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一深深吸了口气,他抬起头,看到了台阶,以及那在白玉台阶的最高处的那尊玉色高座,他缓步走过去,但是还是如同第一次一样,在踏上的时候,云气崩散,李观一的意识猛烈坠下。
“果然,还不行……”
李观一叹了口气。
他对于那白玉台阶之上,到底还有怎么样的风景,极为好奇,眼前的一切散开,青铜鼎散开,金色的佛光和气运流转周身,就如同之前第一次掌握越千峰传授武功那样。
加之以之前吐谷浑王印残留的佛门气机,体魄蜕变。
李观一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陈承弼正在尝试撸袖子过来。
似乎打算揍自己。
老爷子一巴掌直接糊了过来。
李观一头皮发麻,几乎是本能朝着后面蹭一下窜开。
“老爷子你做什么?!”
“嗯?醒过来了?!”
李观一看到前面多出了一株小树,陈承弼看着李观一,又看向那边的老和尚,老和尚点了点头:“没事,没给那帮子脑子里住了石头的家伙们给洗了脑袋。”
于是陈承弼松了口气。
他大笑道:“哈,好好好,来来来,小家伙,和我试试手。”
陈承弼直接上前来,李观一朝后面退避,拔出战戟。
他们两个切磋交锋,老和尚站在那里,左手垂下,右手手里握着一串佛珠,他看着前面长大的一棵树木,垂眸温和,伸出手掌轻轻拂过树木的树叶。
僧人的脸上有一种温暖平和的感觉。
他在心中轻声道:
“诸位前辈,师祖,又见面了。”
他站在那里,微笑的老和尚看着新生的树苗。
恍惚一甲子,大殿里面老和尚看着小沙弥。
风吹过来,这一棵树微微晃动。
老和尚垂眸,眼里看向李观一,已有更多善意。
他收回手,道:“招式之类,我等并不担忧,体魄,小施主应该也有了,不过……”他的手一动,那一串佛珠落在了亭台旁边,老和尚道:“小施主,小施主。”
李观一和陈承弼停下交锋。
老和尚伸出手指了指那边的亭台,温和道:
“小施主,有劳帮老和尚拿一下那佛珠。”
这不是很难的事情,李观一当然答应了,他过去取拿,但是老和尚这一下似乎太巧合,一下落在一个缝隙里面,李观一下意识的伸出手叩住那缝隙,想要把手指更往里面伸。
轰隆隆的低沉声音。
李观一身躯微动,他看向旁边。
这一座亭台,被他单手抬起来了三尺!
李观一瞳孔收缩,看到这亭台似乎要朝着山下颠倒,瞬间动作变化,化抬为按,轰然一下,亭台的青石基座重重按下,硬生生地陷进去了三寸。
这一个亭台虽然小,但是绝对不轻。
陈承弼瞪大眼睛,忽放声大笑起来:“好,好,好!哈哈哈哈,你已经能够单手按下奔驰之马,那铁浮屠人马具装万斤,你也可以将其双手扛起。”
“三重楼的内气,只高你一重,强大在于感知的提升,而你的招式足以做到预判,以第三重天和第二重天的内气差距,绝难以压制你这一股蛮力!”
“稳了!”
老爷子半场庆祝。
李观一看着自己的手掌,他没有想到,龙筋虎髓和琉璃体魄合一,竟然能有这样巨大的蜕变,只靠着肉体力量,不曾动用法相,竟然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他持拿兵器,可以劈碎这亭台。
一拳轰出,青石也要崩碎化作齑粉。
但是和单手抬起,有巨大的不同。
老和尚道:“不可以轻视对手。”
“胥惠阳是剑圣的孙子,剑圣的武功不会比你我差的,自小培养的话,各类神通绝学不知道懂得多少,况且这是第一次和江湖高手对决,或许会直接影响到小居士在江湖中的名号呢。”
“我们当年也有过这样的一段时间啊。”
老和尚神色温和,似乎有缅怀,仿佛江湖中的那一幕幕,那彼此侠气相交,持剑行走于天下,少年意气风发的画面,几乎就像是在昨日一般。
练武的青年,诵经的和尚,翻看兵书的校尉,貌美精怪的少女,还有温和儒雅的道士,他们年少相知,他们同生共死,他们彼此之间……
陈承弼依靠山间老松,放声大笑道:“啊对对对。”
“你当年的黑头陀的名号,我记一辈子。”
“哈哈哈哈哈哈,黑煤炭一样。”
活佛的记忆被打断。
自小在西域长大,还跋涉来中原,差点给人卖了的老和尚不温不火,道:“你的疯王名头,也不逞多让啊。”
老爷子嘴角抽了抽,活佛面无表情瞪着他。
然后两个老头都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在小辈的面前,掀起对面过去的那些事情,有些不很体面,只好不再提起这些事。
愁啊愁。
“咱们几个,也就祖文远那家伙的江湖名号好听。”
“公孙姑娘也不错。”
“君子无月,道算乾坤。”
“老周都有个破阵子。”
“他妈的到底谁给我取的疯王,给你取的黑头陀,听起来就像是给少侠前面打杂的似的,一点格调都没有。”明明已经过去了一甲子,在提起这样事情的时候,陈承弼仍旧是絮絮叨叨的。
陈承弼拍了拍李观一的肩膀,寄予厚望:
“一定闯荡出个好名头啊!!!”
