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盏茶的工夫。
场中已经伏尸一地。
失去主人的战马,睁著大眼有些茫然在原地踱著步子。
仅剩的几名蛮族少年双目赤红,怒视著铁木阿骨打。
“阿骨打!你这个蠢货!你会后悔的!”
“错过这个机会,你一定会后悔的!”
铁木阿骨打面无表情地提著滴血的长刀,顺势拦住身边那些蠢蠢欲动的骑军。
口中漠然道。
“蠢,不可怕。”
“蠢,而不自知,才可怕。”
说完,座下铁骑策动,手中的长刀于须臾间划过几人的脖颈。
鲜血温热。
铁木阿骨打站在一地尸骸、残肢中,环顾四周。
有如一头凶的狼王,狞视群狼。
被他目光扫过的所有人于马上低头抚胸,表示臣服。
唯有台吉从始至终,都在用那副笑眯眯的神情,看著铁木阿骨打。
铁木阿骨打蹙了蹙眉,而后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让失望了,台吉……”
台吉不置可否地继续笑著,没有接话。
他就像是一匹于狼群中游离的孤狼,看似身处狼群,却总显得格格不入。
铁木阿骨打曾经想过试著同化他。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失败了。
后来铁木阿骨打才明白过来,用孤狼来形容台吉并不准确。
他不是狼。
而是一只长在狼窝里,披著狼皮的牧羊犬。
而他们也不是狼。
而是披著狼皮、长著獠牙和利爪的……羊。
挥手抖落长刀上滚动的血珠后,铁木阿骨打归刀入鞘。
策马踱步到台吉身边,漠然道。
“仅此一次,再有下次,就算是拼著被主人责罚,我也必斩你!”
台吉笑了,有些古怪道。
“你觉得是我鼓动的?”
铁木阿骨打声音冷漠。
“不是么?”
台吉摇头失笑道。
“虽然我觉得这些虫豸该死,但他们毕竟是主人的财货。”
“没有哪头牧羊犬会主动咬死羊圈里的羊,你说对么?”
台吉这话说得很对。
但铁木阿骨打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毕竟有的时候稍微蛊惑几句,有些蠢货就会主动跳出来寻死了。
眼神瞥过台吉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面容,铁木阿骨打冷哼一声。
“姑妄信之。”
说完,又补了一句。
“不是只有你对主人忠诚。”
台面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姑妄信之。”
嘲讽?
铁木阿骨打眼中闪过怒意,却也没有与他继续纠缠。
马缰一引,口中沉喝。
“继续前进。”
……
烽堡,定风堡。
狼烟笔直,风吹不散。
只是点燃烽火之后的定风堡众人却没有继续管了。
“射!”
烽堡上的戍卒快速拉动著手中的弓弦,甚至根本不用瞄准,就能射下一骑。
因为下方蜂拥冲来的蛮族骑军,实在是太密集了。
一眼看去,起码四千骑!
与之相较,他们这座只有两百四十多人防守的简陋烽堡,宛如巨浪冲击之下的礁石。
一旦被其淹没,必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烽帅柳岳目光死死盯著那些不断冲临堡下的蛮族骑军,一颗心已经渐渐沉了下去。
毫无疑问,昨晚没能回来的那一伍游骑,已经阵殁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为那一伍儿郎悲伤了。
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天也会阵殁在这里。
包括堡中的二百四十多已经朝夕相处两年有余的将士……
顺势抓住一柄从堡下射来的利箭,柳岳咬著牙关将之折断。
无人看到他刚刚用力折断箭矢的手掌,隐隐地颤抖。
他也是人。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也会恐惧。
可作为烽帅,作为这二百四十多人的主心骨,他不能表露出来。
甚至面对将士们投来恐惧的眼神,他还要笑著朗声安慰道。
“放心!烽火已燃,援军很快就能到!”
“大家撑住!”
听到他这话,已经有些绝望的将士们,心中稍稍一安。
有援军就好。
只要他们能撑过一段时间,等援军到了,到时候内外夹击,没准儿还能搏上一番军功!
等年末带著赏赐回家,也能风光一把。
于是这座不大的烽堡台上,将士们士气一盛,尽皆怒吼一声。
“杀蛮狗!”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刚刚给他们鼓舞士气的烽帅柳岳,心中却是苦笑。
哪有什么援军?
因为去年年末那场大战的缘故,整个幽北草原上的烽堡群几乎被一扫而空。
虽然等蛮狗退去后,新补充了一些戍卒。
但时间太短了,根本无法恢复战前的规模。
据他所知,离定风堡最近的两座烽堡,加起来也不过跟他们定风堡相当。
其中还有不少从未经历过战阵的新卒。
这样的实力,别说是前来救援了,就算是自保都做不到。
看著将士们奋力拉动著弓弦,并且不断用守城器械杀伤著蛮骑的奋勇场景。
柳岳心中对将士们说了一声抱歉。
是他大意了。
之前觉察到那一伍游骑没能回来,他就应该立即去看一看的。
而不是想著等巡查完烽堡再去。
这一耽误,就误了大事!
这也是柳岳的性格缺陷。
虽然对麾下很宽容,很得将士信赖,但为人太过优柔寡断,做事也磨叽。
只是这个时候后悔也晚了。
蛮骑大军来得太多,已经兵临城下,由不得他们再像去岁一般抽身退去了。
‘唯有死战了……’
堡下四千蛮骑马蹄如雷。
来去如风。
很快前锋便越过了一箭之地,而这时他们的反击也开始了。
“射!”
“射!”
随著一声声蛮语吼出的声音。
只见下方的蛮骑迅速拉动了马侧的骑弓,张弓仰射。
目睹这一幕的柳岳,没有丝毫的犹豫,瞬间下令道。
“箭雨!避!”
不得不说,定风堡的这些戍卒虽然比不得镇辽军的那些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