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归宿 第220节

  无论传言是真是假,只要一想到有的人确实在经历着传言中的生活或是远高于传言的生活,慕正光就很不开心,自卑、抑郁、焦虑、嫉妒、仇恨、恐惧、伤心、抱怨等负面情绪源源不断地涌出,在黑夜与混乱的心中逐渐沉淀,直至浓墨重彩。

  躺在床上也睡不着,那就不躺了,慕正光选择出去走走。在夜深人静之时,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宿舍楼旁边。熄灯后的宿舍楼幽黑、昏暗,那些窗户像许多颗盲目的眼睛,伴随着夜里的冷风,投来毛骨悚然的目光。

  我曾被恶意的目光注视,也曾被善意的目光注视。

  我接受恶意的目光,但现在我好像无力应对他们的恶意了。

  慕正光打开手机,找到和徐的第一张合照。

  2022年5月25日。

  她穿着草绿色T恤,灰色长裤,长发散开,落在两人的肩上。

  “姐,谢谢。”

  慕正光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善意的目光并没有让他心中种种令人忧愁的情绪减少,也没有让他的生活现状发生改变,他关掉手机,并把手机放到一边,交叉双臂,搭在腿上,低着头,头发触及胳膊。

  眼泪掉在裤子上,略微有点湿。

  今天凌晨,有无声的哭泣。

  第二天凌晨,也有。

  第三天凌晨,慕正光又在翻看徐的照片。

  假如她还活着,将近一年过去了,我的手机里肯定又会多出很多她的照片吧。过去了这么久,不知道她是否又来到了人间。但愿这一次轮回,能让她离正义更近一些。

  (本章完)

第426章 亲身经历的车祸

  天气渐渐变得炎热,人们走在校园里,无需再穿厚厚的棉衣。这时,慕正光的毕业设计已经进行了一大半,计算、图纸、论文、答辩,第一项已完成,第二项、第三项都正在做。

  在画图纸、写论文的同时,慕正光偶尔会往外投几份简历,听一听校招的会议,最后找到了一份算不上太好、但符合学历的工作。

  慕正光对徐充满愧疚:当年,我们把白松大学作为第一志愿,并不是只为了其中一个人好,但现在,我成了这个选择的受益者,你却成了受害者!

  临近毕业,杨树雨又为慕正光提供了一点小小的“帮助”。

  有一天,天气很好,慕正光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顺便拍摄那些盛开的花。虽然这里给他留下了很多痛苦的回忆,让他想要逃离,但他并不讨厌校园里的花草树木。毕业后就不会再来到这里了,也不会再看到此处的花,在临走之前,应当多拍几张照片,作为纪念。

  有个男生骑着白色电瓶车带着一个女生,从慕正光眼前的路经过。两人穿的都是短袖衣服,女生贴在男生的背上,伸出双手抱着男生。

  这种距离、这种接触会被慕正光定为“超越界限”,但比起衣不蔽体、睡在一起,这种超越就微乎其微了。明显践踏界限的行为不足以引发他的后悔、遗憾,那么,略微践踏界限的行为,能否拨动他的界限,让他动摇?杨树雨为他写下了这道题目,并期待看到正确答案。

  崔匀清看见了穆正光的遗憾,杨树雨也看见了,就连慕正光自己也能感觉得到心里因遗憾而产生的凄凉和痛苦。

  慕正光下意识地拿起了诅咒的武器,他诅咒那些背后议论他的人,诅咒那些界限不清的人,诅咒那些比他幸福的人,也诅咒那些比他痛苦的人。他一边诅咒,一边把这些人定为邪恶,以便于让他的诅咒更加有理有据,更有可能变为现实。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杨树雨的预料:他把这些人定为邪恶,倒也算不上多大的错误。他的诅咒也算不上苛刻,无非就是想让这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两者的顺序不对!应该是先定为邪恶,再诅咒邪恶,但他恰好反过来了。他不知道这种做法的性质吗?他把他向往的正义置于何处了?如果他不改变,他会先被邪恶侵蚀,而后被遗憾侵蚀。

  当慕正光静下心来,他突然发现别人的恶意能让人苦不堪言,但自己的恶意才更让人胆战心惊:别人把恶意清楚地表现出来了,而我是把恶意藏在心里,我的行为并不比他们好多少,我们是一类人?不!当然不是。我和他们绝对不是同一类人!

  如果小徐同学还活着,我拿这个问题问她,她也一定不会认为我和那些人是一类人。我只是暂时陷入了迷茫,有一些不好的想法。如果小徐姐姐还活着,一定能帮助我。可是她已经不在了。不过,她以前给我讲过很多道理,离我最远,也离我最近的道理,是她的遗言。

  慕正光戴上有线耳机,打开录像。

  看完录像,慕正光没有在第一时间回想徐说的话,而是暗自惋惜:你曾经对我使用过很多称呼,我也曾经对你使用过很多称呼,然而在视频中,你对我的称呼仅有一个,“老弟”,我对你的称呼也仅有一个,“姐姐”。

  为什么我们的命运如此坎坷?为什么其他大多数人的命运看起来都不算太凄惨?为什么那些践行邪恶的人的命运看起来也不算太凄惨?

