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的情绪被捕捉到了，温弗列德看着她，表情自然地笑道：
“知道吗，我这几天遇见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我买到了五页罗塞尔的笔记，但阅读过后，我惊讶地发现……天呐，这五页笔记的内容好像是一样的！
“看起来似乎还是由同一个人抄写的……罗丝小姐，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爱丽丝盯着对方黑色的眼睛，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前几天，我也碰见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有个小偷闯进了我的家，结果什么值钱的财物都没拿走，只偷走了一个门把手。
“我在检查家里以后，更是发现家里多出了五页罗塞尔的笔记所以我就把它们卖了出去。”
“天呐，”温弗列德露出了相当虚假的惊讶神情，“那接下来呢？你报警了吗？那个小偷抓到了吗？”
爱丽丝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我觉得这不属于警察能管辖的范围。
“事实上，我之后在通缉令上看到当时的那个小偷，闯入了风暴之主的教堂，抢走了教会的捐款箱。”
温弗列德缓缓皱起了眉，重复道：“？”
爱丽丝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不是句实话，显而易见。
爱丽丝撒谎的技巧并不高明，先前两次心虚的反应也很明显，但和那种努力掩饰但技巧拙劣导致暴露给人的感觉不同，在温弗列德看来，她似乎并不屑于遮掩。
她似乎很傲慢。
尽管爱丽丝对待女仆的态度和对待她的态度并没有差别，在他人看来显得平易近人，但温弗列德仍然在心里下了这样的断言。
并不是真的平易近人，只是大多数人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
那么，什么样的存在对她来说才是能平等相待的目标呢？
好奇心从温弗列德身上涌起，催促着她开口道：
“为什么我觉得，虽然你看起来好像一副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但其实好像很傲慢呢？
“唔，就是有种你谁都没放在眼里的感觉……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随便问一下。”
爱丽丝愣了一下。
她……有哪里傲慢了吗？
不止一个人提及过她对神灵的态度有问题，显得不够尊敬，但她对凡人也……凡人？
爱丽丝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当她管人类叫“人类”，管凡人叫“凡人”的时候，当她一遍又一遍强调自己是人类的时候，当她试图去探寻和模仿人类的行为模式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自己划分在了另一个位置上。
阿蒙……大概早就发现这一点了吧？
回忆起阿蒙的态度，爱丽丝头疼地叹了口气，看着温弗列德笑道：
“其实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件事……如果不是你刚刚提醒我，我都不会注意到，我其实潜意识里，就没把自己当成人类。”
温弗列德愣了一下，她皱起眉头思考了片刻，疑惑地问道：“原来其他人是这样想的吗？”
“……我觉得应该不是，”爱丽丝突然有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不过不重要，我其实想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温弗列德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
“我本来只是想看看那五页罗塞尔笔记到底是谁卖的……唔，所以，原来那个抢了风暴教会捐款箱的人也是你吗？”
“当然不是我，”爱丽丝面不改色地说道，“阿……那个通缉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有站出来否认这件事吗？没有吧？”
这无懈可击的逻辑让温弗列德感到了一丝茫然，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
但她很快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你们之间有联系？你们是朋友吗？”
爱丽丝回忆了一下阿蒙亲昵地喊她名字时候的样子，打了个冷颤道：“你是指会想要杀了对方的那种朋友吗？”
这显然不符合正常人对朋友的定义，温弗列德沉默了下来，爱丽丝于是站起身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温弗列德盯着爱丽丝看了两秒后，忽然问道：“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爱丽丝轻轻皱起了眉。
她很少主动用“朋友”去定义自己和他人之间的关系，更多时候，爱丽丝习惯去说“重要的人”，而不是“朋友”之类的词。
通常来说，她将一个人称为“朋友”，主要原因是对方将她当成了朋友。
因为在爱丽丝的认知里，与“同事”“同学”这样定义清晰的关系不同，“朋友”似乎要更主观，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
换句话说，她不确定人类眼里的“朋友”应该是什么样的。
于是她看着温弗列德问道：“对你来说，什么才算是朋友呢？”
温弗列德低下头，一边思索着，一边语速偏慢地给出了答案：
“不会鄙视我，不会背后跟别人说我坏话，跟我聊的来，兴趣相投。
“当然，兴趣不相投也没什么关系，兴趣只是社交附加品，虽然有共同兴趣爱好会让关系拉得更近，但也不是没有共同兴趣爱好，就不能当朋友。”
