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人,是由领队的“康次阿舅”,真识佛爷,还有白玛一起带过来的,带着陆峰资粮的队伍。
但是这一行人之中,却亦有一群人隐藏在了他们身后风雪之中,便是连措索这样的娃子,都能感觉得到。
康次阿舅是心惊胆战,害怕的不得了,但是对此,“小佛爷”才旦伦珠说无用搭理,“他们都是愿意跟着我的。
他们是菩萨叫他们跟着我的人呀!他们一些人留在日出寺,还有一些人跟着我出来。
不用搭理他们,他们自己会吃喝的。”
才旦伦珠说起来这些的时候,看起来很灵动,但是话语说出来,所有人都看着真识上师一时之间,真识上师都有些吃不准说不定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佛子”,他个子虽然还在长,但是却无有长的多大,其实最容易看出来的,是他变得安宁祥和的气质。
这等气质,才是最难以培养的。
后来,真识上师便是说算了,才旦伦珠一定要跟上来,并且真识上师也不敢阻拦他,应他说这是“菩萨叫我来的”,并且“菩萨也想要去那大大的庙子里面哩”。
他说的菩萨,就是他怀里抱着的,红布蒙住的“阿弥陀佛”的神像。
这小孩子怀里抱着这神像,丝毫不放松,旁人也不敢说些甚么。
但是到了半夜,止一二个人醒着的时候,小沙弥才旦伦珠抱紧了自己怀里的“菩萨”,他听到外面有人淅淅索索的叫自己的名字,叫措索的名字,还是叫队伍之中其余人的名字,这些东西叫名字叫的人很不舒服,于是乎,他小小声的问自己怀里的“菩萨”,他问,“菩萨,我可以出去吗?”
然后他就出去了。
他大着胆子,抱着“菩萨”,从人群之中走了出去,想要问问外面那不住喊叫别人名字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就是这么大的一个娃子,还抱着“佛像”,莫要说是守夜的人“真识上师”,就是白玛来,亦能看见有人走出去了,可是诸人就是这样的看不见!
等到真识上师发觉不对的时候,小沙弥才旦伦珠已经离开这里很长时间了,真识上师一瞬间止感觉自己心神俱裂,一路奔袭,顺着脚印还真的找到了距离此处不远处的小沙弥才旦伦珠,但是叫他心中都不“稳定”,连心脏都停跳两拍的是,小沙弥现在就站在黑暗之前,似和人在交流。
风马将他的言语隐隐约约带了过来,真识上师止听得才旦伦珠一个人在言语,但是他言语出来的话,却也匪夷所思,他说的是:“我不认识你说的那甚么登朗,但是请你们不要跟着我们了,才旦伦珠不喜欢你们跟着才旦伦珠……”
“不行,不行,你们不可以和我们这些人走在一起……”
“不许你们带走措索……”
“你们要是敢叫白龙咆哮,那我,那我就叫他们打你们。”
“菩萨不高兴了。”
“你还想要做甚么?”
紧接着,真识上师发现自己被发现了,才旦伦珠忽而回过了头,看到了真识上师,他有些欢喜起来,他指着眼前那空无一处的黑暗说道:“上师,这些人要骑在我们的脖子上,钻进我们的肉里,叫我们带着他们离开大冰川哩!才旦伦珠和他们说话哩。”
真识上师大骇,他立刻快步上前,也无管于前面是甚么,直接从褡裢里面拿出来了盐巴,直接挥洒了过去,并且口诵恶咒,才旦伦珠再度回头,看到了空荡荡的前面,又欢喜的对着真识上师说道:“上师,上师,他们走了哩,上师真厉害。”
真识上师立刻拉着才旦伦珠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不是我这个老僧厉害,才旦伦珠啊,可能是这个小沙弥厉害。
此地有危险,不能久留,回去须得再商议商议行走的路线,不要出了坏事来!”
