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啊?”
“我想知道我姑母的情况,她到底是什么处境。”
“小姐……昨天我和你说过了,夫人不想让你在祝家过的不舒服,让我不要告诉你这些。”
“……”鹤见初云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她眼中多了几分漠然。
“你是我姑母的人,还是我的人?”
“当……当然是小姐您的。”
“既然你是我的人,那你就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我不喜欢下面的人对我藏着掖着的隐瞒一些事,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你还是走吧,我不是你小姐,也不是你主子。”鹤见初云的话语冰冷,没有丝毫客气,还带着明显的威胁,双眸中也附上了一层冰寒,看得人心里发毛。
珠红一怔,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这种来自鹤见府嫡长女的气场威压对她一个在祝府中可有可无的小丫鬟来说,与平时经常面对的夫人没什么两样。
原本想问鹤见初云她到底怎么了,但现在她已经没胆子开口了。
她原本以为这位从大梁恒州来的大小姐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可此刻她完全改变了对她的想法。
明明上一秒还和颜悦色的,怎么下一秒就突然变了脸?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不过她现在也想不了鹤见初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听明白对方的话后,珠红当场从坐位上滑了下来,跪在了她的旁边,语气惊慌。
“小姐!小姐!你可千万不能赶珠红走,要是你把我赶走了,夫人不会要我的,珠红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小姐……”
“你到底说不说?”
“我……小姐……”
“说。”
珠红一脸的纠结,她所言并不假,早在鹤见初云来江州之前,祝家主母鹤见雁秋便告诫过她和已经死去的珠紫二人,有关于她的事情,不能告诉鹤见初云。
原因无它,鹤见府已经没了,鹤见初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在别人看来是这样的,根本指望不了她能帮什么忙,而反过来祝家却是她唯一的去路。
毕竟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太危险了。
即便把鹤见雁秋的事情全部告诉鹤见初云,大可能是什么作用也没有,只会给她徒增烦恼,有烦恼的时间还不如多享受享受生活。
一旦被逐出祝府,那后面的日子苦着呢。
现在的珠红就面临着一个困境,对鹤见初云说了,鹤见雁秋会对她严惩不贷,结果是被赶出祝府。
可要是不说,鹤见初云不要她了,她的下场只会更糟糕。
一个下人犯了错,被主子赶出来,想要从头开始的机会是很渺茫的。
“我给你三个数,若是你还是不说,那你就下车,以后别来找我。”
“小姐……”
“三。”
“小姐,我真的……”
“二……”
鹤见初云的压迫还在继续,她冰冷的眼神无不在说明,她没在开玩笑,那三个数字就是珠红生命的倒计时,等数到零,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驱赶,那时珠红不会有任何去处,孤苦无依,结果要么是没人管她,最后她饿死在祝府。
要么是被某位变态的少爷当成玩具带走,最后被折磨致死,没了人形,埋在乱葬岗中静静腐烂。
她不断挣扎着,可眼前少女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如同利剑一般,轻而易举地就摧垮了她的心理防线,鹤见初云仅仅数到二,她就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喊道:“小姐,你别数了,别数了,珠红说,珠红什么都说,别数了呜呜……”
见她这样,鹤见初云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面无表情。
“说吧。”
“这事要从一年多前开始说起,一开始祝府还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自从夫人娘家那边出了事,这边得到消息后,一切都变了……”
“不用跪着了,你坐下来说。”
“好的小姐。”珠红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边,抹了抹眼泪继续讲述起来。
论修炼天赋,鹤见雁秋远远比不上她的那个兄长鹤见松,于是早早就嫁了人,在鹤见松还是个被鹤见氏抛弃,在外征战的庶子时,鹤见雁秋就与当时还未成为祝家家主的祝剑清相识相爱,仔细算算,恐怕也有近四十年的夫妻情分了。
说来这鹤见松的经过也颇为坎坷,但最后还是借着大梁皇族庚王的势力硬生生弑父多位,成了下一任鹤见氏家主,也是因为他在背后推了一把,让祝剑清也坐上了家主之位。
而男人是善变的,当然了,不能一棒子打死全天下所有的男人,只能说是大部分,但可惜的是,祝剑清就是这大部分男人中的其中一个。
尽管鹤见雁秋年轻时也是美艳动人,但快四十年的光阴,祝剑清也觉得腻了,总想玩点新鲜的,就比如换掉鹤见雁秋这个黄脸婆,让更年轻漂亮的万高月来坐坐主母之位。
不过嘛,鹤见松就鹤见雁秋这么一个亲妹妹,她嫁进祝府时他为其费了很多力气置办了不少嫁妆,那些店铺和产业多是组成祝府收入的重要部分,所以祝剑清想动她还远远不到时候。
可直到鹤见府被灭门,一个最大的阻碍没了,万高月以祝剑清平妻的身份带着背后万家资本强势入场,也幸好是鹤见雁秋在祝家主母之位上坐三十多年的时间,自身积攒了不少底蕴,要不然也不可能撑那么久。
而这又能如何?在万家的打压下,她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仅仅四五个月的时间,她下面那些产业就缩水了大半,要么被万家养的爪牙破坏,要么就迫于无奈,将一些产业拱手相让,又或是被祝家收走。
到了距现在的三个月前,鹤见雁秋手上的产业已经没有多少了,其中有一个最为重要的产业,叫如瑞轩,是个卖奢侈品的铺子,生意很好,可以这么说,在整个祝府一年的流水收入中光它占了一成,按理说只要稳住如瑞轩,鹤见雁秋就不用担心自己在祝府的日子不好过。
哪怕最后沦为妾室,她的生活也是格外舒心的。
奈何意外来的太快,在万家的干扰下,很多商行拒绝与如瑞轩合作,管理如瑞轩的祝延东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急病乱投医他竟然相信了外地来的商行,花了大价钱买了不少原料,可等到付了钱,拿到货才发现,那原料劣质的不能再劣质,完全就是垃圾,根本不是如瑞轩能用的。
想要找人算账?很抱歉,买原料的那伙人早就人间蒸发了,上哪里去找?
