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厮杀,跟之前他们覆灭虞阳郑氏那一战完全不同。
数十近百万的军卒惨烈搏杀,有些明明以胆气、豪气著称的人,被那恐怖煞气一冲,很可能瞬间胆寒、畏惧。
而后溃逃之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家老祖眼中闪过几分冷意。
“这是我涿郡陈氏最好的一次机会,一旦错过,很可能此生不会再有。”
“上阵之后,老夫不求你们挣上多大的功劳,最起码也要挣上一份苦劳!”
“此外就是……不要怕死人!”
“人,我涿郡陈氏死得起!”
“只要能够抓住这次机会,大不了死完再生便是!”
说著,陈家老祖目光忽然盯著陈庶,幽幽道。
“也包括你。”
“当死则死!”
“你死了,你膝下诸子不但将迁入宗谱嫡脉主支,老夫还会亲自带在身边抚养!”
“老夫的话,你听明白了?”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饶是陈庶生性谨慎、贪生怕死,可当听到老祖这话后,还是心中一阵火热。
“庶,明白!”
陈家老祖见状,终于露出一缕满意的笑意。
“明白了,就好。”
自己这好儿孙就算没有大智慧,也是个聪明人。
自然该知道越是重赏,要是做不到代价就越大。
更该知道,既然他这个老祖开口了,就根本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
以免显得他这个老祖太过冷血、刻薄。
不过陈家老祖终究还是对他有几分喜爱的,再次宽慰道。
“战场之上,生死靠命。”
“老夫我看你也不是短命之相,必有福泽。”
说著,陈家老祖想了想,又道。
“这事……罢了,等们上阵之后,老夫亲自去替你们求个情。”
“让君侯分润你们一些造化。”
“此战之后,所有能够活下来的人,必然会脱胎换骨。”
他在冠军城有些时日了。
之前诛灭虞阳郑氏就不说了,那一战之后,整个六扇门上上下下修为全都突飞猛进。
这几日与蛮族的大战,有些事情则更加清晰明了。
所以只要韩绍肯让他们上阵、只要不是将他们当成用过就丢的夜壶,陈家老祖料想韩绍自然不会吝啬于这一点‘造化’之力。
而听闻这话的陈庶,这一刻终于真正动容。
“那便劳驾老祖!”
抛开财货、富贵这些身外之物不谈,没有任何一个修士能够拒绝修为暴涨的诱惑。
他拒绝不了,这城中其他世族高门中人同样拒绝不了。
所以在定了定心神后,陈庶甚至有些迫不及待道。
“既如此,依老祖看,咱们要不要去侯爷面前主动请战一番?”
听闻这话的陈家老祖却是白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又急了?”
陈庶讪笑。
“晚死,不如早死。”
“更何况主动请战,或许还能在侯爷心中搏上一个忠心的印象……”
这话倒是不错。
可陈家老祖却是摇头道。
“不急,等军令上门吧。”
说著,顺口教诲了陈庶一句。
“为下者,在没有彻底博得信任之前,一动不如一静。”
“听话本分,然后再徐徐图之,才是谋事之道。”
陈庶闻言,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心有所悟。
“庶,谨受老祖教诲。”
而这时,陈家老祖却忽然笑道。
“你看,这不来了么?”
陈庶闻言一怔,抬头间便看到他那好女婿匆匆而来。
没有任何翁婿寒暄,吕彦甚至没有看他这老岳父一眼,公事公办道。
“侯爷谕令。”
“著各家各宗子弟为冠军别部义勇,即刻披甲上阵,不得延误!”
“死战不退者,厚赏!”
“敢退半步者,斩!”
说完,这才面向陈庶道。
“陈主事,这事你主办,有没有问题?”
……
第349章 廊居!君子豹变!杀蛮!
历来建城之地,选址大多依山傍水。
只是廊居和过去名为定北的冠军城,却违背了这一惯例。
它们是两枚楔入草原的钉子,生生将雍土向草原延伸了百十里。
若是再算上其辐射统御的范围,影响则更为深远。
只是这也导致这两城的四周一马平川,几乎毫无屏蔽、阻敌的作用。
早年大雍强盛,百十骑军便可号称‘天使’纵横草原时,这一切自然不是问题。
可等到有些东西此消彼长后,这一弊端便彻底显现了出来。
当那数十万蛮族铁骑踏过广袤的草原,兵临城下时,这两城就是两座孤悬草原的孤城。
稍有不慎,就会被淹没、被吞噬。
所以去年那一场惨事,其实也不怪廊居、定北两城县令。
以他们的能力,以及当时手头的实力,根本守不住。
廊居城头上,公孙度一身银甲白袍,俯瞰著那些宛如疯魔一般,舍弃战马蚁附攻城的蛮族士卒。
此情此景,一如当初的定北城之战。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蛮族的实力,在这短短一年内暴涨了许多。
这也导致战事刚起时,守城的重甲营将士一下子没能适应过来,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伤亡不小。
面对这样的结果,公孙度心痛归心痛,却也没有什么吃惊与慌乱的情绪。
毕竟这近一年来一直紧盯草原动向的,不只是他那位好女婿的六扇门,还有李文静的獬豸卫。
并且这二者至少在有关草原的情报上,不止基本做到了完全情报共享。
甚至许多大动作还是双方共同完成的。
所以对于草原这近一年的变化,公孙度同样了然于心。
一应准备和应对的手段,冠军城那边有,廊居城这边不但不会少了分毫,甚至还会比那边更多。
说到底那小子再怎么闪转腾挪,又怎么及得上李文静这么多年在幕后的苦心经营?
镇辽城,不只是一座城。
它汇聚了大半个幽州财赋、资源。
与它相比,就连幽州名义上的州治幽州城,也只剩个表面风光罢了。
而作为镇辽之主、这大半个幽州实际上的掌控者,这一次在做到了充足的准备后,又怎么会畏惧区区乌丸蛮族?
所以哪怕初战之时局势不利,公孙度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而是任由城上那些将士在顶住了蛮族最开始的强大攻势后,慢慢稳住了阵脚,并且一点一点扳回了局面。
如今这一连几日下来,整场战事便一直围绕著这四面城墙,不断来回拉锯、消耗。
显得格外的有条不紊。
而代价就是彼此双方向其中不断投入的士卒性命。
公孙度神色漠然地看著眼前这堪称惨烈的一幕,眼神中没有生出任何波澜。
慈不掌兵。
越是老于战阵的将帅,对于人命就越是漠视。
对敌人,同样也对自己麾下的士卒。
这就像是赌博,越是在意手中筹码的赌徒,往往最后输得越惨。
因为太过复杂的情绪,会影响其判断力、以及在关键时候壮士断腕的决断。
早已威震辽东多年的公孙度,自然是一个合格的赌徒。
就像去年那场血战,在预感到局势不妙后,如果不是他毫不犹豫抛下三万镇辽重甲,让他们死死挡住乌丸大军。
整个镇辽军怕是已经全都覆灭于草原上,后续也不会有某人于定北城下名扬天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