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手持巨斧女子,目光落在沈铭身上,显是恨极了他。
方才数只巨空鹫被沈铭杀伤,她可是看在眼里,这四阶妖兽驯化何其艰难?她眼下已是对沈铭恨极。
倘若她知道那百余只铁羽兽全军覆没,亦与沈铭有着莫大干系,心中恨意,怕是还要强上数倍。
笔直浑 圆双腿迈步,手中凶刃寒光闪烁,腾挪间便朝沈铭袭杀而来。
却被一柄横刀挡住去路。
王思长着张白净面孔,唇间两撇胡须修的齐整,给人一种利落感觉。
今日遭到这般变故,差点让他护送质子任务失败,连性命都要交代了,对这群南瑜国夜候已是恨极。
如何会让对方得逞?
王思催动起【横刀决】,当下便与那女子战在一起。
女子用的虽是巨型长柄斧,一招一式却毫无笨重之感,斧刃翻飞,身影绰绰仿若舞蹈一般。
每一击又带极强韵律,攻势颇有章法,巨斧时快时慢,与王思长刀撞在一起,火光闪烁,发出金铁轰鸣声响,震得人耳畔酥 麻。
王思手中长刀挥得水泼不进,寻着时机便是一记重斩,带着一往无前气势,虽然逐渐落下风,却强自抵挡。
眼前女子想拿下王思,竟需要些时间?
沈铭一边清理妖兽,一边关注战场,对面那身负双天赋女子的战力,将沈铭整不会了。
这般拉胯么?
虽说王思是技阶二段武者,实力不弱,对方那一金一紫两个天赋,可是实打实的强悍,竟不能迅速拿下王思?
这令沈铭甚是不解。
“莫非?”沈铭一念闪过,有了些推测。
夜候一方十余人,除了那女子外,余下之人皆有力阶修为,与镇龙司战在一起却是逐渐落了下风。
眼下战事紧张,龙脊舟虽然受了损伤,却已经快要降落到地面,如今战局天平如何倾斜,便看王思与那女子决战胜负之间。
沈铭拉开【血阙】,这箭矢便瞄准了那长腿夜候首领。
“撤退!”
如今局势颓靡,此次偷袭异常不顺,已然失败了。
那女子不能快速拿下王思,沈铭的箭术又有伤到自己的威力,无奈之下下令撤退。
夜候余下残兵跳下龙脊舟,残存巨空鹫盘旋着将他们接住,迅速飞远。
龙脊舟上,又是留下他们五六具同僚尸体。
沈铭瞄准逃兵,又射出数箭,这【血阙】巨弓威力着实惊人,四阶妖兽只要被蹭到都会受伤,又狙杀了两只巨空鹫。
可惜,骑乘着妖兽的夜候被其他同僚救下,没能留下对方活口。
过得片刻,龙脊舟缓缓在一处旷野平原处落地,镇龙司早有人发出特殊求援信号,一行人严阵以待,防止再有敌人袭击。
王思早就靠在龙脊舟船檐休整,本就白皙的面孔此时愈发惨白,持刀双手因为疼痛,兀自轻微颤抖。
“王都统,你没事吧?”
沈铭观察细致,上前问询。
“无妨!”王思勉强挤出个笑脸,唇边两撇齐整胡须颤了颤,显得言不由衷。
又缓了片刻,理顺气息,他拍了拍沈铭肩膀,觉得眼前这少年不知为何,瞧着又顺眼了几分:
“沈老弟,方才却是多亏了你持弓掠阵,方才逼走那名夜候首领!”
沈铭对那女子实力好奇,问道:
“那人实力当真这般强悍,连王都统你也奈何不了她?”
“我方才与她交手,明明感知到她的气息只是初入技阶,本不该是我对手。却不知为何,她那一手巨斧舞动起来,威力出奇巨大,远不是当前境界该有的实力!”王思回忆着方才战斗经过,理了理唇边两撇短须,他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方才小声说道:
“不怕老弟你见笑,我若不是有门家传绝学,可以短时间内爆发出极强实力,方才怕是已经被那夜候首领斩杀了!”
“我堂堂一名技阶二段武者,底牌尽出,却差点殒命于一个修为不如自己的武者手中,当真丢人!”
沈铭听得对方自嘲,自不会接话,只是出言安慰。
心中不由分析起来。
“对方身怀绝世天赋,战力却并不如同唐梦灵那般夸张,那【九姹阴冥体】更是没有凸显出任何威能。”
【九姹阴冥体】这天赋,是神印师力量体系的。
虽是极为强悍,若对方不是神印师呢?
那再强的天赋怕也没有用武之地。
沈铭明白,他之前一直陷入了思维误区:
有强悍天赋的人,并不一定实力就非常强。
其他人不像自己这般身怀系统,能看见自己与别人的天赋,自能根据自己的天赋,选择合适的功法修行。
譬如唐梦灵,她身怀【剑灵】,若修行的功法是【横刀决】,练到最后怕也是抓瞎。
至于那女子能将身怀秘法,修为也要高于自己的王思逼到绝路,想来定是【武器大师】这天赋的功劳。
并且对方修炼时日应该不长,不像唐梦灵那般自小 便开始修行。
“还好她不是神印师!否则……”
沈铭暗自感叹。
不一会,一队全副武装骑兵疾驰而来,甲胄鲜明乃是大新骑兵装束。
镇龙司诸人依旧严阵以待,没有丝毫放松,兵器尽皆出鞘,等待首领号令。
王思出阵,与那队骑兵为首之人交谈片刻,查看了令牌文书,朝着身后挥挥手,镇龙司诸人这才齐刷刷收好武器。
王思热络走到沈铭身边,如释重负说道:
“这队骑兵,乃是前来驰援的江临府汉州城防军,随后汉州镇龙司部队亦会赶来,眼下我等已经安全了。”
姜老汉一直在旁冷眼旁观,他觉得有些奇怪,这王思对沈铭态度怎的变化这般巨大?