第300章 耀眼的杀头上师(上)
真识上师抱着才旦伦珠,一个劲儿的往回走,甚么也不敢回头看,不过他虽然看起来匆忙,但是却一点都无有慌乱的神色。
一只大手捂住了才旦伦珠的后脑,另外匆匆前行。
在大冰川这般深不可测的地方,一定不可慌乱,自己失去了分寸,否则的话,必定会有大事发生,他口中念着密咒,带着才旦伦珠回到了营地之中,营地之中大多数人都被吓醒了,措索想要接过来才旦伦珠,被真识上师伸手阻止了。
他示意自己来,措索不敢说话,他也不敢生火,此刻还无有到了生火的时候。
康次有些担忧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就算是胡子最长的那些老人,也说不清楚大冰川里面到底有甚么,故而就算是行走了多次,往返经验丰富的康次,依旧知道自己每一次行走在大冰川之中安然无恙,都是菩萨保佑,菩萨在眷顾他。
真识上师不住的为才旦伦珠念咒加持,以他的意思,才旦伦珠呵退了那些不明之物,那事情便算了(liao)了真识上师不会真的以为那些不明之物的离开,是自己的功德,他心里亦是有数的。
这些“东西”的离开,应都是眼前“佛子”的功劳。
眼前的“佛子”随着永真上师从日出寺离开一趟之后,便已经殊胜不可言了。
就如此的持咒加持,对于眼前的才旦伦珠到底是在那黑暗处看到了甚么,真识上师是闭上嘴巴,一句话也不往出来问。他知道,这些事情不须得他知道。
才旦伦珠是一位好“佛子”,但无是一位好的“大佛爷”。
无有经过上师的“灌顶”,他对于自己甚么事情该说,甚么事情不该说,都无从得知。
故而作为一个有眼力的僧人,他便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被他所知,他便不应知。
故而他现在唯一所希冀的,便是自己能将他们这些人,安然的带到了扎举本寺去不为其余,便是能够为守护这些资粮,圆寂在路上,亦都是他们的大功德!这些驮马之上驮着的资粮,俱都是一道一道看得见的阶梯,是可以铺在“永真上师”脚下,可以帮助他通往更高层次的资粮。
便是这一次的变卖资粮,还有“无尽白塔寺”的明理长老从中斡旋,这些银子,可不止是一般的重要。
为一位可能“成就者”,甚至于是“可能”树法幢者护法,那便是永生永世的功德,和寺庙之中的佛像一般的金!
若是这些资粮无了,那么他这个僧人,就应下无间金刚地狱了!
真识上师为小沙弥念咒祈福的时候,小沙弥正用一双纯净的眼睛,回头看着风雪之中,也无有言语,在他的瞳孔之中,倒影着一尊青蓝色的“度母”,这青蓝色的“度母”却无是说她的法性是青蓝色,而是“她”是青蓝色!
在看不穿的风雪后头,横亘了无数年的大冰川青蓝。
止看一眼,就叫人觉得浑身发寒,这样的大冰川,比石头还要坚硬,可就在这样的大冰川之中,一张苦痛的脸庞正在那里面自然的生长。
在这大冰川之内,那每一道天然的纹路,那每一道自然的纹理,都是百千年来的缓慢堆积,在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必然的情况之下,这数不清的风雪,堆砌成为了一尊“度母”的模样。
这“度母”的形象,似乎都是天然而成,是千百年来每一道风,每一道雨水,每一道气息所雕刻而成的“鬼斧神工”。
是“大气磅礴”的无上气景。
是仰视慈悲,平视冷漠,俯视狞笑的一尊“度母”!
才旦伦珠见到了这位“菩萨”,感觉很奇怪,说不出来的奇怪。
小沙弥说不出甚精彩的大道理,不像是他的老师永真上师,可以嘴灿莲花。
但是小沙弥吗,他可以从心眼之中感觉得到,那“度母”和他梦中的度母,并不一样。
这“度母”凶的叫人害怕。
无有一丁点度母的亲近和慈悲,普度。
和他怀里的“菩萨”也不一样。
才旦伦珠的目光洞穿风雪,照在了那大冰川的冰山壁“度母”上。
“度母”无情的双目看着眼前的渺小之人,和才旦伦珠的眼睛正视在一起。
双方都如赤子,无有丝毫的情绪对抗。
而就在这千万年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中。
在“度母”的脸上,却又有一丝不和谐之处。
仔细看去,应是人造之痕迹。
要是才旦伦珠能看到这里的话,会看出来这里的不自然不和谐之处,就像是“度母”脸上的一块“恶痣”,并且如果有精通密宗风水术的人来看的话,就会明白,就是这一处“黑痣”,完美的将这一尊“度母”,变得不再完美!
从“完美的真”,变成了“不完美的真”!
而这一处“黑痣”,则是一座庙子,一座建立在了无人的区域,众神居所的庙子,这庙子,是有人用圆木狠狠地楔入了这大冰川之中,随后用木头和牛毛毡,还有一些毛毯,堆砌在一起,以那骇人的木头作为龙骨,用牛毛毡和羊毛毡贴合在一起,用人、牛、羊的毛编织在一起,用力的绑缚在了大冰川之中的,摇摇欲坠的一座寺庙。
此时此刻,在这低矮危险的庙子之中,盘膝坐着四个僧人,这四僧人穿着法衣,此刻,他们都无有了一丝丝的生机,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冻杀了多久,他们每一位身体都是青色。
这座神奇的庙子,他的所有的通风口都被人用毛毡和布匹堵住,但是还是有风“呜欧欧”的进入,吹得里面四具尸体,偶尔还有所动。
在那一张巨大的脸上,就是由这几个僧人像是“刺青”一样,在这“度母”的脸上,“刺上”了一道道密咒,刺上了一道道叫这个“度母”不完美的密咒,在密法域,甚么都可以被风马带走,但是菩萨的真言就好像是永恒不变的“佛性”,是不可改变,不会消失的。
在“度母”的脸上,从上往下,完整的真言密咒横列其中。
其中最多的便是“大白伞盖佛母咒”。
从上到下,密密麻麻!
