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那小子据说出身寒微,身后毫无世家大族、名门大宗的牵扯!
可谓是清清白白。
要是不趁著他年轻无依,早些收入囊中。
等回头那些世家大族反应过来,岂不悔之晚矣?
更何况是那小子本身就是镇辽军的人。
辽东公孙……
想到这些曾经兵家扛鼎的家族,太康帝脸色就是一阵晦暗不定。
若不是几朝夺嫡的惨烈乱战,血染了神都。
导致双方离心离德。
如今大雍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只是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这般无奈。
就算是太康帝明知道,或许重新启用兵家诸多遗脉,能够平衡朝局。
力挽如今大雍天下日薄西山的颓势。
可包括太康帝在内的几朝帝君,谁都没有真正付出实际的行动。
原因很简单,他这一脉,不是昔年那些兵家巨擘支持的一方。
某种意义上讲,双方甚至还有血仇。
一旦让这些兵家遗脉重归朝堂,与那些逆臣媾和、合流。
那样或许才是整个大雍姬氏的灾难!
念头倏忽转过间。
太康帝君那双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的老货。
“你收了他们的财货?”
听闻这话的李貂寺,浑身汗如雨下,赶忙重新匍匐在地,涩声道。
“收了。”
感受到头顶那恐怖的杀意镇压而下,李貂寺迅速补充道。
“不过不是辽东公孙给的!”
“而是那姓韩的小子给的!”
说著,他赶忙将韩绍之前给他的储物锦囊交了出来。
然后解释道。
“不是老奴想将这等人才,留给公孙氏。”
“只是觉得那小子太过年轻,一旦陷入这神都繁华中,难免会失了本心。”
“万一遭了那些逆臣的算计,实在太过可惜。”
“还不如让他在外面磨砺一些年头,等到心智长成以后,再为陛下效力不迟。”
“更何况依老奴浅见,那小子身上的‘天赋神通’,也只有身在边地那等苦寒之地,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李貂寺这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
显得有些急切。
但观他的神色,却极为坦然。
说到底,他这个人虽然贪了一点。
但对太康帝的忠心,却是毫无疑问的。
考虑问题,也全都是从太康帝的角度出发。
太康帝闻言,定定地看了他一阵。
有些被他说服了。
神都繁花似锦迷人眼,只是一方面。
来自那些逆臣的明枪暗箭,会让小子夭折,是另一方面。
但这两者都不是什么决定因素。
毕竟要是连这点东西都扛不住,太康帝又怎么可能指望这样的废物有大用?
这样的废物,又怎么值得他这个当朝帝君大费周章?
真正让太康帝产生犹疑的是,那小子身上所谓的‘天赋神通’。
镇辽军的那份战报,虽然语焉不详。
但有些东西靠瞒是瞒不住的,真正的有心人费上一点心思打探,再加以推算就能猜出个大概。
李貂寺当时在见过韩绍后,就感觉到了他的不同寻常。
稍稍探查之后,便明悟了一些东西。
并在回来之后,在太康帝面前禀告了一番。
只是之前太康帝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天生异象。
生来就异于常人。
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旦被追平修为,也就显现不出特殊了。
不过那姓韩的小子,唯一特殊的地方。
就在于他的‘天赋’跟战场简直就是绝配!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天赋’的极限在哪里,但以目前的情况推算的话。
只要让他在战场上一路杀下去,想来踏足第七境的武道真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第八境,以及象征着人间极巅的第九境。
暂时就不必考虑了。
太遥远了。
未曾踏足这两个境界的人,根本无法想像七境修士之后的差距,到底有多么巨大。
看著匍匐在身前的李貂寺,太康帝微微点头。
算是认可了他刚刚的话。
或许继续将那小子留在幽州,给他一些继续成长的机会和时间,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让太康帝还是有些举棋不定的是……
“说得再多,要是那小子让辽东公孙拉拢了过去,又有什么意义?”
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天赋越好,越是人才。
越是恨不得……得而诛之!
这是所有掌权者的共同想法。
太康帝亦如是。
而太康帝这般心思,自然瞒不过李貂寺这个经年老仆的眼睛,于是赶忙保证道。
“那小子是个忠心的。”
说著,又将自己当时躲在暗处听到的话,在太康帝面前复述了一遍。
果然在听到那姓韩的小子,竟然敢当著公孙峙的面呵斥对方的时候。
太康帝原本阴沉的脸色,瞬间荣光满面。
“好烈性!说得也好!”
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你眼里只有辽东公孙一家!而我这个昔日小卒,眼中却有整个天下,却有陛下!’
‘陛下颜面不存,我等雍人的颜面又何存?’
说得好啊!
真该让这天下世家大族、名门大宗,好好听上一听!
尔等世代蒙受姬氏恩泽!
却不如一个昔日小卒,懂得感恩!
懂得忠君!
这般念头转过,等听到李貂寺再三保证,那小子绝对不可能在他面前演戏后。
太康帝喟然长叹一声,感慨道。
“若是这天下之人,皆能如这小卒一般忠勇……”
“我大雍!又何愁不兴?”
这话说完,李貂寺自然是连连点头。
要知道以那小子当初的修为,在公孙峙那个武道真仙面前说出这话。
要不是自己及时出现,震慑了公孙峙和赵言之两人,那小子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如此近乎以死明志的举动,若是还不值得信任,这天下间难道还有值得信任的人吗?
这一刻,太康帝甚至因此重新拾起了几分对这天下的几分信心。
毕竟他还有这样忠心的‘小卒’,在用手中长刀为他这个陛下拼杀!
在策动马蹄,不惜为他这个陛下纵横奔袭数千里!
在为他这个陛下斩孽龙、焚龙城!
甚至在用生命为他这个陛下呐喊!
他必须要振作!
必须要收拾这表面宁静,实则破碎不堪的旧日山河!
否则的话,他如何能对得起这些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大雍好儿郎?
于是心中对韩某人再无怀疑的太康帝,平复了一下心潮涌动的内心。
“你说朕该怎么封赏那小子?”
这话出口。
刚刚还在太康帝面前侃侃而谈的李貂寺,顿时木然站在一旁,闭口不言。
唯器与名,不可假人,君之所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