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来都来了,我也想看看仙墓长什么样。”曹安微笑着点点头。
只是在下去前,他还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后。
直到消失许久的马老再次出现,微微点点头,曹安这才放下心来,举起火把跟了下去。
……
山路崎岖,不可能大规模的进军,算上青衣署与皇城司,再加上那对被押解的花豹夫妇,这趟下来共有五十人。
人手一只火把,添加了妖兽骨粉,能燃烧一个时辰,算是这黑暗中的唯一光源。
只是这火,越走越暗。
约莫走了十丈的阶梯,抬起头来再看,却宛如行入千丈之深,头顶的崖口狭长昏暗。
“这地方一直如此诡异吗?”曹安忍不住问道。
手里的火把,仿佛是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一般,看似熊熊燃烧,却仅能照亮周身两米的范围,还不如他的一根腿毛。
走在前面的范当家,明显是习惯了这条山路,管他有没有火把的,径直大步朝下趟。
嘴里念念叨叨的:“刚来的时候,这里更诡异,下面三天一声怒吼,五天一个震颤的,我都担心这地方会倒塌。”
“那后来呢?”
“后来,司天监的那位监正来了,布下了一个阵法,再顺带着引入了一些商贩,这地方也就平息了下来。”
怒吼,证明这所谓的仙墓里,还存在着活物。
而放生人入鬼市,很像是汲取人间烟火气。
两相印证,这入土为安的仙墓,怕是更像是那邪祟的封印之地。
可赤狐女王明明告诉过他,这仙墓代表着皇权的本质,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有点意思,哈哈,有点意思。”曹安自己想着,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难怪说10年前的大战,是整个大兴王朝衰败的开始,就看这一路遇到的烂摊子,怕是万景帝当年的心态也炸了吧。
身旁的庞士,看到曹安十分不专业的笑出了声来,只能假意咳嗽,提醒了两声。
然后走到他的身旁,低声问道:“曹安,你最近,似乎接触到了不少事情啊!”
“还算不错,结交了一些朋友,算是知道了一些内幕。”
从一开始连自家提司都不认识,到现在随口提及仙墓,曹安的成长有目共睹。
是青衣署的旗主们,主动告诉曹安的?
恐怕不是,那青衣署自己都有不少的秘密,曹安刚入职不久,不可能毫无顾虑的全盘脱出,曹安的消息来源,十分古怪。
“能说说,你是如何知道这仙墓,有人进去过的?”
“是一个盗墓贼说的。”
“他叫什么名字?”
“没问,别人道上有规矩,不会留姓名的,我只是打听了一些消息而已。”
摸金客很小心,入墓盗窃本就有伤天和,留了姓名,麻烦事只会更多。
反正那位有了新情报,会主动来找他治病的,曹安也懒得去过问。
看到庞士还想追问,曹安只能摆摆手:“他就是一摸金客,知道的不多,你若是想要更详细的情报,就自己去查。”
“去哪查?”
“当然是去朝廷里查,查龚侍郎背后之人。”
龚侍郎有两位主子。
一位更亲些,却并不在上江城内。
另一伙指派他去教坊司给人治病,身份也肯定不低,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是在帮刑部尚书打掩护吗?还是听命那位大理寺少卿?
手头没什么证据,侍郎之上的官员,也不是他这水绣能随便查的,只能看这位庞都知的能耐了。
听着曹安的话,庞士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案子越是细究,扯出来的麻烦也越多,这都快查到尚书了?
这朝廷,咱还要不要啦!
“不要了,不要了,那破朝廷,要来干嘛呢。”走在前面的范当家,咧开嘴说起了风凉话。
以前他是将军,可呆在这鬼市久了,也成了土匪,说话大大咧咧的,没事就诅咒那破朝廷倒台。
曹安在一旁也是好笑:“我说范当家,你可没资格说风凉话。嫌疑人可是你的妻子,你前几日不离开,这仙墓怕是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一句话,让范当家也沉默了。
的确,由他镇守这地方,三日一巡逻的,怕是没人有机会闹腾。
“你是何故离开的上江城?”
“半个月前,孔玲告诉我,北燕那边发了雪灾,当地官员处置不当,百姓苦不堪言。我若是不回去,怕是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北燕,就是范当家曾经的家乡,可惜十几年前战败于强大的大兴王朝,从此灭国。
他没有赴死,因为他心里清楚,只有活着,才能让国破家亡的百姓过得更好,哪怕他只是被发配来镇守仙墓,必要时刻也能震慑宵小。
只不过这次,明显是被枕边人算计了,他前脚刚走,后脚便生了事。
“而且你这事,似乎还不小。”
“准备战斗!!”
