取下一段染血的白布,扎在头上,高声怒喝:“我冯家若满门遭难,我冯昭今日就撞死在你们斩妖司前。”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管斩妖司有多凶,冯昭现在就是豁出这条命来拼,你又待如何?
真有一位侍郎撞死在门前,他们斩妖司也别想好过了。
一时间,斩妖司气焰大跌,就连都尉都不得不压下火气应对。
“冯侍郎,你来我这寻死觅活的实属无理,我斩妖司何曾谋害你们冯家了?”
“哼!我冯家大宅上百人染毒,命悬一线,现已查明是妖物所为。若非尔等蓄意谋害,怎会落得如此惨状。”
“冯侍郎!你这话说的,斩妖除魔这是我等分内之事,但若是妖物难缠,一时间查不出也是必然的,如何能怪在我等身上?”
“少说废话,青衣署曹水绣入我冯宅,仅仅半刻钟便查明了妖物,并率队斩杀。你们若非见死不救,那就是你们斩妖司欺世盗名!”
冯昭一把将新鲜出炉的妖物头颅摔地上,妖血四溅,宛如一根刺,狠狠的扎进了斩妖司的心里,也引得围观者议论纷纷。
斩妖司调查了两日而无所获,青衣署只调查了半刻钟,便斩获了妖孽。
要么就是你们故意的,要么就是你们不配‘斩妖’二字,此刻是容不得半点台阶下。
都尉看到围观者越聚越多,也知道此事不好善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冯侍郎,我知你救人心切,但你来我斩妖司闹,也救不了你们冯家人啊!我愿与你去同请太医,定能治好他们的毒。”
“不必了,钟太医现在就在我冯家大宅之中,被尔等耽搁数日,已是毒气攻心,药石无灵。现在能治的,唯有你们斩妖司。”
“什么?我们能治?您这是开什么玩笑,我们……”
“我没开玩笑。是曹水绣告诉我的,你们若是不治,今日别想善罢甘休!”
冯昭完全听从了曹安的计划,就是一口咬定斩妖司能治,你们说不能?那我便骂到你们能。
“换一张!”冯昭向后伸手,随行的书生连忙递上一张新的徼文。
“斩妖司厚颜无耻、为虎作伥、包庇妖孽、离经叛道、恶贯满盈、襟裾马牛……”
还在骂,就一直骂!
看看冯昭身后,一群被请来的国子监学生奋笔疾书,真就堵在他们门前,一边写一边骂,还不带重复的。
看的斩妖司都尉两眼一黑,他何时受过如此委屈,竟让人堵住大门叫骂,差点怒而拔剑。
可真要动手吗?
那冯侍郎看架势就是来自杀的,摆明了拉你们所有人陪葬,杀害朝廷命官,这罪名可担不起。
都尉无法,只能狠狠的瞪向身后的丁节。
“此案是你负责的吧?你怎闹出如此荒诞的结果!”
丁节知道事态严重,连忙告罪:“这,属下的确没能寻到妖物,是属下失职了,愿领责罚。”
“责罚?责罚有什么用?现在是要解决!你,去给冯家医治,务必把他们都治好。”
听到这话,丁节也是一愣。
流星大锤耸拉在身旁,满脸的无奈。
“大人,您看我这粗人,是会医术的吗?我……”
“我不管你会不会医术,总之必须把冯家人治好。青衣署曹安,这名字天天在我耳边绕,他点名了你能治,你觉得是空穴来风吗?”
都尉赤目一瞪,语气中明显带了火气。
同为一个部门,大家私底下有一些小动作,他都可以当做没看见,但你不能把麻烦惹回斩妖司来。
现在摆明了曹安是看破了你的门道,点名了要你治,你再不动,那别说是兵部,就连斩妖司都保不住你。
丁节脸上时青时白,感觉是憋屈的紧,好半天才叹了口气,急匆匆的从后门离开。
太医署钟太医,举世闻名的妙医圣手,连他都感觉棘手的群体中毒事件,真的有人能治吗?
有的,那就是毒物本身。
……
半个时辰后,一骑快马飞驰而出,匆匆入了冯家。
曹安只是瞟了她一眼,嘴角便露出了笑容:“去通知冯侍郎回来吧,医师来了,冯家有救了。”
来者一袭白袍,头戴斗笠,看不清真容,甚至未报名讳,为何知道此人能治?
简单啊!
来者是位女子,而恰好曹安知道能治者,也是位女子,这不就对上了吧。
女子走到钟太医身旁,行个万福:“小女子能控制毒素蔓延,并准确掌握毒素配比,想来以太医之能,定可将其驱逐吧。”
“额,若是如此,自当没问题。”钟太医瞟了眼曹安,也不知这位去哪请来了高人。
控制毒素蔓延,精准掌握毒素配比,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啊!
废话,她都不是人了,自然能做到。
曹安看到事了,悠哉的回到了卧室里品茶歇息,两个时辰后,房门被人敲开了,治病的女子款款而来。
毫不避讳的摘下斗笠,露出那花容月貌的绝世容颜,星点的汗珠落于发角下,目光中满是幽怨的看向曹安。
“曹先生,您把奴家赶出家门,又逼得奴家奔波劳碌,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木白,你可是六叶花妖,小小奔波,哪能难倒你啊!”
