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韩绍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般狂傲至极的话,甚至还不忘顺著自己的话,踩上自己一脚。
公孙老祖有些被气笑了。
只是笑著笑著,竟然畅快起来。
“善!”
“如此这般目中无人,方才不负少年意气!”
韩绍摇头笑道。
“老祖此言差矣!非目中无人,乃自知也!”
公孙老祖错愕,随即大笑。
“哈哈!不错!非是目中无人,乃自知也!”
很奇妙。
这一番调笑虽然短暂,却将这一老一少的关系,瞬间拉近了几分。
少了几分疏离的公孙老祖,一阵大笑过后,拍了拍韩绍的臂膀,神色忽然变得郑重。
“放心吧,既然老夫已经出山,凡事自然有老夫我在背后替你撑著!”
“此战,你放手一搏便是。”
韩绍点头,正要接话。
可这时,公孙老祖却是俯上身前,低声又补了一句。
“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要硬撑,打得过就打,打不过……”
公孙老祖叹息一声,神色认真道。
“真要是打不过,你也没人会怪你。”
“你还年轻,就算一时失手,也无关紧要,大不了重头再来。”
“凡事当以保命为先!”
人活著,一切还有希望。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对于公孙老祖而言,他还真怕韩绍这小子热血上头之下,在某些明知不可为的时候,枉送了性命。
感受著肩膀处沉重的力道,韩绍面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
如果说公孙老祖的前一句的‘替他撑著’,还有可能是场面话的话。
后面补上的那一句,却是让韩绍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暖流。
“老祖就不怕被韩某败坏了家业?”
公孙度的镇辽军先抛到一边不说。
那万骑白马义从,可是公孙老祖多年看护、等闲舍不得拿出来的宝贝。
要是真的在此战尽数葬送,公孙老祖心痛是肯定的。
甚至就连整个辽东公孙也免不了伤筋动骨。
听到韩绍这话,公孙老祖顺势放下韩绍的肩膀。
“怎么?当老夫输不起?还是不信老夫刚刚那话?”
这等诛心之言,韩绍自然不会接。
所以只是静静地看著公孙老祖。
公孙老祖笑道。
“老夫既然已经上了赌桌,搏的就是你这小子的未来。”
“你活,这个未来就在,你死,一切皆无。”
“余者皆不重要。”
韩绍懂了。
就像前世炒股,股票一时跌停不可怕。
只要没有抛售或者退市,亏掉的钱,就不算亏。
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加仓,摊平成本。
不得不说,若是换到前世,公孙老祖估计也是根老韭菜了。
只是对于韩绍而言,能遇到公孙老祖这样思维通透的‘天使投资人’,却是一种难得的运气。
徐徐吐出一口浊气,韩绍颇为郑重地向著公孙老祖,深深一揖。
“既如此,韩某就先谢过老祖了。”
“若此生幸得有成,定不相负!”
说是真心也好,亦或是宽慰‘投资人’的心也罢。
此刻的韩绍神色真诚无比。
看得身前的公孙老祖老怀甚慰。
至于说什么‘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之类的话,此时没人会去想,更没人会去提。
因为那是事成之后,才有资格去计较的事情。
在此之前,有的唯有患难与共、同舟共济。
……
目送公孙老祖离开之后,韩绍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旋即便叹息一声。
“今日倒还真是热闹……”
这般感慨刚刚落下片刻,便听吕彦的声音再次匆匆传来。
“侯爷,宫中有天使至。”
韩绍失笑,吩咐道。
“让他直接进来。”
趁著府中女侍奉上茶水的间隙,韩绍起身踱步到门前,静静等候。
有些面子还是要给的。
虽然时至如今,他早已无惧对方。
可有些人尽管不一定能帮你成事,但如果真坏事,却是轻而易举。
韩绍讨厌这样的麻烦,所以宁愿将姿态摆得低上一些。
好在不消片刻,那道还算是熟悉的身影,便在吕彦的引路下来到了韩绍的面前。
没什么好说的,韩绍哈哈一笑,热情迎上前去。
“李常侍大驾光临,韩某未曾远迎,还望李常侍恕罪!”
或许是习惯了宫中的亦步亦趋。
李瑾的脚步迈得并不大,可一举一动,却自有一番仪态。
目光瞥见那道于府中快步迎上前来的身影,李瑾心中一时间竟有些怅然。
遥想当初与这厮初见时,不过区区元神真人,身份更是不值一提。
不但言语间小心翼翼,多有吹捧,就连贿赂自己,都有些放不开手脚。
而等到月余之后第二次见面,就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觉了。
不但修为已经踏入六境金身,还当著自己的面斩杀了一尊九皇子的分身!
而如今,一眨眼间的一年之后。
虽然眉宇间,人依旧是那个人,并没有太大变化。
可李瑾却知道,一切早就已经大不相同了。
大雍冠军侯,最年轻的七境真仙。
面对这样的存在,就算是自己本身同为七境,又是出自宫中,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所以在看到韩绍笑著大步向自己走来的时候,李瑾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口中连忙道。
“侯爷军务繁忙,咱家区区阉人,竟劳驾侯爷亲自出迎,实在惭愧!”
韩绍面上笑容不减。
“李常侍哪里的话!韩某与李常侍相识时,不过微末之身!”
“幸得李常侍不以韩某鄙薄之身,折节下交,韩某至今感怀至深啊!”
见韩绍没有去提两人上次见面时的不愉快,李瑾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连带著脸上的神色也真诚了不少。
“侯爷客气了!”
“能与侯爷这样的当世人杰相交,是咱家的荣幸!”
“如今每每思之,更是时常感慨,时常怀念!”
确实怀念!
要是早知道这厮能在这短短一年内,生出这么多风波。
当初在草原时,就该弄死这厮算球!
每每想到这里,李瑾就不禁扼腕叹息。悔之不已。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却是不可能了。
撇开这厮已然与自己同境不谈,现如今的北疆,大战在即,也离不开这厮。
李瑾心中一边叹息,一边跟著韩绍走进那处会客的书房。
宾主落座,女侍奉茶。
之后自然免不了一番东拉西扯的废话。
不过废话归废话,实则在座的两人都在试图从这些废话中寻找一些有用的东西。
李瑾感兴趣的是如今镇辽军在未来那场大战中的布置。
而韩绍则是想知道一些神都,乃至于宫中的事情。
对此,李瑾自然是颇有兴致。
毕竟镇辽城有李文静的獬豸卫,加之距离又远,鞭长莫及。
所以这么多年来兰台阁对镇辽军乃至整个幽州的事情,了解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