资金断裂,无法周转,买原料的那些钱绝大部分还都是万泰楼下的定金,天天有人上门闹事,欠的钱是普通人不吃不喝干几百辈子都换不上的那种,祝延东也是事后才知道,万泰楼背后的东家其实已经变成万家了,一切都是圈套,但事后才想明白一点用也没有。
总而言之,如瑞轩一倒,鹤见雁秋这个祝家主母就算是废了,之后再吃人的祝府里能支撑一个月都算是奇迹。
……
第368章 可为你赴死
珠红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大致讲了出来。
听完,意识空间里的沈意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呵,我说呢,老妖婆,你那个叫祝延东的表哥知道事情却不跟你讲明白,让你去问这丫鬟,还不就是昨天那俩唠比婆说的蠢儿子就是他,他怕你在心里笑他,真有意思。”
鹤见初云没有回应他,自己思考着什么。
“小姐?”
旁边的珠红见她迟迟不出声,不由呼唤了一声。
回过神来,她又问道:“我那表哥欠了万泰楼多少银子?”
“我不知道,我说的这些都是我听来的,还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应该很多很多,肯定不止几千两。”
鹤见初云又不说话了,再次陷入沉思中。
车马颠簸着穿过嘈杂的旧街,谁也不知道,实际上她是在与沈意对话。
“玄厉,你说说,要是我直接加入济元司,你觉得会怎么样?”
“不就是要帮你那姑母嘛。”
“你也看到了,她对我也不错,能帮还是帮一帮吧。”
“要我说,我劝你谨慎一点。”
“你说说理由?”
“首先是一个问题,你了解你姑母吗?”
“呃……不了解。”鹤见没有想太久,很快回答。
“对咯,你跟你那姑母见过的面半只手掌都数得过来,你都不了解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能说帮就立马去帮?”
“那不帮?”
“你呆啊,帮是可以帮,你总得看看她值不值你帮是不?”
“你的意思是?”
“先观察观察,等了解一些后再做打算,现在说回你要不要加入济元司问题,我的建议是不。”
“为什么啊。”
“你当炼丹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自己想想,炼出来的丹药能卖多少钱?”
“很多啊。”
“嗯呢,炼丹师那钱是哗哗往里赚,那么多钱就靠炼丹师自己和炼丹师的家眷花得完?”
“嗯……”
“花不完对吧?我再问你,钱是什么?花出去的钱才叫钱,钱是要流通的,炼丹师赚那么多钱光吃不拉,时间一久不就乱套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商税?”
“对,你们这些王朝的律法我懂的不多,但反正加入济元司的那些个炼丹师赚的钱肯定是要往上面交税的,肯定是很重的那种,但也是,那些皇族给你权利,保你安全,让你一呼百应,然后你帮他们赚钱,双赢,好处全让炼丹师拿了也不现实。”
“你说的这些不就是对你没好处嘛,我炼的丹药都卖出去了,你吃什么?”
“对啊,咋滴,你还想让我饿肚子?”
“我哪里想了?”
“行了,我还没说完呢。”
“你说。”
“你想想啊,仇武陵,他身边不是有两个侍卫嘛,一个叫载德,一个叫无庸,依我看啊,他俩说好听点叫侍卫,说难听点那就是两坨人形的监控器,平常听你的话,但你一旦想跑路,门都没有。”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帮你姑母和万家对线是必然的,要是对面喜欢狗仗人势,搞不好那什么林家也下场了,如果你现在加入济元司,万一后面事态超出你能掌控的范围,无法解决,你告诉我,你怎么跑?等死?”
“那要是我不加入济元司……”
“对,不加入济元司,要是这边家族配合一点,你不也是大把大把的赚钱?事情超出控制范围,随时可以跑路,如果事情只是对你来说刚好无法处理,但还没严重到哪里去,这不好了,加入济元司相当于你的一道保命符!”
“哦,横竖都是一条生路!”
“当然了,加不加入济元司,怎么选,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就是利己主义吗?”
“哼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帮人可以,但得先确保自己能活,玛德把人救了自己死了那不蠢傻子吗?”
“可若是需要被救的人是自己的爹娘呢?难不成也得……”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要是我爹我娘真性命攸关,那肯定得不惜代价去救……反正就是看人,她是你姑母没错,但你们的亲情应该还没到要替对方去死的地步吧?”
“嗯哼哼。”鹤见初云哼了两声,随后幽幽问了句:“玄厉,要是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会用你的命来救我吗?”
“这……”沈意一愣,这个问题他完全没有仔细想过,隐约记得她之前也问过自己来着。
好像问过好几次了吧?
自己都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不记得了。
但说实话,相处到现在,要是知道老妖婆会死,他还真有点舍不得,习惯了她的存在,如果她某天突然消失,自己怕是会失去某种目标,至于会不会用自己的命来救对方,沈意说不上来,毕竟他真的很怕死,而且非常矛盾。
没死的人永远不知道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死百了。
死后的虚无感只会让人疯狂怀念生前的一切,哪怕是世间的人间疾苦,至少沈意是这么认为的。
嘶~这个问题怎么这么像“女朋友和老妈掉进水里先救谁”的那个问题啊?
都很为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