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公孙夫人退入内苑,韩绍情真意切地感慨道。
公孙度刚想认同点头,可看著韩绍眼中的怜悯,顿时面生羞恼。
“胡言乱语什么!有你岳母替我操持家业,为父诸事顺遂,如何称得上不容易?”
死鸭子嘴硬。
韩绍懒得揭穿,顺势点头道。
“啊,对对对,岳父所言甚是。”
双重肯定,表示否定。
公孙度面皮抽动,忽然感觉韩绍这女婿面目可憎起来。
正要发作,可惜韩绍没有给他发作的机会。
转而便说起正事。
“神都那边传来消息,神策、天策合甲骑十万,已经出京了。”
“此事,岳父怎么看?”
一口闷气堵在心口的公孙度,总算体会到公孙峙面对自己的感受。
努力平复了一番心情,垂目沉吟。
“你是说,此战胜负?”
胜负?
韩绍摇头。
“岳父觉得这些神都禁军战力如何?”
神都禁军,身处天下腹心,戍卫京畿。
若非至强精锐,又怎么可能肩负此重任?
韩绍本来也不会问出这样明知故问的问题,可那些几次随天使而来的禁军,都让韩绍有些失望。
感觉有些名不副其实。
果然听闻韩绍这话的公孙度,轻叹一声。
“神都禁军,早已不是当初的禁军了。”
一场场神都血战的消耗,一次次权势争斗的肢解、分化,再强行拼接。
如今的神都禁军,形还在,神、却早就已经死了。
可笑那些高居庙堂的朱紫重臣,甚至就连太康帝,怕是到现在都只以为军中武人,只要修为强大就可以横扫四方。
若真是这样,还要他们兵家做什么?
公孙度嘴角泛起一抹嘲讽,随后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你可知此次太康让谁统兵?”
韩绍没有迟疑,直接道。
“公冶缙,此人岳父可识得?”
公冶与公孙只差一字,实际上也颇有渊源。
二者皆出自上古姬姓,算是同出一源。
只是与辽东公孙不同,公冶一族却是儒门世族。
“儒将么?”
公孙度嗤笑一声,似是颇为不屑,但抛开立场不谈,他还是颇为公允地道。
“这公冶缙修为不弱,早年便已经合道天人,又兼修阵法、术数一道,让他统兵倒也合适。”
说到底,随著兵家几乎全都被清扫出神都,如今还留朝中的不过小猫两三只,无论是修为还是能力,都不足以执掌如此规模的庞大军队。
这才有了这些所谓的‘儒将’‘智将’的用武之地。
韩绍想听的,就是公孙度的这声评价。
至于其他的,神都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很是详细,至少在明面上没有什么遗漏。
只是韩绍随后便在公孙度意外的眼神中,摇头惋惜道。
“那倒是可惜了一个人才。”
公孙度不出意外地闻言一愣,随后渐渐瞪大了双眼。
“吾婿的意思是?”
“此战……必败?”
韩绍没有隐瞒自己的猜想,直接点头道。
“现在就看这十万禁军,最后能活几何了。”
公孙度神色震惊,花费了几瞬平缓了心神后,才迟疑道。
“那些黄天贼道……当真强到这般地步?”
首乱天下者,必为贼。
古今皆然。
而面对自己这老岳父的疑问,韩绍则轻笑答道。
“黄天道强不强,且先不论。”
“绍只是觉得此战的胜负,不在战场之上,而在战场之外。”
“若那公冶缙是庸才脓包,或许那十万禁军还能撑得久上一些,可若是一路势如破竹,只怕他公冶缙死期将至。”
韩绍这话,公孙度没能全部听懂。
为何那公冶缙是个废材,反倒是好事?
韩绍见状,也不解释,轻叹一声道。
“岳父若是不信,咱们就在城中坐观便是。”
“最迟年中,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公孙度闻言,很是怔愣了一阵,最后才勉强反应过来,惊疑不定道。
“他们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可是神都禁军!
朝廷最后的脸面!
他们焉有胆量……坑而杀之!?
……
实际上,就在韩绍与公孙度饭后闲谈之际。
神策、天策两支神都禁军中的精锐,已经披著赤金甲胄昂扬出京有些日子了。
正月十七,上元刚过。
原中枢郎将公冶缙假持节加领荡寇将军、统领十万禁军甲骑,奉帝命征讨祸乱八州之地的黄天逆贼。
临行前,不但神都百姓夹道相送,就连许久不曾出得南宫的太康帝也乘坐帝辇出城十里。
如此恩荣,十万禁军将士旌旗招展,战意滔天。
誓要为陛下诛杀逆贼,涤荡寰宇,还天下万民一个朗朗乾坤。
作为此战将主的公冶缙更是铭感五内,于帝辇前叩谢君恩。
“区区蝼蚁草芥假借黄天之名生此祸乱,臣身负皇恩,必一战荡而平之。”
“陛下于京畿坐等臣捷报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