二人相处时间才一天不到,熟络到这般程度,着实令他不解。
待援军来齐,留下 部分人手看守龙脊舟,王思带着余部护送漠冰质子,前往这附近城镇歇息。
沈铭、姜老汉自是相随。
王思规划接下来的行程,龙脊舟受了些损伤,虽还能用,他却暂时不考虑乘坐了。
瞥眼见到沈铭与漠冰九皇子聊得开心,显是处的不错,凑到二人身前问道:
“沈老弟,眼下距离京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我已决定走陆路入京,你们不知是否要与我等一起?”
迎着小皇子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姜老汉,对方正用隐晦的目光朝自己示意。
而沈铭心中其实早已有了决断。
第88章 强国?
于城中歇息一夜,沈铭通过王思,领了两匹军马。
告别众人,与姜老汉独自踏上前往京城之路。
漠冰国质子已然被南瑜国盯上,护送队伍目标又大,行进缓慢,沈铭自是不会考虑。
姜老汉亦是这般思量,二人当下轻装简行,清晨便出发了。
此时初秋,又不在北境,清晨天气好一片凉爽,骏马疾驰迎着微暖的风,愁绪再多也被吹散几分。
大新江临府有四洲之地,属于丘陵地区,土地倒是肥沃,只是这些年来旱灾频发,不知为何。
二人沿路歇息,沈铭向姜老汉问询起夜候的信息。
姜老汉身为镇龙司都护,自是清楚,靠着颗大树老眼微眯:
“这夜候乃是南瑜国武装机构之一,职能嘛,却与我大新镇龙司类似。”
沈铭听得这话,之前获得的零散信息便串联到一起了。
大新之前为了与漠冰国开战,设下了不少暗桩,更是在明知有通敌奸细情况下,竟未直接捉拿,只是安排镇龙司紧密关注。
这莫非是想通过那些人,向漠冰传递虚假消息,从而开战谋得利益?
“那被下狱的于少远以及杨辅平,皆是朝廷中李相培养之人,这个李相又在这场布局中,充当着什么角色呢?”
沈铭暗自分析,试探性向姜老汉问询道:
“这次大新与漠冰仓促熄战,可是因为南瑜国之事?为何漠冰国不趁火打劫,反而乖乖给我大新送来质子呢?”
姜老汉眯着的眼睛颤了颤,不置可否说道:
“那他们也得打得过咱们大新。”
姜老汉坐直身体,掏出腰间葫芦喝了口酒,舒畅的将眼睛又眯上了:
“昨日晚上,南瑜国那场夜袭,到是规划的漂亮,若不是你直觉惊人提前发现了,我等怕真就死的不明不白,奈何对方夜候接下来的表现,就着实差强人意了。”
“他们一击不中,便该明白必有变故,要么选择撤离之后再寻机会,要么抱着必死决心,驭使妖兽冲撞龙脊舟,与我等同归于尽。”
“可那领头之人,经验明显不足,既无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谨慎,也无破釜沉舟拼死一战的决心。”
“而这些东西,我大新镇龙司但凡能做到都统之人,却都是最基础的。”
“这便是我大新国与别国不同,大新,是强国啊!”
姜老汉又喝了口酒,眼下正午,阳光灼 热难当,透过树荫稀疏洒下,斑驳成影。
“强国?”
沈铭不由想起北托村全村被屠的惨状,以及绾绾的尸体,蜷缩在自己怀中的模样。
心中生出些异样感觉。
二人一时无言,只听得树影草木间,虫鸣阵阵,久久不绝。
继续赶路,沈铭沿路所见,这江临府一带旱情当真严重,田埂之间多有荒芜,稻草枯黄连着田地也是干涸。
今年却还是有了好转的情况,而这旱灾却已持续了好些年。
如今大新又要与南瑜国开战,江临府与南瑜离得近,朝廷、地方上下自是增加赋税徭役,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沿途所见,皆是形容枯槁的百姓,神情麻木。
零星也能见着饿殍,随意在路边躺着,蚊蝇堆积,散了又聚。
眼下接近黄昏,二人寻得一处小镇,顺着青砖石地蜿蜒而入,瞧见集市一间酒家,下了马正要进去。
沈铭却看到酒家附近一片空地,跪着个女娃,十一、二岁模样,挽着两个环髻,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面容。
她跪得笔直,十指扣着掌心,因为太过用力,导致关节泛白,瘦弱身子在风中微微颤抖。
身前一滩草席,上面躺着个人,蒙着发黑麻布,露出的肢体惨白,蝇虫围绕,显是死去多时。
附近倒也围着几人,隐约说着些什么,大致是“卖身葬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