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便先打上一场!”
这话出口,为首的那贵种终于展颜一笑。
随后不再说什么,带著身后一行人消失在这片城头上。
他们要快!
必须在雍人攻城前,先稳住局面。
否则一切休矣。
至于说在这之后又该如何应对?
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他们能替自己拖住那些雍人一段时间,这就够了。
为首那流淌著乌丸王族旁支血脉的贵种,回望了刚刚离开的那处城头一眼,心中叹息一声。
‘族运颓丧至斯,徒之奈何?’
不过在这声叹息之后,他很快便振作起来。
“还有希望!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接下来,他们这一行人便穿行于城头各处,说服著各方力量。
这其中甚至还包括这些天来一直跟他们争斗不休的主和派。
说辞还是那套说辞。
以打促和。
就算是投降,也能跟雍人谈谈条件。
这样总好过直接躺下,任由雍人夺走他们的一切。
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套说辞确实管用。
几乎没费多少工夫,便说服了如今这城中的各方力量。
就连一直主张投降的那一派,在经过一番仔细衡量之后,选择了封闭了城门,摆出了防守姿态。
不过他们也都已经打定了主意。
一旦雍人的攻势太猛,该投降的时候,他们一刻也不会耽搁。
以免到时候真的触怒了雍人,最后在破城之后,将整个龙城毁于一旦,断绝乌丸族最后的骨血。
……
十一月十七。
天降大雪。
一路以神通隐匿行藏的韩绍,终于踏著厚厚的积雪,一路奔行至龙城城下。
望著不远处那座巍峨的雄城,故地重游的韩绍,呼出一口灼热气息。
氤氲的白雾,贯穿了身前的虚空,颇有意趣。
“先让他们攻上一攻吧。”
一路行来,韩绍虽然没有主动去寻沿途那些部族的晦气。
但草原广袤,哪怕已经经过多次劫难,却也总有部族足够幸运的艰难生存下来。
只是这些部族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
撞上了韩绍的大军,韩绍自然也不介意稍稍耗费一点时间,替他们跟叶赫一样打上罪民的标签。
于是这十几日下来,他身后这支大军的数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壮大了一倍不止。
听到韩绍这话的冯参,瓮声瓮气地道。
“君侯,要那些废物作甚?”
“末将带上麾下儿郎此城不破,提头来见!”
龙城虽是仿造神都未央宫所建,城高墙坚。
可面对冯参这样的七境真仙,若是没有守城大阵,或是实力对等的大修士阻挡,作用其实并不大。
要是直接让冯参提兵去攻,确实能够顺利破城。
只是韩绍却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要不……你来替本侯做这个主帅?”
冯参脖子一缩,讪笑著连道不敢。
韩绍冷哼。
“上三境肆意出手,因果缠身,必遭天谴。”
“旁人不敢做的事情,就你不怕死?”
冯参闻言,想说‘天谴不是管不到我们头上吗?’
可撞上韩绍冰冷的眼神,顿时将所有的话咽了下去。
君侯之前告诫过他们。
有些隐秘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分毫。
否则就是取死之道。
只是这夯货就是这么个性子,就连韩绍有时也有些无奈。
将目光从冯参身上收了回来后,韩绍唤道。
“台吉。”
归义奴儿军的统领台吉,策马而至。
而后摘下兜鍪,快速翻身下马,也不顾地上马蹄踩踏出的泥泞,匍匐而至。
“主人,台吉在。”
韩绍垂眼望了一眼眼前这蛮奴。
这一年来,这蛮奴身量长了不少,头顶的髡发也已经长出,结成了雍人习用的发髻。
再加上那一身镇辽黑甲。
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怕只会将他当成寻常从军的雍人良家子、少年郎,而不是卑贱的蛮奴。
唯有在韩绍面前,他依旧是当初的模样。
这让韩绍十分满意。
“起来吧。”
韩绍微微颔首,吩咐道。
“带上你的人去督战,该怎么做,不用本侯教你吧?”
先前冠军城一战,台吉麾下的归义军只算是打了打下手,挣到了一些苦劳。
这让台吉很是自责、懊恼。
如今终于得到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台吉自然极为兴奋。
凶猛且忠诚的猎犬,除了替主人狩猎外,还要能替主人牧羊。
而眼下那些罪奴就是主人蓄养的羔羊。
“主人放心,台吉明白。”
台吉这话说著,舔了舔嘴角,略显狰狞地笑道。
“没用的羔羊,不值得浪费主人的资粮。”
韩绍没有反驳他的话,随意地摆了摆手。
“去吧。”
“正好本侯也看看那些罪奴的成色。”
……
一路奔袭而至的镇辽铁骑,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城外寒风中,原地休整。
而那些各部族残存下来的罪奴,在简单食用过一些肉食,恢复了几分体力后,便被台吉麾下的两千归义奴儿驱赶著向著龙城的方向冲去。
好在雍人没有收走他们的甲兵与战马,否则的话,他们宁愿哗变也不愿意动弹。
毕竟如果左右都是死的话,死在那些雍人魔鬼手里,总好过同族相残、死在自己人手里。
只是望著那高耸、坚固的城墙,以及城头那些与自己同出一源的同族,那些罪奴还是面色惨白,脚步迟缓。
而眼看这一幕的台吉冷笑一声,张口便道。
“十息百步,凡落后者皆斩!”
这声冷酷无情的话语出口,眼看那些罪奴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
台吉小声咒骂一声。
‘这些肮脏的猪猡’
身边早已被驯化的两千归义奴儿,不但没有对台吉这般形容曾经的同族生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反而露出几分颇为认同的表情。
见台吉轻轻摆了摆手,瞬间会意的他们,悬于马侧的弓矢已经入手。
“迟进者,死!”
一阵整齐划一的冷喝。
随后便是一阵冰冷的箭雨,向著落在最后方的罪奴瓢泼而下。
箭矢入肉,发出惨嚎阵阵。
有罪奴愤怒且仇恨地扭头往身后那些归义奴儿看去。
可望著那一张张冰冷无情的面孔,再看到那归义奴儿后方的雍人魔鬼,他们终究只能将这股按捺在心中,闷头向著前方高耸的城墙冲去。
面对这样的目光,归义奴儿们浑不在意,更早已忘了他们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眼神。
他们只知道他们是归义军,是主人最忠诚的猎犬。
余者,皆不重要。
……
韩绍在一众镇辽将领的簇拥下,远远望著这一幕。
身后的一位镇辽将领忍不住笑著感慨道。
“君侯这一手养狗的手艺,属实不赖。”
这话顿时引得一众将领大笑出声。
韩绍也跟著笑笑,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