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为冠军侯的伤势担心吗?”
李瑾试探著问了一句,可凤撵却是已经转眼远去,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
……
甘泉宫内殿。
李瑾怀揣著原封不动带回来的圣旨,神色忐忑地跪伏在地。
“差使没办成?”
听到帝座上载来那苍老疲惫的声音,李瑾惭愧叩首。
“老奴无能,未能替陛下分忧,万死!”
预料中的暴怒并未降下,甚至显得有些平静。
“那小子怎么说的?”
李瑾闻言,战战兢兢地就要将刚刚在姬面前说的话,重新在太康帝的面前复述了一遍。
可太康帝却是颇为无奈地摆了摆手,叹息道。
“行了,朕刚刚听过的,就不用说了。”
“说点其它的。”
那妮子的动作并未遮掩,就算有所遮掩,这南宫之内,又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他的?
李瑾闻言,背后发寒。
仔细回忆了下自己与殿下在宫中的几次见面,感觉没有什么露出什么破绽后,这才试探道。
“冠军侯大逆不道,竟以臣子之身祭天封禅,此大逆之罪,陛下可要降罪?”
太康帝闻言,头也没抬。
“依你看,此罪该如何论处?”
李瑾语塞,讷讷不得言。
“伏惟圣裁!”
太康帝失笑。
“又是这句,朕早就听腻了。”
说著,忽然道。
“李瑾你知道吗?朕现在需要的是能臣、而不是顺臣。”
“只要能帮朕将这天下理顺、荡平,些许桀骜不驯,朕是能够忍耐的。”
李瑾闻言,神色怔愣,又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老奴无能”
正准备抛出车轱辘话,太康帝却是摆了摆手,怀揣在李瑾身上的那道圣旨便飘忽至他手中。
而后赤色火光一闪,便湮灭在眼前。
“本打算借著他这次立下大功的机会,将他放在神都中养上几年。”
“不曾想那小子却是个心野的,看来是关不住啊!”
那道未曾有机会打开的圣旨中,太康帝允了他征北将军一职。
四征四镇四平四安,只在大骠车卫和四方将军之下。
此外还将龙骧、虎贲两支心腹禁军归他统辖。
想必凭借他如今八境天人的修为以及斩杀始毕、一战覆灭数十万蛮族大军的赫赫战功,也没人敢说什么。
禁军中那些桀骜不驯的虎狼锐士也无人会不服。
太康帝自问自己这般安排很是妥当。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小子竟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望著御案那道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奏疏,太康帝叹息一声。
随后帝袍广袖轻挥,将那封恰到好处送来的奏疏送到李瑾面前。
“你也看看吧,看完再说。”
李瑾望著眼前的奏疏,不知道太康帝是什么意思。
可既然陛下让自己看,他也只能赶忙双手奉起那封奏疏查看起来。
只一眼扫过,看著那开篇的【臣冠军侯绍】便是一愣。
随后没有急著去看奏疏的内容,匆忙看向末尾的时间。
果然如他猜想的那般,正是差不多一月之前,那厮离开冠军城、北征草原的那一天。
再看内容,前面无非是在诉说北蛮乌丸部这近百年来给幽州百姓带来的血泪与苦难。
其中甚至提及了他阵殁多年的亡父,字里行间,可谓字字泣血。
而后便是请罪。
说他也知道边军无诏、无军令擅自出塞的罪责,但是为了不遗失战机、为了幽州百姓的世代安宁,这罪责他愿意一力担之。
李瑾看到这里,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他瞳孔一缩。
只见上面赫然写著‘臣观今日之大雍,日益颓丧,世道不昌’!
嘶
这厮好大的狗胆!
李瑾正暗自心惊,却没想到下几句便峰回路转。
‘臣蒙圣恩,无以为报,故愿以此身殉道!’
‘此番北征草原、涤荡北疆,欲以北境气运补我大雍之苍天!’
‘此计若成,必延我大雍少则数年运数!’
‘若败,则唯死绍一人矣!’
李瑾看到这里,才知道这一切早就在韩绍出征草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算到了此事必为北海龙族所阻,已经做好了与之一战的准备,甚至不惜一死。
李瑾一时怔然。
此刻的他忽然发现自己过往对那小子的不满与偏见,竟是这般可笑。
若是这样的人、这样的臣子,还不算是大雍忠良,谁还能算是?
朝堂上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庸蠹蠢臣吗?
还是那位旁人戏言中的‘立皇帝’上官鼎,那逆臣之首?
亦或是他李瑾这个只知道磕头顺从的无用阉奴?
所以在看到下面一句‘臣出身鄙薄,为边军一武夫尔,平生无甚大志向,封侯非我意,唯愿天下平’时,忍不住长叹一声。
“陛下,冠军侯忠勇,千古无二。”
只是随著李瑾这话开口,居于帝座之上的太康帝却是道。
“你真的觉得他……忠?”
……
第413章 赐婚!列土封国!
甘泉宫内的气息有些凝滞。
李瑾小心翼翼抬起头,望著帝座之上那道神色晦暗不明的身影。
或许是得了幽北草原的那股气运补充,太康帝的气色相比自己离开前好上了不少。
那如渊如狱的浩瀚气息更是有如烈火烹油,炽烈得让人无法直视。
只是面对太康帝那句近乎诛心的问话,被韩绍封奏疏激荡起情绪的李瑾,犹豫挣扎了片刻,却还是咬牙道。
“回陛下的话!”
“老奴愚昧,但……至少在老奴看来,冠军侯无愧于陛下!”
这还是李瑾第一次没有去揣摩太康帝的心意,直接阐明自己的看法。
太康帝垂目,静静地看了李瑾一阵。
“他确实无愧于朕。”
可朕是君啊!
只是‘无愧’,这就够了吗?
太康帝心中无奈。
没人懂得他对那小子的复杂感觉。
那是一种仿佛亲眼看著一件世间珍宝摆在眼前,却始终无法将之真正收入囊中的惋惜。
在这过程中,他还要时刻忍受旁人觊觎、甚至出手抢夺的煎熬。
辽东公孙、江南赵氏以及那若隐若现的儒家稷下学宫。
特别是上官鼎那个老匹夫!
一想到那老匹夫为了恶心自己,硬是往那小子后宅中塞进了一个庶女。
太康帝就是一阵怒火中烧。
这怒火不只是冲上官鼎去的,还有那小子。
‘他给你,你就收!你这混帐就这么缺女人吗!’
‘真要是沉湎女色,难道朕的儿还不够绝色?抵不过那些庸脂俗粉?’
太康帝越想越是恼怒。
可在恼怒过后,他终是叹息一声道。
“那小子当真在那尊龙族太乙面前,不落下风?”
见太康帝不再继续那个有关‘忠心’的话题,李瑾也是暗自松了一口。
随即赶忙道。
“老奴修为低微,他们这等存在的交手,老奴也只能看个大概。”
“不过若非冠军侯如今的修为已然通玄,以龙族的骄傲与霸道,想必不会甘心这般退去……”
太康帝闻言,沉默片刻,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