甚至于就是在这“天然形成”的度母的瞳孔之中,在这“瞳孔”的深处,似乎是有一道无尽的深渊。
五彩琉璃的深邃,像是某物的万花筒,又像是被打碎的玻璃通道,在深渊的深处,似乎正盘坐着一道身影,此身影如男,又仿佛是女,止观察的人一旦有了“性别”的念头,这身影就会随着外面观测之人的念头转变,甚至于他的身形,也是在“黑色”和“血色”二色之间,不断的流转变化的。
止从他身上穿着的法衣可以看出来,此人应也是一位“巫师”或者是“僧人”这样的“神职人员”,然而就在这双“瞳孔”之前,亦各自有一个僧人,他们已然是圆寂了许多年的法体,但是他们哪怕是圆寂在此处,亦是用大大的锁链将自己锁在了这个瞳孔之上,贴合在了瞳孔之上,堵住了“度母”的两道瞳孔。
饶是如此,亦无有影响这“度母”的完整!
这一副平衡的模样就此在密法域的大冰川深处,无有多少人会看见,可能看见此处!
就算是才旦伦珠这样有“眼福”的,看到了这些。
也并无可能明白自己看到的一切,都代表着甚么。
他止有些懵懂,这些亦都会逐渐成为他的资粮。
伴随着这些资粮,他这个小沙弥,有了另外一个领路人的帮助,方才有可能走到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就算是这些,在密法域,亦不过是,有可能!
所有一切,都有万一!
……
虽然“所有一切,都有万一”这般的道理,“獒公僧”亦是知道的,可是当他看到了永真上师,他亦有些不解。
便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应说,有些事情不该多问,可是见到了此幕,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永真,你如何是这般的脸色”
陆峰不用看,便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甚至于有些晦涩难懂,红黑重“天”。
于是陆峰双手合十,说道:“上师啊上师,便是永真太贪心了一些罢!总想要做到最好,无有料到反倒是遭了贪心的劫!
这应是永真该受的!”
听到永真如此言语,“獒公僧”反倒是无有再多说的了,他“哎”了一声,思虑片刻,决定还是无要用了这人情。
作为堪布手下的执事僧,他身上便总是有些好东西的,但是为了永真僧拿出来,便有一个“值得”和“不值得”的说法,“獒公僧”自然不会认为将此物给永真僧,是“不值得”,原因还在于永真僧后头的“札萨克”家族标记上。
其中有些牵扯,不适合他这个执事僧参与进去。
于是亦只剩下来一具叹息。
陆峰不以为意,他知道“獒公僧”听不出来他言语之中的错漏,应他说的就无是假话,他如今这个模样,就是因为他在短时间之中,损失了大量的精血!
甚至于在三天之前,陆峰不得已燃烧起来了自己“人皮古卷”上的“智慧火”,加持起来了自己本身。
那原本还算是“富余”的智慧资粮,直接被陆峰一把“智慧火”烧的红彤彤亮堂堂,几如一道薪柴,永不停歇!
这样固然会叫“人皮古卷”之中的智慧资粮都“焚之一炬”,可是陆峰不在意,大不了成为“第五阶次第”的上师之后,他便去外面降服厉诡!喂饱了自己的“人皮古卷”,可是现在,在他以自己的“智慧菩提之心”遍照那一滴“厉诡”之血,竟然从那之中,得到了一段“神巫”的记忆的时候,他便知道,一切都已经值得了!
都说“神巫”亦分品级,是以头上带着的那“装饰物”为层次所选,“金银铜螺”,陆峰从那记忆之中所得,就是一位“银甲茹”的上师(巫教神巫)的记忆。
无管在甚么时候,一位“银甲茹”的上师,都已经极其的了不得了,更无要论说这位“银甲茹”,他还是当时的“国师”之弟子!这是一个神人交织的时代,神的权力和君主的权力,通过血缘关系牢牢地绑定在一起,所有的关系都具有极其强大的“强依附性”,就算是这位“银甲茹”的上师,亦不过是他的“老师”座下比较强大的一条獒犬!
不过就算是如此,大神巫亦是大掌权者,是整个王朝权力中心人物。
虽然还无有到了大一统的吐蕃王朝时期,但是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神和人交织在一起,共同“辅佐”着那叫做“赞普”的“神定人间的伟岸男子”的事情,并且这一滴“诡血”,就是出自于他们的大祭祀之中,是那名叫做“呷甲加措”的“大神巫”对于他们祭祀山神的记忆!
这一段记忆太过于清晰了,并且其中还预兆了一个关于修行的“秘密”!
一段关于如何凝练出来“神”的秘密!
止这一段“秘密”,就足够陆峰铤而走险了,当然,这亦是陆峰第一次在扎举本寺如此的使用“人皮古卷”,那如海一般的智慧倾覆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他的诸般法器不得已亦出现,就连自己的本尊,都显出“明王相”,以调服一切!
以“明王尊”智慧,以“不动明王尊”不动法性,不变真性,压制住了那诸般的妄念,又以“老僧阿康”游记,化作纸张,承载这诸般的“记忆”,以做隔离!
就是这样的诸般小心之下,陆峰还是无能安然无恙?
不过陆峰早就清楚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