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边军一小卒 第167节

  整齐划一的动作之后,为首的那曲军候面向那些血战了不知道多少日子的将士,喝道。

  “礼!”

  一阵甲胄碰撞的铿锵声中,那些下了马的骑军瞬间完成了躬身行礼。

  面对眼前那一双愕然、疑惑的眼神,为首的那曲军候淡淡一笑。

  “诸位这些天挣了不少军功,也该歇一歇。”

  “分润一点给咱们兄弟了,可不能吃独食。”

  听闻这话,面前那些将士神色一愣,讷讷道。

  “你们可是骑军……”

  那曲军候闻言,哈哈一笑。

  “骑军怎么了?今日就让你们这些重甲军的兄弟看一看,咱们这些骑军下了马,也一样能杀敌!”

  说完,那曲军候手中长刀出鞘,呼喝道。

  “兄弟们,咱们可不能让他们看扁了!”

  “杀那些蛮狗一个片甲不留,给这些重甲军的兄弟看看!”

  听闻这话,刚刚还一脸肃然的一众骑军,瞬间嬉皮笑脸起来。

  “没错!过去他们吹嘘自己步战无敌,老子就一直不服!”

  “今日难得有机会,那就战场上论个长短。”

  说著,这些下了马的骑军随即便拔出腰间的长刀。

  跟著他们那曲军候向城墙上冲去!

  而看著这些下马骑军匆匆越过自己等人的背影,那些呆愣在原地的重甲将士,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这些骄傲的蠢货!

  明明是替他们去死,嘴还硬得跟什么似的!

  让弟兄们欠你们一份情,难道比去死还难?

  “一帮犟种!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他们嘴里骂著,却悄悄抹了抹眼角。

  而后就这么瘫倒在原地。

  因为他们真的撑不住。

  歇一歇吧,稍微歇歇,等有了力气,才能更好的杀敌!

  才能……呼噜呼噜……

  ……

  镇辽军其实分属两支。

  以天干地支为营号。

  天干为骑军。

  地支为重甲步卒。

  自从成军以来,就彼此看彼此不顺眼。

  私底下打架斗殴、拍桌子指著对方的鼻子骂娘都不止一次两次。

  可这一次天字营骑军对地字营重甲的那一礼,却是发自内心的。

  因为草原那一战,若不是那数万重甲不惜一死,拦下那些蛮狗。

  如今的镇辽军别说是守住定远这座孤城了。

  现在还能不能存在,都还两说。

  想到那一声声仰天怒吼的‘快走’!

  那些下了战马,走上城墙的骑军将士,心如刀搅。

  ‘若是……若是当初斗殴的时候,能让一让那些狗东西就好了……’

  ‘可惜……没机会了……’

  “我的袍泽……”

  一刀斩杀一名腾空跃上城墙的蛮狗,那将士也顺势斩掉自己心中那一抹愧疚。

  最终化作一声震天怒吼,“杀敌!”

  ……

  定远县衙所在。

  一道昂扬挺拔的身影,定定地看著眼前那方纸质的城防图。

  虽然以他的修为,只要神念一扫,整个定远城便可了然于胸。

  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

  在面对有些事情感觉有心无力的时候,总会喜欢做一些无意义的事,用来打发时间。

  公孙度也是如此。

  在不知道看了多久之后,公孙度忽然问道。

  “陈贤那个狗东西呢?今天怎么没看到他?”

  陈贤就是当初那个‘仅以身免’的定远县令。

  按大雍律,县令失土,立斩不赦。

  只是这厮朝中有人为他说话,才得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只可惜这一番戴罪立功的妄念,也随著镇辽军的那一场惨败,化作了泡影。

  而听闻公孙度这话,左右侍立的几名文士,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应道。

  “陈县令昨日就……战死了……”

  公孙度闻言,神色一愣。

  战死了?

  对哦,昨天有人跟自己禀告过。

  是自己搞忘了。

  公孙度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抛开那厮的世家身份不谈,说到底只是一个区区天门境罢了。

  这样的修为,在这样动辄数十万的庞大战场上,实在是太过不起眼了。

  公孙度冷笑道。

  “当死则死!这狗东西倒是聪明!”

  现在死了,总好过事后被人追究失城之罪。

  还连累家族脸上蒙羞。

  听到公孙度这话,县衙正堂内侍立的那文士,本想说那陈贤死得倒还算是勇烈。

  可想了想之后,还是算了。

  这一战死得壮烈的,又岂是他陈贤一人?

  就连大娘子不也……

  想到那道窈窕淑丽的身影,想到自己一直暗藏在心底的那一丝妄念。

  那年轻文士心中一痛,随后化作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正打算将手中阵亡将士的文书递给公孙度的时候,忽然见公孙度霍然站起身,而后瞬间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感应到外间一闪而逝的熟悉气息。

  那文士眼中闪过一抹难掩的狂喜之色。

  是大娘子!

  她没死!

  ……

  后衙。

  公孙度神色怔怔地看著眼前那道身影。

  虽然他早就从公孙峙口中得知公孙辛夷还活著,但当他听到那一声‘父亲’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虎目含泪。

  “活著就好!回来就好!”

  重复著口中的话,公孙度赶忙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公孙辛夷扶起。

  他这一生,虽然名声不小,算是有几分威名。

  但子嗣不昌。

  唯有这一个独女在膝下承欢。

  自然视若珍宝。

  而这个独女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无论修为还是用兵,都远胜同龄的族中儿郎,让他骄傲无比。

  甚至时常生出‘惜哉,木兰不是男儿身’的感慨。

  可经过此次之后,他却不这么想了。

  战场之上生死一瞬间,就算是武道真仙都有可能殒命。

  而作为一个父亲,他只想她能活著。

  什么战场功业!

  什么家族荣耀!

  都是他妈的狗屁!

  所以在亲手扶起公孙辛夷后,看著女儿平安无恙的样子,公孙度一面感慨。

  一面断然道。

  “这次之后,便离了军中吧!”

  这战场厮杀,终究是男儿的事。

  他不会允许她再任性下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公孙辛夷在听闻这话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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