  带着这些深刻的疑问,慕正光走到一间人很少的教室,把书包打开,取出电脑和头戴式耳机。

  在碰到耳机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姐姐不在了,但姐姐送的耳机还在。

  这个耳机也能勉强算作她的遗物,但我一直在用这个耳机,所以没有把耳机交给阿姨。虽然她不在了,但她做的事、说的话,还在给我带来帮助。

  我享受着她的帮助、她的关心、她的照顾、她的爱慕……我曾经得到过非常美好的事物,我忘了吗?我怎么能轻易地去羡慕、嫉妒别人?

  慕正光的情绪、思想都在飞快变化。前一刻,杨树雨以为他快要撑不住了,但后一刻局势却大不相同,她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他还撑得住,那么他快要撑不住的那一刻就是短暂,不必在意。

  毕业,更近了。

  “校园里的爱情才是最单纯、最美好的,以后毕业了,就没有爱情了,全都是利益交换。”

  慕正光很反感这句话。但另外两位室友都表示了赞同,再加上他和那三人不熟,便更没有必要否定那人的说法。

  “是啊,现在的女生都特别物质。”

  “不说爱情,就连找个处都难。”

  “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找到啊,要是找不到……”

  “咱们985毕业的?不至于找不到吧?但是想找个985的对象,估计不可能了。”

  “上学的时候没找到,毕业了就更难找了。”

  “早知道这样,我以前就多去隔壁的师范大学里看看了。”

  “你以前不是看不上她们吗?”

  “看不上也得看啊,以后连看都看不到了。”

  这些话足以证明他们不尊重事实、不尊重婚姻、不尊重女性、喜爱邪恶、向往邪恶、崇尚邪恶,一旦他们有合适的机会,他们会立刻成为邪恶的化身。这些潜藏的邪恶化身,都应该受到诅咒、受到惩罚。

  这次,慕正光没有弄错顺序,他先找到了罪证,然后进行诅咒,但杨树雨还是忧心忡忡:他总是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诅咒别人,久而久之,他会变得扭曲、邪恶。如果他把良知丢掉了,崔匀清只需略微提高罪恶的浓度,就能把他打垮。

  难道我给他出的这两道题,真的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吗?他没有随波逐流,但这些话确实对他造成了严重的干扰,他交上来的答案肯定是不及格的,顶多只有50分吧。也就是说,他对这一类罪恶只有50%的抗性。

  在极低浓度的罪恶面前,他的分数是50分。那么,在低浓度的罪恶面前,他的分数会低到何种程度?只有十分?五分?如果是这样的分数,那就和随波逐流没什么两样了。

  在仇恨与诅咒中,五月份结束。

  六月份,慕正光完成论文和图纸,论文已查重,图纸已修改,下一步就是答辩。

  慕正光在学校旁边的老师指定的打印店里打印好了论文和图纸,打印后签名,由老师结账,能节省几十块钱。

  在熟悉的十字路口,崔匀清故技重施。

  慕正光醒来时,全身多处损伤,且错过了答辩。

  (本章完)

第427章 生命最脆弱之时

  按照崔匀清的计划,这场车祸足以让慕正光的双腿消失。

  杨树雨根据车速计算受伤情况,大致猜到了崔匀清的想法,她想她有必要借此机会提醒对方不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虽然遗憾世界不真实,但你也不能在这里为所欲为,因为大家最后还会在现实世界里见面。

  “给他一个机会吧,不要彻底剥夺他自由行走的权利。”

  “有道理,给他一点点希望,才能培养绝望。我只损伤他的神经,让他仅是站起来就要用尽全力。”

  “没必要。他的腿、他的神经都是完整的,但是,在他能放下徐之前,他无法站起。”

  “好。我可以留下他的双腿,但我要他失去其他的器官作为代价。我要让他终生不能生育,且每一日都在煎熬和耻辱中度过。”

  “没必要。他失去了相应的器官,不就更容易放下徐了吗?”

  “留下一部分,让他不容易放弃,也让他承受煎熬和耻辱。”

  “我发现你也很聪明,和赵妤曦一样聪明。”

  “为什么?”

