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根据人们说出的话判断人的想法吗?”
林遂旋早就猜到赵妤曦会问这个问题。并且,只要她问了,就有答案。他们都不能直接看出对方的想法,但是,赵妤曦可以通过各种信息猜测他的想法。只要赵妤曦给他发一条消息,她就有可能被探查。这两个人的相处过程,大概会很有趣。
“不能。”
赵妤曦很放心,很得意:你的能力受到多种约束,你的力的强度不太高。也许我早该想到这一点。星主没选你作为代言人,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除了文字,你还能根据其他途径看到人的思绪吗?”
“不能。”
又是一句真话。怪不得蒋孟汐那边没有他的资料,原来他的能力弱到这种程度!即便他有意展现他的渐近线能力,也不容易让人联想到那是一位上古者。再加上他本人做事低调,天天买书、看书,偶尔给那些富豪写一两封信,调动一下对方的善心,拿一点点钱,他总是做这些小事,那当然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上古者了。这是一位完全融入人群中的上古者!倘若不是因为她能看到渐近率和域半径,仅凭初见的印象,她也不会认为这个坐在台阶上看书的人是上古者。
“不能就不能吧。你喜欢看书,那就继续看,只是要换个地方看。或许以后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你帮助,比如让你帮我处理一些邮件。我作为很多人的上司,能看到的只是很浅显的信息。他们有没有背着我做什么事、他们对我的看法是什么,我不清楚。但你看了那些邮件后,想必能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你愿意帮我做事吗?”
帮忙处理邮件,这是助理的工作。把一位上古者当助理来用,这种事,世间有过吗?在赵妤曦的印象中,周序同的助理也仅是中古者。没有哪位上古者甘心给人当助理,但是,或许眼前这个人是特例呢?
赵妤曦在等待他的答复,这次,她心里没有答案。
(本章完)
第298章 我与以前不同了
“我能得到什么?”谢承鸿没有说是否愿意。普通人去一家公司面试,至少也得先谈好薪资。对方只对他提出了要求,却没有说给他什么好处,他若是答应了,恐怕对方会把他当傻子看。
现在的他不需要高官厚禄,只需富足便可。除此以外,他还想要一家书店,书店里放着很多书。在那里,不会有人打扰看书,他也不用担心买不起书。
“权力、名声、财富,这些是上古者本来就有的,我就不再许诺给你了,你凭你的力量争取,得到多少就拥有多少。你若是想要,我也可以给你一些。你能得到的是在新世界里生活的权利。你的家人、朋友也能得到这种权利。你比他们还多了一项权利,被宽恕的权利。”
谢承鸿满心疑惑:上古者本来就有的?这是真的吗?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呢?
赵妤曦能看到人的情绪。
权力、名声、财富,对方听到这三个词后产生的情绪是相同的,但是第一个词最重,第二个词最轻。第二个词最轻,这不太寻常。以上古者的能力而言,最容易得到的是财富,其次是名声,最难得到的是权力。
他对权力有很大的反应,对名声几乎没有反应,这代表他不太在意名声,他在意权力。可是,他渴望权力,却没有追逐权力。至于为什么他对财富有大反应,这也有原因,因为他已经用上古者的能力获取财富了。有反应就好,要是对自己做的事一点反应都没有,那这种人就很不可靠。
家人、朋友,对方听到这两个词产生的情绪不相同。要是用滋味来形容的话,前者充满苦涩,后者没什么味道。又是一个不讨家人喜欢的上古者吗?因为不讨家人喜欢,所以牵挂很少,这种人用起来风险很大啊。
不过,我和顾庭昼不也都是这样的人吗?为什么我会排斥自己的同类?是因为我发现我和我的同类身上存在问题吗?又或是,我和以前的我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应该是好事吧。
也许什么都没变,
我和顾庭昼还是不讨家人喜欢。他们看重的是我的力量、我的权力,他们和我好好说话、他们对我更客气了,不是因为他们爱我,而是因为他们怕我、他们有求于我。即便往好的方面想,顶多只是感激我而已。
家人对我的看法没有太大变化,有变化的,是我对他们的看法。
我不需要再常常见到他们了,我不需要再依赖他们了,我不需要再按照他们的想法做事了!
我见到了远比家人更优秀的人,我的视线不再被困在那个狭窄的屋子里、那几个狭窄的人里。
我有了自己的家庭,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事,现在的我不仅仅是与以前那个苦苦挣扎的我不同,也与刚成为上古者、代言人、分院院长时的我不同,与初次见到顾庭时的我不同!与初次见到徐萦则时的我不同!