没错,若是天底下有能治疗【六叶七蛛毒】者,那必然就是眼前这位木白花魁了。
因为她的本体,就是六叶花妖。
若非需要隐瞒身份,她甚至可以直接将患者体内的毒素吸出来。
而曹安让冯昭威逼斩妖司,就是要借丁节之名,逼这位出手。
“您是何时察觉到,我与那斩妖司丁节,有联系的?”
“从第一次见面就怀疑了。”
曹安给木白倒了杯香茶,相对而坐,借着缭绕的茶气,二人第一次坦诚相谈。
“你我第一次相见,是在教坊司,丢了官印多大的事,你竟坐在那整整一晚,丁节都没能发现你的妖身。”
“而这次,更是简单的两株草本妖物,也让丁节查了整整两日没结果。”
“他的渎职之罪,可是不小啊!”
“我很好奇,你们与斩妖司到底是何种关系呢?是时候该说一说了。”
第72章 小心安王
肤如凝脂、眸如星辰。
倾国倾城的容颜,哪怕只配一身素衣,端坐于此,也宛若冰山雪莲般高雅。
若非知情人,谁能想到这木白,竟是教坊司的花魁呢?
此刻一谈一笑间带着几缕幽怨,让曹安都有些把持不住,也还好是木白话中的重磅消息,让曹安在惊讶之余,稳住了心神。
“曹大人,您应该知道,斩妖司一直上不得台面,还是其出生过于驳杂,收拢了大量三教九流之辈吧。”
“好汉不问出处,应付妖物,的确需要一些非常手段。”
“话是没错,可这些人里,亦有不少出自鬼市的,黑役本有四位当家:忠孝节义。而如今却成了三位,大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忠孝节义?
曹安记得黑役三当家是丁义,难不成这丁节,也曾是黑役的一位当家?为了某些目的才加入斩妖司的?
难怪了,恐怕正是因为冯家所设的七文楼,在鬼市与黑役有利益冲突,所以那王八蛋才见死不救的。
“其实,这小妖也是黑役花了大价钱,向奴家购买的。”
“什么?那是你的分身?”
“讨厌,曹先生怎能如此说奴家,奴家尚未授粉,何来产子一说。”木白轻轻遮住脸颊,看起来颇为羞涩。
可你脸红个茶壶呢?混迹教坊司的花魁,有什么值得害臊的。
还授粉产子?这妖精的世界,果然有些怪异。
“所以,你将两只小妖卖给他,就是为了报复冯家?”
“具体用途奴家没问,但黑役的行事风格,一般不会出现太多纰漏,也就只有先生这样宅心仁厚者,才会念及无辜者的性命。”
木白依旧觉得他是好人,可曹安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只觉得眼前突发了中毒案,要将犯人绳之于法而已。
现在回想,纵使那位冯侍郎是位孝子,但也无法掩盖冯家在鬼市赚的那些黑心钱。
丁节与冯家相斗,不过是黑吃黑而已,此案唯一无辜的,只有那些丫鬟和杂仆而已。
“那们呢?在我面前演了这么多戏,迫使我彻查南山惨案,也是为了你们口中的:‘道’?”
木白听闻,紧张的站起身来,连忙解释道:“我们无意与您为敌的,只是此案牵扯甚广,六扇门的背后又是三法司,我们诉状无门,只能出此下策。”
大兴王朝的最高司法,就是三法司,哪怕木白将南山以南的情况,告知了万院长,通过其他手段上报给朝廷。
最终也必是安排三法司调查,同样绕不开被包庇的风险。
而唯有青衣署,是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的,相比起立场不明的斩妖司,请不动的皇城司,他们要可靠的多了。
如曹安那样斩钉截铁的直接拿人,才是最优的选择。
“可即便如此,你们也同样是在诱导我办案。若是我猜的没错,你们的最终目的,是想用我青衣署来挡枪吧?”
一开始,曹安对于破案如此顺利,只是觉得有些庆幸而已。
直到后来,小九突然告知他应堂发黑,离死不远了,曹安才庞然醒悟,一切都凑巧的有些诡异,于是才有了再上南山之事。
破案是他的工作,但绝对不会给人当枪使,将木白等人赶出学院,就是一次警告。
木白也知道此番做法有些欠妥,再次请了个万福,歉意道:“还请先生见谅,我等的确无力与其争,才想到让青衣署出面的?”
“哦?你是觉得我青衣署,能与那幕后黑手较量?”
“那是自然,若非应将军执着于寻找山外山,此间哪有几人敢与其争锋。若是将军愿助我等解决晦人,我等也必会倾力相助。”
木白开出了条件,曹安则是不置可否,三指捏起面前的香茶,轻轻品了一口。
这是在权衡利弊?
不,曹安是根本没听懂这女人在说什么。
听口气,似乎他们青衣署很牛逼?可那来来回回就几个和尚莽夫的,厉害在哪呢?
而且,这山外山又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