  “你们在做整人、坑人这方面都很有天赋。这次听我的吧,他的身体是完整的,但在他能放下徐之前,他无法站起。”

  在杨树雨看来,使用遗憾之力时的崔匀清,和平时的崔匀清判若两人。这时的她,拥有各种各样惊世骇俗的奇思妙想。但如果她不使用遗憾之力,凭她的脑袋,恐怕想不到这些创意。

  “定一个标准,必须符合标准,才能认为他放下了徐。”

  “有一个标准你一定是认可的:他舍弃徐的遗物。如果你觉得舍弃一件、两件遗物太少,可以增加数量,加到十件、二十件也没关系。”

  杨树雨知道崔匀清至今不敢舍弃她姐姐的遗物,虽然舍弃遗物能让她获得强化,但他她还是不愿意这么做。她把遗物看得太重,当她遇到一个能主动舍弃遗物的人,她会发自内心地佩服这个人。

  “不用增加了,就一件吧,但是要足够重要。”

  “好。”

  慕正光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看到了爸爸妈妈,也看到了徐的爸爸妈妈。对于叔叔阿姨的到来,他有些不安。

  我出车祸后应该有人通知了我的爸爸妈妈,然后我的爸爸妈妈通知了徐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我的爸爸妈妈没有参加徐的葬礼,但徐的爸爸妈妈却在我出车祸后千里迢迢地赶来,在这件事上,是我疏忽了吗?

  我觉得爸妈没有参加葬礼的理由,但叔叔阿姨不也没有什么理由来看我吗?是我把界限划得太清晰了吗?

  “我现在在哪?毕业设计的答辩结束了吗?”

  慕正光问出这些问题时,就已对毕业答辩不抱期望。

  在同样的十字路口,徐走向死亡,我走向医院,人还活着,已是十分难得的幸运。毕业答辩结束就结束了吧,明年应该还可以拿着今年的图纸和论文去答辩。如果我的身体不影响我外出工作,已经找到的工作可能还不会丢,无非就是明年补个毕业证。

  杨树雨很不能理解慕正光醒后的冷静。

  这时的冷静算是麻木吗?对生活彻底绝望之后的麻木?应该不算。因为他还在积极地想办法解决问题。

  但他的语气、他的想法,带着让人畏惧的冷漠。他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一个名为“慕正光”的人被车撞了。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冷静?徐在临终前保持冷静,有一个很明显的优势,那就是她感觉不到痛。但慕正光躺在病床上,他的身体上的痛苦也可以被忽略吗?

  他的冷静、理智、从容,从何而来?仅是因为徐死了,他还活着,所以他从中获得满足感?这是讲不通的!满足感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得到的。

  算了,他此时的冷静也是短暂,很快就会消散,我没必要太在意。就如同,人在特殊的环境下,会有特殊的想法,这些想法有好有坏,但都不能作为判定好人坏人的依据。

  慕正光从爸爸妈妈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毕业答辩已结束。

  慕正光的妈妈把手机递给他:“你的手机屏幕碎了,这是刚换的屏,你试试好不好用。”

  慕正光看了一眼日期。

  不知不觉间,两天过去了?如果只过去了一天,我找老师说一说情,把答辩时间从上午改到下午,应该还来得及,但是,迟到了一天,还有说情的余地吗?不知道,但可以试一试,不过,以我现在的状态,我不敢保证能通过答辩。

  指导老师发来了消息,不止一条,一开始老师还在问我怎么没参加答辩,后来可能是得知了车祸,便没再问了,而是发来关心的话,“专心养伤,答辩的日期可以推迟几天,和那些第一次答辩没通过的人一起参加答辩”。

  老师的想法很好,如果我今年能通过答辩,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那就会方便很多。

  崔匀清让慕正光总是昏昏沉沉,在无人能惊醒的安眠中度过一天又一天,直到错过最后一次答辩。

  慕正光出院时是坐在轮椅上的,他站不起来,但医生查不出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他对治愈不抱希望,他随口问了句医疗费,得到了一个相对令人踏实的答案。

  慕正光的电动轮椅没有上楼功能,他回寝室的路非常艰难,是他的爸爸和徐的爸爸一起把他连同轮椅抬上去的。

  三位室友只剩下一位,另外两位应该是回家了,他们的床、桌子上都空无一物。

  慕正光收拾了桌子上的行李,至于柜子里的物品、床上的衣服,他都让爸爸帮忙收拾了。很快办完了离校的手续,他也不住在宿舍了。

  回到老家后,慕正光的爸爸妈妈把一楼杂物间里的东西搬走,并把房间仔细打扫了一遍,把慕正光的二楼的房间里的床和桌子都搬下来,并买了一张桌子、一个木箱、两把椅子放在杂物间,之后,这里就是他的新卧室。

  比起原来的卧室,新卧室里没有衣柜。衣柜太高,对他来说不太好用,木箱里可以放他用不到的衣服,他常用的衣服可以放在桌子、椅子上,随用随取。

  比起原来的卧室,新卧室的面积要稍微小一些,但是旧卧室里被床隔开的那一半,轮椅无法通过,那部分面积,形同虚设。新卧室里没有形同虚设的部分,每一部分面积,都可以随意到达。

  爸爸妈妈走了。

  意料之外的暑假开始了。

  在家里的这些天,慕正光每天都在练习走路,但效果很不好,他能短暂离开轮椅,半蹲半站,或是靠在墙上,近似站起,但前者不能维持太久,后者则是不能离开墙。

  有一天刚下过雨,空气中带着浓郁的水汽,慕正光坐着轮椅,来到水库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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