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一击!
陈庶稍稍一愣,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道居于书案后一直嘴角含笑的年轻身影。
城府似海、高深莫测、如渊如狱!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驯服中行固这条手段残忍、酷烈的老狗。
才会让这冠军城中数万虎狼锐士,心甘情愿为之效死。
才有资格让他这个涿郡陈氏千年世家子弟,在他面前匍匐如忠犬。
徐徐吐出一口积蓄在胸口的氤氲浊气,陈庶咧嘴一笑。
“提督说得对,都是侯爷教的好。”
说著,又低下姿态、语气诚恳道。
“陈某无知庸蠹,以后同在侯爷麾下做事,还请提督不吝教诲一二。”
“陈某定有厚报!”
感受著怀中突然多出的那个储物锦囊,中行固有些讶异地看著陈庶,心道。
‘这陈庶著实是个妙人。’
然后畅快地笑了。
“好说,好说。”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两人不动声色地完成了一阵交流。
皆大欢喜。
然后才将目光重新望向在场的众人。
“做事!”
……
幽州苦寒,夏日极短。
天寒得自然也早。
刚入十月,天就冷得厉害。
虽然不至于达到哈气成冰的地步,却也已经让人感到不适了。
好在这些迁来冠军城的百姓,本就出身北地,些许寒冷他们早就习惯了。
对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而言,有地住,有饭食,有衣穿,这就足够了。
什么冷不冷的,只要不冻死人,通通算个屁。
街上行人如织,其中夹杂著不少骡马拉行的车驾,往来于各个商铺中。
繁华而喧闹。
丝毫没有边陲之城该有的荒凉与死寂。
若是不了解这座城的人,乍一看去,怕是根本想像不到就在年初之时,这座城还是一座空城。
想像不到就在去年岁末,这城外堆积的尸山,甚至比那城墙还要高。
更想像不到有人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将曾经的修罗炼狱重新建成如今的人间盛景!
可偏偏有人做到了。
就如他当初区区三百残军败卒横扫草原、整个草原掀得天翻地覆。
亦如他后来又以那区区三百骑直冲数十万蛮骑围困的定北城下。
再如他以弱冠之龄,一举破境登仙,彻底成就甲子第一仙之名。
一切常人连幻想都不敢去幻想的种种奇迹,在那人身上却仿佛稀松平常一般。
那人就是如今这冠军城的主人。
大雍冠军侯、定北将军。
所以在这冠军城有人悄么么的咒骂远在神都的昏君,没有会说什么。
甚至还会有符合一声骂得好。
可要是你敢说上一句那位冠军侯的不是,那或许根本不用城中那些如狼似虎的甲士动手,这城中的百姓就能将打得满地找牙。
事后,连个喊冤的地方也没有。
说到底这些被那些世家高门视若草芥的黔首百姓不傻。
他们知道如今的平静生活是谁给的。
知道如果没有那位冠军侯,以后但凡有武者修士欺辱、甚至打杀了他们,再也不会有人替他们撑腰、做主。
更知道这世上除了那位冠军侯,可能再也遇不到一个能将他们当成一个人,而不是牲口、草芥、蝼蚁的上位者出现了。
所以他们对于现如今的生活、对于那位冠军侯倍加感恩、也倍加珍惜。
这就是民心。
而民心这东西在很多时候看似无用,可却是维持统治稳定的基石。
就像是此刻。
当看到一列一列虎狼锐士披甲执锐,从长街尽头快速踏过,所有沿途遇到的百姓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安安静静地退到一边。
眼神探究中带著几分好奇地看著这些甲士到底要做什么。
等看到他们将这处长街两旁的商铺全部围困了起来,四周那些百姓依旧没有说什么。
哪怕他们中不少人都是靠著给这些商铺送货、做工,养活一家老小,也是如此。
直到他们看到后续跟上来的那些黑衣身影时,才忍不住咒骂一声。
“臭脚巡!狗差人!”
百姓的价值观都是朴素的。
他们感念那位冠军侯的恩德。
可不喜欢被管教,也是人的本性。
所以对于这些身穿黑色制式皂衣、腰悬长剑的家伙,自然是喜欢不起来。
他们是这城中的衙役,也叫不良人。
管的就是这街头巷尾鸡零狗碎的腌事。
而且据说‘不良人’这名称,还是那位冠军侯亲自定下的。
只是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个称呼其实一语双关。
既有‘侦缉逮捕市井不良之事’的意思。
又隐隐点名了这些人的出身来历,其实本身就并不干净。
他们是罪囚!
出身北固宗,就是他们最大的罪过。
论罪,他们本该跟著如今臭名昭著的北固宗一同殉葬的。
可侯爷慈悲,终究还是给了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当初修缮城墙是赎罪。
如今充当维护治安的不良人,也是赎罪。
所以面对身边这些百姓的低声咒骂,他们听到了也当做没听到。
丝毫看不出曾经身为千年大宗弟子的傲气。
倒是带著身后一众不良人前行的那道身穿黑色官服的身影,听得有些不舒服。
“闭嘴!”
“鼓噪不休,成何体统!”
四周百姓顿时噤声,不敢再张嘴骂人。
他们认得那人,县尉丁晟。
这是官,不能骂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听说此人虽然同样出身北固宗,可曾经却是六扇门的人。
而如今六扇门的凶名,不说那些武者修士了,就连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也早就有所耳闻。
更何况他们还听说了,这位丁县尉还与侯府那位侯爷宠姬虞夫人,情同兄妹。
试问,这样一位背景强到吓人的恐怖存在,谁又得罪得起?
见丁晟一语镇住四周那些桀骜不驯的刁民,身边几位不良帅连忙拍上马屁。
“丁师兄威武!”
“是啊!是啊!这些刁民平日里个个不服管教,也就丁师兄能降服了!”
丁晟冷眼瞥了他们的谄媚嘴脸,呵斥道。
“放肆!北固宗早已覆灭!什么师兄、师弟的!叫我丁县尉!”
“还有!再敢以‘刁民’,称呼这些良善百姓,你们这些不良帅也就不用当了!”
“都滚回去修城墙吧!”
这话说完,四周百姓一阵叫好,然后哈哈大笑,感觉畅快不已。
而丁晟身边几名不良帅却是涨红了脸,心中更是咒骂不已。
狗东西!牛什么!
还不是靠虞师妹的裙带关系,才爬到这个位置?
他们此刻只恨当初在北固山时没这丁狗会舔,否则如今这县尉之位还指不定谁当呢!
不过心中腹诽归腹诽,他们其实还挺佩服丁晟这厮的。
当初在北固山上,虞璇玑的美名,早就传遍全山。
只是旁人舔了一阵之后,见没有回应也就放弃了。
可这厮却是硬生生一直舔到了最后,甚至在传出虞璇玑‘死讯’后,还不止一次的为之鸣不平。
单单是这份毅力与决心,就不是寻常人能够达到了。
如今靠著往日的那份香火情,也活该他今日能够飞黄腾达。
不服不行!
而丁晟自然懒得去管这些昔日同门师兄弟心中如何腹诽自己。
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标识著【郑氏】族徽的商铺,冷声道。
“你们不是一直想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