这种变化不全是由渐近线引发的。渐近线改变的只是一小部分事物。但是因为有了渐近线,所以有了与他们相遇的机会、有了与他们交流的机会、有了帮助他们的能力,也有了帮助自己的能力。
这种能力与“通感力”“感知力”无关。即便换一条渐近线,只要我还是上古者,我便会拥有权力、财富,便有了帮助人们的能力。但是,若是没有起初的通感力,我就无法实现愿望。
往日的一切线索,织成一张网,将人笼罩其中,任何人都无法躲开这张网,也无法从中逃离。哪怕是星主?星主能逃脱这张网吗?应该也不能吧!如果她能脱离那张网,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转身?为什么总是在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呢?
被这张网困住,大概不是一件让人绝望的事。至少我还是等到了我想要的结果。星主想要的结果是什么?他们在等待什么?我能把我的心得体会说给她听吗?如果不能,我是否要立刻回家看看顾庭昼?是否要让他也看看这些陌生的上古者和中古者?
谢承鸿沉默了很久,赵妤曦思考了很久。
林遂旋一直背对着他们,她没听到谈话的声音,她好像觉得后面那两人一直在盯着她看,这让她有些难受,让她更加不想回头。
赵妤曦问道:“你想的怎么样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林遂旋不再焦虑。这两人的沉默不是针对她的,那就还好。
“没有问题了。我的工作地点在哪?还是在十弦市里吗?”对方开出的条件涵盖了他的所有需求,从听到权力二字开始,他就在跃跃欲试了。只是,他看那人的表情好像不大对劲,像是在想其他的事,便没有打扰。
“最好能在古园市。你离我太远,有些重要的信息无法立刻传达。”
古园市?谢承鸿如临大敌:古园市可不是个好地方,那里有彩色阴影。彩色阴影出现在学校里,一位校长便丢了右手。此外,爆炸案不也发生在那里吗?在那种地方获取权力,是不是过于危险了?为什么这个女生敢在那种地方做事?她不怕被彩色阴影报复吗?不!她有理由不怕,因为……
“你就是让校长抹除校规的那个人?”
“算了,你那么怕她,你别去古园市了,你去幽龙市吧。”音符帷幕是彩色的,赵妤曦今天也可以造出彩色的帷幕,但她想隐藏身份,故而选用灰色。然而,古园市是个很特殊的地方,人们一听到这个地方,就会想起那些人、那些事。
“你不怕她吗?”谢承鸿不确定眼前站着的人是不是他说的那个人。如果是,那她所说的“被宽恕的权利”就至关重要了,有了这种权利,他就不会突然失去右手。
“我是校长吗?你是校长吗?我不怕她,你也不用怕她。但如果你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做事,那你就得怕她了。因为,她是一位很厉害的上古者。去幽龙市还是古园市?你自己做决定吧。”
(本章完)
第299章 以知识之名驱使
谢承鸿听她这么一说,更不敢去古园市了。原本他还不确定彩色阴影是不是上古者,但这时对方说了,“她是一位很厉害的上古者”。即便真如他所说,彩色阴影只会对校长出手,但这还是不能让他安心。阴影是上古者,仅此一条信息,就能让他惴惴不安,不敢踏入那座城。
“我去幽龙市。”
赵妤曦想让他去古园市,但这人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做出选择。他的恐惧、焦虑、胆怯、疑惑都在证明他不敢单独面对果古园市里的那位上古者,这可不是好事。
此时没有对他表露身份,以后要花更多时间、更多精力来向他说明白这件事。为防止这件事的走向彻底失控,得早做打算。
“你觉得出现在校园里的那位上古者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像好人。”
不像好人?这就是步入中年的上古者对她的评价吗?但这也没道理啊,他家的孩子还没上小学呢,何必对她有那么大的意见?
“不像好人?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对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质疑,显然,她不认为那个人不像好人。既然如此,谢承鸿决定换个答案:“她像历史书里记载的那些大人物一样,能力太强,想做的事太多。”
“不像好人”是真话,这句话也是真话。赵妤曦并不感到惊讶,像这种没有明确观点的人,他们的真话和假话,随时改动,随时推翻,没有太多区别,没有太大意义。
“上古者理应被载入史册。几千年过去了,载入史册的人太多了,远远多于上古者的数量。把你放在那些大人物的位置上,比如,我把一座城市交给你,在这座城市,你的权力超越法理、超越道德,城里的所有人都畏惧你、都崇拜你,你会用你的权力做什么?”
