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黄昏。
又是新妇入府。
和昨日上官芷入府时的动静,恰恰相反。
没有喜庆红毯引路,也没有甲士恭迎。
外面的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君侯府中,又多了一位新夫人。
这也很好理解。
青丘涂山族类特殊,不适宜大张旗鼓。
阖族迁徙更要隐秘行事,以免中途横生枝节。
可入府时悄无声息,入府之后却是另一番模样。
分给涂山妃璇的那处偏院张灯结彩,处处张贴著大大的【】字。
被她带来的那些明艳女侍手执花篮,沿著府内铺就的喜庆红毯,一路挥洒。
韩绍有些不满她的张扬。
可这娘们却是振振有词道。
“老娘好歹是八境天妖!委曲求全,屈身为妾也就罢了。”
“难道连要一个最起码体面的资格也没有?”
“更何况老娘也没花你的钱财!”
一口一个老娘。
这满身的匪气,甚至比韩绍还要足。
哪有半点初见时的妩媚与妖娆?
韩绍恍惚中,竟有种被人诓骗了的感觉。
可对于涂山妃璇的话,他却是无力反驳。
八境为妾,确实委屈。
自己花钱操办,也是事实。
他只是有些眼馋这尊活了近百年的八境天妖,那不菲的家底。
没办法,阵殁将士抚恤、营建墨家书院……这些事情哪一样不需要海量的钱财?
陈文君那笔看似丰厚的嫁妆,在这些吞金兽造就的巨大窟窿面前,只能说是给韩绍一丝喘息的机会罢了。
这一转眼,他便再次陷入了捉襟见肘的尴尬窘境。
只是他终究还是要点脸的。
在暗示了涂山妃璇两句后,见她无动于衷,便懒得再提了。
只不过涂山妃璇到底还是低估了某人的小心眼。
在将她迎入偏院,全了某些必要礼数之后,竟头也不回地出了偏院。
一身大红喜袍的涂山妃璇,就这么端坐在床头,望著眼前的红烛,一点一点燃尽。
直到天色蒙白。
心中那初嫁人妇的羞涩、紧张、窘迫,也随之一点一点消散。
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羞恼与愤怒。
“韩绍!你欺人太甚!”
独守空闺、苦等一夜的涂山妃璇气炸了。
妖族那掩藏在骨子里的野心与凶蛮爆发之下,让她恨不得将眼前苦心布置的这一切,全都震成齑粉。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舍得。
她是妖,而且是活了近百年的八境天妖。
可她也是女儿家。
以狐身懵懂存世多年,苦修不堕,真正见识到这繁复人间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所以在她心中其实还是抱有一丝美好幻想的。
就像她与韩绍初见时,以人间英豪称之。
其实并不是吹捧敷衍之言。
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以弱冠之年,先成甲子第一仙,不足年便再次合道天人。
冠军一战,布法域、尽斩九仙。
而后,只手补天裂,与乌丸可汗始毕争锋,须臾斩其九首而归!
这样恐怖的天资,这样显著的赫赫战功。
如果这样的男子都配不上一声人间英豪,谁人能配得上?
而作为女儿家又有谁会不动心?
否则的话,就算背负族命在身,她又岂会屈身嫁与他人为妾?
更何况还是不顾面皮地与自己弟子共侍一夫?
所以啊,这世间一切看似不合理的故事,其实都自有因由。
此刻的她,愤怒之下,其实更多的还是感到了一股无奈与颓丧。
‘莫不是……妾真就入不得你的眼?’
那位以狐族之身,母仪天下的老祖宗遗像,她在族中见过。
她自问自己根本不逊色那位老祖宗分毫。
甚至就连隔壁有苏一族那位传说中祸乱天下的狐族先辈画像,她也见过。
同样不觉得自己弱了哪里。
可就算是这样,那人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好不容易逼得他同意自己入府,却又将自己丢在这里不闻不问。
涂山妃璇不忿、恼怒,更不甘心。
所以她此刻只想著要与他分说个清楚。
就算是抓,也要将他抓过来……洞房!
气急攻心的涂山妃璇,甚至忽略了她与韩绍的实力差距。
莲步轻踏,就要出门去寻韩绍。
只是就在这时,却见陈文君带著一众女侍大清早便赶了过来。
探头探脑了一阵,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看来老师昨晚独守空闺了?”
毫无疑问,陈文君就是来看她这个老师笑话的。
涂山妃璇咬牙切齿。
孽徒!
要不是这孽徒有那狗男人庇护,她真恨不得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看著她身后一众簇拥著的府中女侍,涂山妃璇大红喜袍下的粉拳紧握,脸色阵青阵紫了一阵。
片刻之后,忽然展颜妩媚一笑。
“胡说什么?”
“昨夜郎君恩宠备至,你家老师不知道有多欢愉。”
嘴上说著,涂山妃璇赶忙动用天妖神念从一件韩绍习用的物件上摄取气息。
然后融入己身,试图蒙混过关,保全颜面。
不得不说,八境天妖到底是八境天妖。
这点小手段信手拈来。
以陈文君元神真人的眼力,自然看不出破绽。
脸色一阵僵硬后,忽然露出一抹与涂山妃璇近乎一模一样的展颜一笑。
“既然如此,可否让弟子进去看看?”
夫战,必有战场遗迹。
一观便知。
这话一出,涂山妃璇心中顿时慌乱。
她是精通幻术,可没见过、没经历过,又该如何幻化?
可为了面子,她还是故作镇定,强撑道。
“看便看!”
……
内宅无事,闲得无聊,就会自己找事。
所以韩绍也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的大军回来了。
为此他甚至连洞房也没顾得上,便匆匆前去亲迎。
……
第397章 凯旋!今日不再迟!
冠军一战,始于十月十五。
十月二十三,韩绍一战斩尽蛮族九大真仙,后携始毕九首而归。
到了这个阶段,这场大战其实就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
余下的蛮族士卒或四散奔逃、或一心求死,再无战心。
求死者,自然是求仁得仁。
面对在城中憋屈了九天的六万镇辽铁骑,只数个冲锋便全都倒在了冠军城下,被踏成了一地肉泥。
真正让人头疼的,反而是那些慌不择路四散逃逸的蛮族溃军。
往南的那些散兵游勇还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