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赶忙垂下头,错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虚空之上。
铁索横空,遮天蔽日。
一具具尸体,点缀其中。
而处在中心的韩九,说是像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实则更像是上古传说中走出来的盖世魔神。
魔威滔天,可畏、可怖。
他在确认危险,这是烙印在他神魂中的职责。
而随著时间一分一毫的逝去。
韩九眼中的赤红,渐渐敛去了几分。
身遭那遮天蔽日的铁索,也终于被其缓缓收起。
一具具鲜血近乎流干的尸体,坠落在地的那一刻,韩九的身形也随之于马车前落下。
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
“主母,干……干净了。”
赶车的那老倌儿安抚了下有些受惊的马匹,可实际上他心里的‘惊’并不比这些马儿少。
虽然他也猜到了那位冠军侯临走前肯定留下了后手。
可真亲眼看到这个后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为之震惊不已。
眼前这尊名为韩九的存在,明显与普通修士不同,身上的法力气息并不明显,别说那些刺客被狠狠坑了一把。
就连他之前也走了眼。
‘莫不是……北固宗那具第六境道兵?’
想到獬豸卫中留存的【北固宗】卷宗,老倌儿心中终于有了明悟。
而后又不禁在心中腹诽。
那位冠军侯对姜娘子还真是舍得。
不过这也是好事。
毕竟姜娘子是长史的义女,而他们獬豸卫又是由长史一手组建。
这就是人心的偏向。
而这时,马车中的那道女声依旧温婉平静,轻声嗯了一声,便道。
“既然处理干净了,就走吧。”
“义父事务繁忙,别让义父等急了。”
……
马车悠悠而行。
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将军府。
提裙下得马车,姜婉抬眼便看到笑盈盈的李文静,笑容展露。
“义父。”
李文静拢手合袖,宛如一个普通的富家老翁。
丝毫没有传言中笑面虎、活阎罗之名。
姜婉屈膝施礼,李文静不动声色地错身避开。
“没吓坏吧?”
姜婉浅笑。
“有韩九在,婉娘无碍。”
李文静面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那就好。”
两人都没去提刺客的问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入得厅堂。
韩九铁塔一般的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姜婉身后,李文静仿若未觉,更没有驱赶。
等到落座后,才对姜婉赞了一句。
“山岳崩于前而色不改,若婉娘是男儿身,必为一世伟丈夫!”
姜婉不置可否。
“义父过誉了。”
相较于这声赞许,她更愿意如原先计划的那般,与绍哥儿相濡以沫,为他生儿育女,当个寻常妇人。
只是李文静只是义父,不是亲父。
有些女儿家的心思,就算李文静待她再好,也无法跟他言说。
上前为李文静煮茶、奉茶之后,姜婉直言道。
“义父,今日学什么?”
数月前的某一日,李文静忽然提议让她,每日跟著自己学上一些东西。
姜婉没有拒绝,直接便答应下来。
只是让姜婉有些失望的是,李文静教自己的并不是所谓的修行之道。
而是让她帮忙协助处理公文。
闲暇之余,还会让她诵读一些刑律、律法之类的典籍。
姜婉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这位便宜义父,大抵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
此举必有深意。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姜婉每日从无懈怠。
而姜婉这副勤奋好学的态度,李文静眼中的欣赏、满意之色,越发浓郁。
仔细打量了姜婉一阵,忽然问道。
“婉娘……想修行?”
这还是李文静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到修行。
姜婉神色微怔了一下,而后起身在李文静面前恭恭敬敬地屈膝跪下,大礼叩拜道。
“愿悉听义父教诲。”
话语间的坚决、向往之意,不言而喻。
李文静见状,开怀一笑。
不得不说,能出现那人身边的人,都是有大气运的。
更遑论未来的枕边之人。
公孙辛夷那妮子天生命格不凡,自不待言说。
眼前这姜姓女子,无论心性城府、还是修行天资更是远超常人。
李文静之前将之收为义女,本只是想著借机攀扯一下关系。
可通过这大半年的相处,他却是对这少女越来越喜欢了。
他们这一对假父、假女,虽然没有血脉上的连接,可冥冥之中却又十分相似。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与延续。
有时候李文静甚至会不无唏嘘地感慨。
‘若是自己有女,便是如此这般吧?’
这般念头一起,李文静心中便有了决定。
挥手以法力将姜婉虚扶托起。
而后看著姜婉笑问道。
“婉娘,可知法家?”
姜婉抬首,虽然心中早就隐隐有所预料,还是恰到好处地闪过一抹愕然。
法家?
自前秦覆灭之后,这一门学说、修行法门,便随之一同覆灭了。
更何况自己这位义父不是出身儒家圣地,稷下学宫么?
要知道当年儒、法相争,涉及道争,双方可谓死敌。
自己这义父是要……欺师灭祖?
而看著姜婉这副表情,李文静顿时知道这妮子已经明悟了这其中的关节。
于是也不遮掩,眨了眨眼,笑著道。
“不然你以为为父,是怎么离开学宫的?”
没人知道作为那位儒家至人七十二弟子之一,原先的圣地第八境,如今文脉被斩,沦落北疆苦寒之地,屈居长史之位,这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文静也从不跟旁人讲这些。
甚至就连他出身稷下学宫,姜婉也只是无意中听他提起过。
之后任由她怎么试探,李文静都是一副守口如瓶、讳莫如深的模样。
却没想到今日竟然因此窥探出了几分端倪。
见姜婉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自己,李文静也不著恼,面上笑意不减。
“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毕竟那稷下学宫……”
李文静没有将话说尽。
但意思很明显。
面对稷下学宫这样的庞然大物,又是法家这样的禁忌学说,有所畏惧也是正常。
姜婉闻言,摇了摇头,坚定道。
“义父,婉娘愿学。”
李文静讶异道。
“你不怕?”
姜婉闻言,学著李文静的样子,眨了眨眼。
“义父何必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