这是一道送命题。提问的人这么想,回答问题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谢承鸿在脑子里翻了翻那些大人物的事迹。那些人犯的错,他一定不能犯,那些人没做到的事,他也一定不能做。如果做了,他和古言园市里的那个人就是同一类人了,既然是同一类人,他说对方不像好人,那岂不是也意味着他也不像好人?
“我想让城里的所有坏人受到惩罚。”
又是真话,又是毫无价值的真话!想让所有坏人受到惩罚,这种想法太保守了,远不是站在权力巅峰的人想做的事!
“真的吗?我把你送到幽龙市,把这座城市交给你,我不要求你对城里的上古者、中古者做什么,但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坏人,你敢让他们全都受到惩罚吗?”
这时,林遂旋回头了。她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她想回头,但她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再不回头就来不及了,或者要错过什么了。
在她回头的一瞬间,谢承鸿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不敢。”
“不敢”也是真话,这句真话有价值,但是说出这句话的人没有太多价值,身为上古者,竟然会害怕普通人?赵妤曦对他有些失望,好在他的工作清闲且省事,哪怕他是一个很胆小的人,但他的上古者身份不是假的,他还是能完成工作。
“不敢就不敢吧,人各有志。我在幽龙城里有多的房子,给你一套。你的书、你的生活用品,都可以带过去,你的家人、朋友,都可以住在那里。你想想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不需要。房子有多大?”
“能住得下几十个人。其他的我不再多说,你去了就知道了。你的十天之内搬家,半个月后我给你安排工作。即便一位上古者什么都不做,他也有被载入史册的资格。史书是你和我写的,书上必然有我们的名字。”
在赵妤曦的计划中,此人还有别的作用。那栋房子的位置很奇怪。一个刚到四阶的渐近者展开渐近域,就足以覆盖那些很大很大的普通人。他不敢让所有普通人受到惩罚,那是他的想法。一位上古者什么都不做,天天在普通人面前溜达,普通人也会心惊胆战,这就足够了。
能住得下几十个人?那一定是一套很大的房子吧。同为上古者,有人在物质世界里飞黄腾达,有人在精神世界里收获前人的所有遗产,大家各自占有一部分财富,互不打扰,也互不羡慕,这种状态才是最好的。但是,同时占有两份财富,会不会更好?
“我愿意为你做事。”
这句话是真话,且证明了这个人的价值。不爱钱,不爱名声,也不爱权力和人,但这不代表他无懈可击。拥有特殊渐近线的人会产生一些特殊的价值观,比如那个能清除记忆的人,在他的意识中出现了“所思所见的时间”这一概念。也许别人也会这么想,但别人无法根据这个概念找出准确的长度,并对这段长度做些什么。唯有拥有那种渐近线且拥有那种想法的人,才能付诸实践。
这位中年上古者,他有妻子、有儿子,他经营着一家面积不大、生意不好的书店,店里除了一位只看书、不干活的店长,只有一位工作人员。他偶尔给富人写写信,从他们那里获取施舍,他用得来的施舍买书、给店员发工资、维持家人的生活,这种脆弱且荒唐的平衡被这位上古者不断加固,以至于牢不可破。
在此过程中,他的心也变得牢不可破。他读的书太多了,自传、随笔、史书,都有。那些死去多年的人,他们在纸上写下的东西,传递了他们的想法,以及世人不太能看得清的,他们的“思绪本质”。他看到了“思绪本质”,他在了解了那么多的秘密之后,他本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这个谜团在未被点破时,看起来满是平静。但是稍稍破开一点点,汹涌的潮便会席卷而来。
这阵潮水能淹没普通人,也能淹没上古者。若是用的好,也是一件利器,不仅能反击普通人,甚至能反击院长。因为,上古者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展开渐近域。一个最像普通人的上古者,潜伏在上古者身边,突然发动袭击,能有几人防备、几人逃脱?
但这么一来,就不能把太多历史管理园里的工作交给他了,他只起辅助作用,还得再找一位上古者当做园里的支柱。
“你愿意为我做事,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你可以继续保持你的普通人生活。所有书籍传到你那里,你选择一部分观看,所有命令发到你那里,你选择一部分执行。你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记得给我一个很厉害的备注,我叫做,知识。”
(本章完)
第300章 重新书写过往事
赵妤曦和林遂旋又回到书店里,赵妤曦抹去了书上的那两行彩色的字,并把书放回书架。
“你送我回羽青市,我有事要找顾庭昼。”
林遂旋开玩笑道:“要找他汇报工作吗?”