老和尚温和道:“不过,那少年剑圣本就是剑道无双,天下剑道有三位魁首,第一剑狂,第二剑圣,第三是那位公羊素王,三位名号都响彻一方,彼此较量不少。”
“其中剑圣第二。”
“公羊素王渐渐收敛了脾性,而剑狂的战绩彪炳。”
“剑圣对他的孙子抱有很大的希望。”
“胥惠阳,同时懂得了剑圣的剑术,学宫六大宫主,道门一先天的【御剑】,以及,六大宫主之一公羊素王的嫡传【心剑】。”
“公羊素王的子弟里面,少有剑道成器的。”
“儒家的要求太高,王通虽也修公羊之儒,也曾经在学宫当中修行,可修气不修儒;剑狂霸道,慕容世家固守第十八城,自当年的事情来,剑狂不再教导弟子。”
“慕容世家也不再有杰出的剑客行走江湖。”
“胥惠阳,相当于是剑道第二和第三共同培育出的传人。”
“兼具武道宗师剑圣,学宫道门儒门的剑术传承。”
“剑狂虽远在江南十八州,也会在意吧。”
陈承弼也有些没有把握起来,他道:“没法子,这个小子如果早些遇到你我的话,调教个十年,不会比胥惠阳差的,可是,唉……”
老和尚道:“小施主,记住了,儒家心剑,是直问心之物。”
“道门先天,号称可以千里斩人头。”
“御剑之术,不可以小觑。”
李观一点头应下,心中对于那不曾拔剑的胥惠阳,更有好奇,自小大世家出身,宗师教导,又有学宫的两位宫主授剑,难怪不需要出鞘,就打入了比武前八。
只是,剑狂慕容龙图……
李观一握着兵器,不知心中情绪是如何。
李观一辞别了两位老人,回到薛家的时候,赶上了今日的第一战。哥舒饮获胜,周柳营虽然也算是勇武,持战枪和哥舒饮对拼三十回合,但是毕竟境界差距巨大,被扫断了兵器,虎口震出鲜血。
仍旧握着断枪当做段兵器厮杀,最后趁哥舒饮轻敌。
在哥舒饮脸上留下一道伤口。
而后被哥舒饮痛打,最后是战斗到力竭,瞳孔失去聚焦,近乎于昏迷,到这个时候,手中的兵器到昏过去都不曾松开,死死撑着身体,少年额头鲜血流淌。
一只手撑着断枪,一只手以兵器指着前方,怒喝:
“我的祖父二十二年前,曾经以破阵曲,破去你们的铁浮屠!我是他的子孙,我还流淌着他的血,中原子弟不死,铁浮屠,下不来!”
陈国皇帝笑意微敛,似乎不满。
而哥舒饮却郑重回礼:“你是周老将军的子嗣。”
“战场之上,我等你来寻我分生死。”
“好!”
周柳营大笑,昏过去被带走,陈皇压下眼底的不喜,淡淡道:“年轻的孩子不懂得天下的大势,大放厥词,贵客见笑了。”
七王却赞叹,他对于敌人不吝于自己的夸奖:
“猛虎的子嗣,气魄犹烈啊,是猛将之姿,当年那位破阵子的后裔,也可以接过他爷爷的军队,以步破骑的传说,真不希望在战场再度重逢。”
“恭喜陛下,有这样的忠于家国的臣子。”
陈皇不置可否。
李观一看着周柳营,感觉到了这些少年心中的家国志向。
而回到薛家休养时,破军寻找来了:“时间已差不多了,主公,明日的两战,是您和剑圣之孙,最后则是陈玉昀压轴,最后抉择出四个胜利者之后,要给赏赐。”
“那时候才是万众瞩目之时。”
“哦,对了,我搜集情报,您可以看看。”
破军把许多卷宗递给李观一,李观一翻看,是陈玉昀的记录,包括性格,武功,行动习惯,最后翻看第三页的时候,李观一微微凝固。
那是那一枚玉盘,因为陈玉昀始终说这玉是随身而来的,如应国说自己的皇帝是龙凤转世一样,这玉盘有许多人见过,破军寻了过目不忘之人把这画下来。
玉盘,夔龙,云水纹。
但是这个世界人眼中的云水文,在李观一眼中却是文字。
【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烹上帝鬼神,刻功记之】
破军怔住,他看到自己的主公微微怔住,旋即微微抬眸,李观一眼底对于陈玉昀的杀意里,除去了他自己的仇恨外,多出了了另外一种更厚重纯粹的东西。
似乎是不惜一切,也要做到某种事的决意。
这东西,这情况,李观一和他上辈子的同胞会做出类似的判断。
这东西只能在我自家人手里。
我当场把这东西埋了,都不可能留在陈玉昀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