怒喝响起,一场对峙瞬间拉开。
众人此刻已经行至地底,抬头望去,那顶端早已一片漆黑,他们所在的地方,更像是一座地底平台。
平坦的地面上,是花纹繁琐的刻槽,一行行浑浊的烟气,从峭壁边缘流出,顺着刻槽慢慢汇如一座洞里。
若是没猜错,这应该就是那位司天监的监正,亲手布下的阵法吧,利用鬼市里下沉的人间烟火气,镇压仙墓。
只是现在,流淌的烟气被阻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桶桶的鲜血。
一位身着红杉的女子,正领着十几位黑衣人,向阵法中央倾倒血液,血液通过刻槽,缓缓流入了洞口中,隐隐有赤红色微光渗出。
不时还伴有低吼与震颤,十分诡异。
“都给我住手!”
范当家一马当先,提着战斧横劈过去。
谁知这伙人也不恋战,看到进攻毫不犹豫的选择退去,抱团站在了更远的门口处。
众人连忙止住地上的木桶,堵截这些鲜血汇入洞中。
范当家怒不可遏,他很希望这是一个误会,希望自己的妻子只是被挟持。
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你骗了我,这些年你一直在骗我!”范当家双目通红。
看得出来,他这些年是倾注了真心的,可惜眼前这位叫做孔玲的女子,却只是在利用他。
孔玲的身上,自带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但此刻所展现出的气魄,却远不是普通女子所能拥有的。
哪怕如今大战一触即发,她却无所畏惧的走上前来,深情的看着范当家。
“或许一开始来这,的确是为了私心,但现在的我,是爱着你,我也从没骗过你。”
“没骗我?那这些是什么!”
“这些,只是我北燕复国的起始点而已。相公,你老了,再也没有了当年叱咤风云的气魄。你,不该服从大兴的。”
铛!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出来兵器碰撞的声响。
黑役反叛了,刚才在议事厅上,那些主张与朝廷对着干的长老们,此刻齐齐将武器对准了大当家。
而他们所押解的花豹夫妇,自然也挣脱了束缚,狞笑着掏出了阴阳梭。
说什么盗亦有道,下来时黑役四十人,现在就剩丁义与几位骨干陪着,这波渗透,可真是要了命了。
“把我们引入这地下的世界里,设陷阱围杀,真是好算计。”曹安拔出了百水刀,戒备的看向四周。
他就知道,这趟抓人没那么简单的,没想连花豹夫妻都在演戏。
曹安看向了孔玲,问道:“如此规模的渗透,我不相信你一个人能办到,你的背后,究竟是何人?”
孔玲轻声一笑,目光中莫名的露出了悲凉:“曹大人,我的父母家人,全都死在了你的面前,你难道还猜不出我的身份吗?”
死在了我的面前?
曹安瞳孔一缩:“你是那位工部员外郎的女儿!”
第94章 胜者有理
在曹安眼前满门尽灭,那毫无疑问仅有一次。
正是那制作人瓶后,畏罪自杀的工部员外郎。
当日那吞噬妖血,亲手将全家屠杀的场面,曹安现在还历历在目。
记得他们在搜查之后,也曾发现了员外郎的女儿,并不在死者名单中,没想竟是早已混入黑役里,成了范当家的枕边人。
难怪孔玲一直在说,她没有骗过范当家。
那位工部员外郎,正是北燕的朝臣,孔玲自然也算北燕的亡国之民。
甚至包括那父母双亡的背景,也是早已对父亲的死,有了心理准备。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燕。
“可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范当家握紧拳头,脸上满是痛苦。
“我提醒过你了!可你根本就没了斗志,也看到那雪灾中的北燕百姓了吧,我们必须靠自己,才能让北燕之血传承下去”
孔玲与范当家的对峙,算是儿女情长,也算家仇国恨。
赌上自己为百姓谋福利,或是赌上百姓反抗大兴,两人本身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北燕,只是后者更为激进,没有退路。
或许之前那议会厅里的争吵,就是这群下属们,给范当家的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肯保下兄弟,拿起武器对抗朝廷,他们定然还是拥护爱戴。
可现在的范当家,却不过是大兴王朝的走狗而已,安于在这不见天日的世界里苟活,帮那群仇人守墓。
兄弟们的反叛,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任何的渗透、策反,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缺一不可。
孔家明显是找到了靠山。
“所以,你爹去给人制作人瓶?而你就被派来渗透黑役?”
“没错,事成之后,那人答应我们北燕复国。”
“呵,你就这么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