“是啊,要找我丈夫汇报一下我这半天都做了什么。他不在我身边,但他一直在我心里,我做什么事都得想着他,都得想着这些事能不能让他知道。如果不能,那就不做。有个问题忘记问了,这家书店的主人、刚才的上古者的名字是什么?”
“谢承鸿。”
谢承鸿?赵妤曦心想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旧时代里的中年人的名字。这个代表的着旧时代里他的父母对他的期望。就目前来看,这种期望落空了。不是因为渐近线,不是因为“暗”,也不是因为他自身,而是因为那个期望不符合事实。
“他给我的备注是知识,我给他的备注是故事。是不是很像?”
“不像,你所说的知识,是知道和识别。你给他的故事,是过去的事。”
林遂旋明白这些事是赵妤曦已知的,由她说出,连告知都算不上,她只是复述而已,这种复述不会影响对方的决断。
“过去的事……过去的事。如果他不那么像普通人,我很想让他去管理过去的事。但可惜的是,他没有和上古者相称的野心。你对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以谢承鸿的能力,让他去编写史书,很合适。本来这项任务是赵妤曦留给她自己的,她有感知力,她也能隐约看到藏在信息里的心的痕迹,但多一个人帮她一起看,准确率更高。
赵妤曦想恢复历史的真面目,让那些久久不见世人的故事、故人重新回到人们面前,所有人不得再曲解他们的本意,不得抹黑他们,更不得把他们举得高高的。
在这个时代,没有谁要被举高。上古者从一开始就很高,以后他们的位置还是那么高,这一点是不变的,旧时代里的人绝对不能和上古者共享同等的高度和地位。
如果在新时代里,大家传扬的总还是那些旧时代的人的话,记住的还是旧人的名字,那么新人的诞生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新人也要变成老人才会被人记住,那青春还有何意义?那么,对近年轻之人和年老之人一视同仁的渐近线,还有什么意义?
为了让这一切意义不落空,为了让它们发挥原本的价值,赵妤曦想找到一位又一位伙伴与她一起付出努力:那些盘踞于历史之中的人,要斩断他们与未来的关联。那些屡被祭祀的人,要斩断他们与生者的关联。那些至今仍然活跃的人,要让他们不那么活跃。
谢承鸿的能力合格,但他没有走入历史的决心和魄力,在他看来,最普通的上古者不如最有权势的普通人,这种想法偏离了事实。因为他的想法偏离事实,所以他能发挥的作用就很有限了。
林遂旋把那本书取回,翻到曾经出现过彩字的那一页:“有看法,但不能说给你听。我们的衡量标准不一样,我的话可能会影响你的判断。”
说完后,她把书合上,递给赵妤曦:“我的看法写在里面了。如果你认为你不会被我的话影响,你可以打开它。”
“如果我被影响了,责任在我,不在你。”赵妤曦翻开书,在那熟悉的一页里,她看到了一句本没有的话:能谨慎使用力量的人,越来越少了。
赵妤曦还想多看几眼,但字迹消失了。
“不用这么谨慎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改变心思。而且,这不是一句忠告吗?为什么也要隐藏?”赵妤曦不明白:坏的影响,应当被消去,为什么好的影响也要被消去?
林遂旋从她手中取走厚书,放回原位:“如果每一个人都按照我的忠告做事,那我的忠告还能称之为忠告吗?”
赵妤曦发现洞庭湖王身上多了一些以往没有的色彩。这种色彩算不上美妙,它像是影子的轮廓,模糊不清,且带着黑暗。林遂旋的笑容也变得很耐人寻味,像是吸引人们前来,也像是告诉人们此路不通,她甚至不太敢与这时的洞庭湖王对视。
赵妤曦的目光在书架上游走,直到她找到一本写着“权力”的书,她有了新的主意。
“被称之为命令?不就是名字不同嘛,作用是一样的。”
“不一样。忠告和命令的作用是不一样的。你是分院院长,你对这两者的区别应该深有感触才对。不说了,我带你去羽青市吧。”
“林遂旋,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我们就出发。如果把你放在谢承鸿的位置上,你愿意像他一样当个‘普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