“唔……”爱丽丝依照这个标准思考了片刻后道，“按照这个标准来说的话，或许，至少暂时，我们能称得上是朋友了？”
“暂时吗……”温弗列德喃喃了一句，“好吧，暂时朋友也是朋友……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急着离开？”
爱丽丝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第231章 Chapter 既定的结局
爱丽丝坐地铁来到了普利兹港。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到普利兹港，也并不是第一次准备前往拜亚姆，但两次去的心境截然不同。
乘坐马车来到位于白玫瑰区的普利兹港票务公司后，爱丽丝走进去时，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告示牌，观察有没有更新的告示。
这张贴公告的木牌写着和爱丽丝记忆里没有区别的字迹：
“注意事项：
“1.遵守秩序，严格排队；
“2.不得随地大小便，不得随地吐痰；
“3.有争执请找大厅的守卫；
“4.不能在任何一个房间内开狼鱼罐头！”
狼鱼罐头……爱丽丝的目光可疑地闪烁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异世界版的生化武器罢了，至于为什么港口会有这个规定也很好理解，肯定是有人这么干过，就像是风暴教会禁止携带单片眼镜入内。
爱丽丝心虚地远离了告示牌，去检查今天还有票的客船。
作为鲁恩最大的港口，普利兹港的票非常抢手，当日还能启航，并且到达拜亚姆的客船……当然已经没有了。
爱丽丝并不意外地将目光落在了第二天的客船当中。
“圣弗尔安号……”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名字，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多少会信一点“风暴之主”，圣弗尔安号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取自风暴教会的圣者，搞不好还是教会的船，所以……
要不在船上举行仪式请求阿蒙赐与吧？
爱丽丝的蠢蠢欲动仅是维持了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了她可不想带着阿蒙见到克莱恩！
如果阿蒙的目的是源堡，带阿蒙去见现在的克莱恩，和把菜送到阿蒙嘴里有什么区别？
那样，她说不定真能成阿蒙的眷者……爱丽丝非常怀疑，阿蒙一定会通过这样做来提醒她瞧，我能有今天的成功，全都是你的帮助。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爱丽丝默默在心里给阿蒙记了一笔不存在的仇。
……
第二天的早上，爱丽丝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照例盯着天花板发呆了一会儿后，抓过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然后闭上眼睛，重新拉起了被子。
再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
爱丽丝闭上眼睛，这样告诫着自己，试图让自己重新回到梦境中。
在挣扎了半个小时后，爱丽丝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穿衣服。
生物钟，真是个讨厌的东西！
爱丽丝愤怒地起床洗漱，然后开始吃早餐。
叼着面包翻开报纸，爱丽丝从中翻找起有趣的信息。
“除风暴教会外，黑夜教会、蒸汽教会等也陆续添加了新的规定，禁止携带单片眼镜的人入内……”
爱丽丝看着报纸上的这行文字，陷入了沉思当中。
……你还好吗，阿蒙？
这当然不是一句关心。
事实上，爱丽丝现在非常想要嘲笑一下阿蒙什么的，但一想到阿蒙昨天那个让她提心吊胆的问题，她认为自己最好还是先不要那么做。
嘲笑阿蒙有的是机会，但如果她现在真的把阿蒙引来了，下次见到那枚骰子，就不知道是……等一下，其实她还有时间的吧？
灵性依然十分安静，仿佛是在无声地鼓励她，去做一点大胆的事情。
爱丽丝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种解决掉阿蒙分身的力量要怎么用，真把阿蒙引过来了，她送不走啊。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请神容易送神难’了……”爱丽丝喃喃自语着，忽然笑了出来，“诶，这要是在以前，我一定要送阿蒙一副锦旗，上面就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弯了弯眼角，爱丽丝突然若有所思地道：
“不知道阿蒙的父亲，那位远古太阳神从前是哪个国家的人，或者说掌握的是哪种语言……
“他……不，会不会和罗塞尔大帝一样写日记？教没教过阿蒙自己的母语？
“应该没有……毕竟阿蒙连牌都不会打，还是靠罗塞尔大帝才学会的。”
爱丽丝武断地下了断言，然后认真开始思考给阿蒙送这副锦旗的可行性：
“理论上来说可以找裁缝做出来……我先前注意过，鲁恩的衣服上也是有刺绣这种工艺的，只要给出图样，绣几个字问题不大……
“然后就是锦旗……那种金红交加的配色，还有流苏什么的……唔，好像这才是难点呢。”
爱丽丝默默记住了这件事。
……
上午十点，普利兹港玫瑰码头。
圣弗尔安号不出所料，扬起的旗帜上有这“风暴之主”的圣徽，显然，这确实是一艘教会旗下的客船。
它有着这个时代独有的特色烟囱和风帆，当然也不乏防备海盗的火炮。
不过……这东西对非凡者真的有用吗？
爱丽丝望了一眼火炮，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迷茫。
序列5的非凡者已经迎来质变，即使“赢家”仍然不具备正面战斗能力，但爱丽丝有自信，在积攒足够幸运的情况下，哪怕整艘船都毁了，她也能抓住什么浮在海面上等到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