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当了解儿,儿只要最好的!”
说完,那袭赤红如火一个闪动,便直接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这世上存在最好的事物吗?
高居帝座之上的太康帝看著她消失的背影,怔怔出著神。
家国天下,看起来只有简单四个字。
实则却是三座压在世间男儿肩头的大山。
能担起那个最微不足道的‘家’字,便已经是不易。
更何况三者皆担?
大殿无人,太康帝叹息一声。
眼中闪过一抹深入神魂的疲惫,挺拔的身形也渐渐佝偻。
不过转瞬之后,他便重新挺直了脊梁。
如今那道准备发往幽州的圣旨已经拟好,前者赐婚的那道不算什么。
那道封公的圣旨却是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只是除了上官鼎那贼子反应激烈,剩下那些逆臣却是极为平静,甚至表现出乐见其成的模样。
你看,当你被群狼环伺的时候,只要舍得从身上剐下一块肉丢出去。
那些狼子野心之辈就会自己撕咬起来。
太康帝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等到收敛之后,他终于将目光望向了远处那一片赭黄气息弥漫的八州之地。
自那张显举起反旗,已经一个多月了。
之所以将平乱一事拖到今日。
一来,也是想借那些黄天贼子的手,将那八州之地盘根错节的世族高门清理一二。
二者,说来也是荒唐。
其实是太康帝对神都禁军实在是……没什么信心。
天下承平已久。
又历经数次围绕帝座的血腥内耗、清洗,如今的禁军早已不是曾经那些横扫四方、镇压天下的至强王师了。
如今的神都禁军究竟还有过去的几分实力,不说太康帝心里没底。
怕是如今掌控小半禁军的贼臣上官鼎也没有多少了解。
一旦上了阵,露了怯,兵败如山倒。
那才是真的灾难!
因为这意味著朝廷最后一块遮羞布被生生扯下。
到那时候,离真正的天下大乱也就不远了。
所以太康帝一直在犹豫。
只是眼下的局势却容不得他再犹豫了。
再拖下去,就算朝廷将贼乱剿灭,也会民心尽失。
与其继续这样钝刀子割肉,还不如赌上一把!
终于有了决定的太康帝,神色一厉。
“宣,公冶缙。”
……
其实太康帝原先的想法是让韩绍进京。
然后替他整顿禁军。
那样的话,有一身传奇战绩的韩绍作为保底,他这个大雍帝君也更有底气去赌。
只可惜那小子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可偏偏哪怕明知道那小子对君王的忠诚并不绝对,他不但不能怒而降罪。
反倒是要加以安抚与厚赏。
这其中的憋屈与无奈,旁人又如何能感同身受?
说到底,那小子早已不是昔日一文不名的卑微小卒了。
八境天人,又有著近乎灭国的泼天功勋。
这样的人物,不说放在两千余载的大雍,就算往前历数各代,也是凤毛麟角。
这一点,不止太康帝知道。
韩绍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他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漠北茫茫冰原之上,大军不急不缓地挥军回撤。
对于李靖‘要不要留下一支偏军扼守漠北’的提议,韩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神经病啊!
这鬼地方不止一到冬日,人畜不生,余下三季也根本没什么人烟。
让将士们留下来当野人吗?
或许李靖不在乎,将士们也没有什么怨言,但他却舍不得将自己麾下儿郎的宝贵一生耗费在这个不毛之地。
“所谓疆土,不在于你占据多大的地盘。”
“只要马蹄能够践踏、涉足,任何地方都是疆土!”
韩绍神色严肃地呵斥道。
“记住了!”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听到韩绍这话,围绕在他身边的李靖等人仔细回味了一阵,随后肃然应声。
“谨受君侯教诲。”
再次摘抄几句太祖语录,韩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想好了。
等到未来大业功成,他也要学隔壁诸多前辈一样,著书立传!
怎么?
他曹孟德能有【孟德新书】。
就连常凯申那腌货色也敢厚颜写日记。
他韩某人就不配弄上几本【大诰】,留待后世?
很是畅想了一下未来,韩绍舒舒服服地躺在撵车中。
撵车是始毕当初带著南下的王撵。
在去掉了某些可能僭越的配饰后,这辆王撵依旧奢华舒适到了极点。
而对于韩绍这般不能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的举动,将士们全然没有半点意见。
反倒是生怕这王撵无法遮风挡雪,让韩绍受了寒气。
一个个哪怕是在行军,依旧将整个王撵围得水泄不通。
没有办法,谁让他们的君侯受伤了呢!
要知道他们的君侯当初带著三百残军纵横草原时,没有受伤。
奔袭数十万大军围困的定北城下,也没有受伤。
甚至就连此战面对蛮族九大真仙,以及始毕那尊八境天人,同样没有受伤。
可这一次,他却是受伤了!
那一口老血吐的!
看到那一幕的所有将士,单单一个简单的担心已经无法形容他们的紧张了。
那简直就是差点亡魂皆冒。
尽管韩绍一再保证了自己无事,但以吕彦为首的一众亲卫更是恨不能以死谢罪,来弥补自己的无能。
韩绍很想说,面对一头九境太乙的真龙,就算你们全都死光了,又有个屁用!
最后也只能任由这些混帐将自己当成易碎珍宝一样,死死‘保护’起来。
当然,人都是有惰性,喜欢享乐的。
在这冰原风雪中,能够享受被细软绸被摩挲的感觉,著实不赖。
滑腻、细软,一如女子那娇柔如凝脂的肌肤……
‘唔’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联想到女子的韩绍,有些懊恼。
‘看来是离家久了……’
一转眼,久旷之身便如干柴,就算没有明火,也容易自燃。
而正当韩绍暗骂自己这一身通天修为修了个寂寞的时候,忽然眼眸一眯,望著远处那道不断急速靠近的强大气息。
静静地看著那道转瞬之后,便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袭火红凤袍。
韩绍眨了眨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
“你……你疯了!”
“你……你怎么来了?”
这还是韩绍第一次在一个女子面前表现得如此失态。
可见他的震惊。
而一路跨越数万里而来的姬,仔细打量了韩绍一阵,随后叹息一声道。
“你果然欺君了。”
他根本就没有受伤。
心中渐渐安定后,姬那双凌厉凤眼忽然浮现出一抹雾气。
“你说的对,本宫确实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