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边军一小卒 第576节

  而看著那些臣子消失的方向,依旧端坐于大殿之上的那道伟岸身影,面上的笑意也随之消失。

  默默伸手抚摸著身前雕龙琢凤、几乎与帝君御案没什么区别的宽大桌案。

  然后缓缓起身,扭头望向身后那距离自己只一步之遥的至尊帝座。

  眼神中有狂热、有迷茫。

  “上官鼎啊,上官鼎……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曾几何时,自己刚刚踏入这片威严宫阙时,似乎半点也想过今日这般场景。

  有的只是战战兢兢与如履薄冰。

  可这似乎只一转眼之间,自己就走到了今日。

  有时候就连他也有些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权柄、实力、寿元,这世上又有哪个不想要呢?’

  这般念头倏忽转过间,这位大雍立朝以来的最大权臣上官鼎不知何时已经踱步到了帝座之前。

  如此近的距离,似乎这世上的任何人只要想,就能尝试一番那端坐帝座的无上风光。

  可这世上有些事看似简单、轻而易举,却又哪有这般容易?

  就连他上官鼎也是一样。

  就在他近乎下意识要伸手触及那至尊无上的位置时,一道足以震碎上三境神魂的巨大真龙怒吼,瞬间将他惊醒。

  上官鼎默默收回手,旋即失笑。

  “急了,又急了。”

  “不用急,只要一切顺利,应该是快了,不用等太久的……”

  口中这般呢喃自语著,上官鼎旋即将目光望向东南的方向。

  虽然因为有意屏蔽天机的缘故,有些景象就连他也看不清、看不到。

  可是据他了解,时至如今,那里的苍天此时已经被一片赭黄所侵染。

  或许要不了多久,便会席卷这大雍半壁江山……

  而到时候这大雍龙气此消彼长,自己也就没了顾忌了。

  “丞……丞相……”

  被一道压低的声音打乱思绪与畅想的上官鼎,蹙眉回望。

  “何事?”

  那明显是寺人模样的仆从,小心翼翼禀告道。

  “郑……郑夫人得知虞阳郑氏被灭族,在府中大闹了一阵……”

  “如今更是闹著要来宫中寻丞相哭诉,说是……说是要丞相给她虞阳郑氏讨要一个说法。”

  郑夫人?

  哪个郑夫人?

  九境绝巅寿元绵长,一生经历的女子有如过江之鲫。

  如果不是这寺人提到虞阳郑氏,上官鼎还真不一定能想起来那女子到底是哪个郑夫人。

  不过有了这般提醒,上官鼎脑海中顿时回想起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艳丽面容。

  生得不差,再加上北地女子的泼辣性子,在后宅一众女子之中格外突出。

  早年他确实很是疼爱了一阵。

  只是后来府中进了新的女子,渐渐地也就忘了。

  至于说……这女子要为虞阳郑氏讨一个什么说法?

  上官鼎颇有些哭笑不得,然后道。

  “杀了吧。”

  “另外,去查查,是谁将这事传到她耳边的。”

  “一并诛除了便是。”

  这世上总有人自作聪明,喜欢干些蠢事。

  以为靠著女子裙带关系,就能收获利益。

  却不知道这些女子在他上官鼎眼中,不过是玩物罢了。

  充其量有些玩物精致一些、讨喜一些。

  但再精致、再讨喜,也改变不了其玩物的本质。

  他会为区区玩物改变自己的想法吗?

  天真!

  愚蠢!

  这样的人,又怎么配活在这个世上浪费食粮、天地元气?

  又怎么配存在于他上官鼎身边?

  所以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以免日后被这些腌蠢货坏了自己的事。

  “喏。”

  “奴这就去办。”

  或许整个虞阳郑氏到死也想不到,一直被他们当成最大依靠、引为荣耀的家中贵女,只因为想要替自家家族要个说法,便被一言赐死。

  又或许那郑家贵女同样也想不到,曾经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大雍帝相,甚至就连赐死自己时,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半分变化。

  就仿佛随手处置了一件破旧无用的物品一般。

  不但没有心疼,甚至还会因为不再碍眼而心情愉悦。

  而唯一确定的事情,那便是整个幽州虞阳郑氏这一脉,至此彻底无了。

  没有什么,身负家族血海深仇、卧薪尝胆,最后高喊‘狗贼受死’的狗血戏码。

  毕竟现实不是由小说家的刻意编撰而来。

  而且就算是这样。

  那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是主角。

  芸芸众生,大多都是龙套、炮灰,甚至不值得点滴笔墨渲染。

  ……

  见惯了神都繁华的人,乍一见幽州的广袤、甚少人烟,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感慨。

  而上官鼎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般与大雍地方完全不同的景象,但也不禁发出一声轻叹。

  “难怪自古燕赵故地多慷慨悲歌之士!”

  不同的地方风情,总能养出不一样的人。

  南方水网密集,所以能够养出水一样的女子。

  男子也是习文居多。

  往北之地,越是苦寒,越是地广人稀。

  日日见到这片广袤天地,不免心中也宽广、辽阔了许多。

  再加上其处处遍布的生死危机,让这里的人顾不上跟南方一样,寻求儒家那一丝顿悟之机。

  所以北方武人多出武人。

  幽、并、雍、凉,乃至再往南一些的青、兖、冀等等数州之地,皆是如此。

  而就在上官鼎这般感叹之后,一道苍老的身影缓缓从虚空踏出。

  “丞相大人谬赞了。”

  “所谓慷慨悲歌,看似豪迈,实则只是无奈罢了。”

  “若是可以,这世上谁人不想安稳度日,谁人不想清静空闲,谁人又愿意手持刀兵、以命搏命?”

  这世上大多数所谓高贵的品质,都是被环境逼出来的。

  天气苦寒、土地贫瘠,则物产不丰。

  有时候既要防止旁人抢自己,又要在活不下去的情况下去抢别人。

  就拿幽州和北面的草原来说,也是一样。

  那些凶至极的蛮族,有时候明知道南下是死,为什么还要疯狂南下?

  因为留在草原上也是死。

  既然左右都是个死,那还不如舍命一搏。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概莫如是。

  看著眼前这道缓缓踏出虚空的苍老身影,再听他这番若有所指的话,上官鼎笑了笑。

  “上官鼎不敢当老太尉‘大人’之称。”

  “想当年在神都时,上官鼎承蒙老太尉多番照拂,一直没顾得上当面言谢,还请老太尉恕罪一二。”

  太尉。

  三公之一。

  权柄最盛时,甚至能执掌天下兵马。

  一等一的朝廷重臣!

  只是随著局势一变再变,再到现在上官鼎坐镇北宫与南宫的太康帝分庭抗礼。

  如今的三公之位早已形同虚设。

  再也不复当年的风光与权职。

  而听到这声许久没有听到过的称呼,公孙老祖神色不禁怔了一下,随即带著怅然地失笑一声。

  “过往之事,老夫老朽,不提也罢。”

  什么狗屁照拂!

  当年上官鼎这厮尚未得势时,就一肚子坏水。

  诸多阴谋、阳谋之下,坑杀了他们兵家这帮直肠子不少人。

  公孙老祖还未隐退时,不止一次想要学那大汉棋圣,一举掀翻棋盘,斩杀此獠。

  只可惜当初在位的帝君,连如今的太康帝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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