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女儿怀有摄政王的儿子……
破军的动作凝滞,而后瞳孔剧烈收缩。
天才的谋主在一瞬间意识到另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事情。
摄政王,还活着?!
不,这不可能!
但是,但是如果他还活着呢?
破军眼底有兴奋的紫色,舔了舔嘴唇。
那撕裂天下,如野心勃勃的狼王一般的老跛子?还活着……
这一场天下的大变,罢免相国,让整个陈国体系许多部门更换了最高官员,陈国官僚体系又冗长,此刻正是这大国最弱的时候,也就是说,摄政王一定会回来……
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摄政王和太平公虽然彼此为敌,却又情同手足啊。
澹台宪明,明明是顶尖的谋主,为何会看不出这个?
而且,这个老东西,偏激?
哪儿偏激了?
是不是那些老家伙们年纪大了,然后变得软弱保守起来了?
聪明是聪明,冷静是冷静,可破军不曾看出澹台宪明的偏激在何处。
他思索许久,想不明白。
于是给遥远世外三宗,破军一系的那个特殊的老家伙传信,这老家伙只看守卷宗,其他什么都不做,破军询问他还记不记得一个叫做澹台宪明的家伙,很快,那个老家伙传来了讯息。
破军瞳孔剧烈收缩。
在许多年前,遥远的破军一系再度开启,于尘世之中,寻找下一代的传承者,他们的战略偏激,是要辅佐霸主,扫平天下,建立不世出的功业,而那一日,有一个很穷苦却干净的书生来到了这里。
这个书生展露自己的韬略,只是他的韬略却让破军一系的年长者们都安静下来了,年轻的书生一边狼吞虎咽吃着馒头,一边道:“晚生觉得,诸位的谋略很好,大势也不错,可是有些固执了。”
“固执?”
“是,天下大势滔滔,已经斗了两百多年快要三百年,原因是什么,就是因为有两个势均力敌的强大国家,如诸位一样的英豪,谋主们纷纷投入了两个国家,你打过来,我打过去的。”
“今日你夺我十城,他日我夺你十二城,周围还有异族,虎视眈眈,这样怎么能够安定呢?”
那时候的破军一系年长者道:“所以才要寻找霸主。”
那年轻的书生澹台宪明摇头反对,一边吃饭一边道:
“霸主,是这样好找的吗?”
有人不服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一口气吃了五个馒头的书生舔了舔手指上的馒头碎屑,道:
“强大一个国家到可以吞另一个国家,是很难的,天下名将对彼此都很难下杀手,他们渴望一次又一次的战争,每一次的大胜都会让名将的名声更威武,他们争夺天下盛名,这是武将的时代。”
“可是,死伤的百姓如何?累累白骨如何?”
“但是把另一个国家搞弱,却很简单。”
“们的思路,错了。”
这书生起身,从容不迫,道:“以我看来。”
“应该破西域,乱突厥,弱一国,强一国,以壮天下。”
“化二百八十年群龙争锋之局,为猛虎吞狼。”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天下一统。”
“才能让百姓,休养生息。”
“如人有疮疤,就该以刀放淤血,等着它自己好,岂不是等死?!再如何这样,那么天下,还要再乱五百年,可若是遵循我的道理,把一个国家变弱,同时分散周围的异族,强大另一个国家。”
“天下一甲子内,一定可以统一的!”
“那样,百姓才可以有新的太平日子。”
那时候的年轻书生说出这样的话语,让破军一脉的年长者皆变色,有人喝骂道:“荒谬,做那奸臣,谁来背负这千古骂名!”
“千古骂名?两个国家你打过来,我打过去,这两百多年,死的不是更多?奸臣?哼,你们所求的,不是为了天下和未来,只是为了自己在历史上有一个名号不是吗?”
“破军一脉,都是为了青史留名吗?千古骂名不愿意背的话。”
“我来。”
这样的偏激执着,最后那时候的观星一系几乎要将这个年轻书生活活打死,最后还是扔出去了,澹台宪明躺在雨水里面,只是挣扎着爬入庙宇,大笑,他用手掩住自己的脸。
‘我还活着啊。’
‘哈哈哈哈,我还活着,阿妈,阿爸,我还活着!’
然后遇到了从西域归来了的薛道勇,传说之间的碰撞,从这个时候开始,那书生躺在雨里面,吃完了馒头,鼻青脸肿,左眼黑肿着,全家已死绝,本该是一个顶好顶好农夫的谋士指着天空说。
‘他日,我一定名动天下的。’
‘那时候,我和你如果对敌,这个馒头,救你一命!’
然后他被薛道勇把另一只眼睛打黑了。
破军的神色凝固了,他忽然明白了澹台宪明的一切动机,却正因为这样的动机,这个上一个时代天下绝顶的谋士和大儒,让这个初出茅庐,还年轻又骄傲的谋主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寒意,咬着牙关道:
“癫狂的天才。”
“偏激的,疯子!”
………………
端着的烛火晃动,行走于地宫之中,澹台宪明一身白衣,提着食盒,走过来了,他注视着前面黑暗的水池,里面皆是剧毒,淡淡道:
“岳鹏武。”
“我来看你了。”
第167章 奸雄,英雄,局势逆转!
澹台宪明看着眼前的水池,是极了不得的能工巧匠所制的,中间有一根困龙柱,是直接深深地陷入了地底的,整个水池之中,翻滚着的水里泛着黑红二色,这是应国之剧毒。
是太古异兽的心血【蜚】。
远比十年前那一次更为醇厚,那一只太古异兽在八百年前陨落于赤帝亲自率领的神将围杀,而现在,这异兽残留的三滴心头血,其中一滴就在这里。
困龙柱直接联通了陈国龙脉。
上面有打造玄兵和神兵材料铸造的锁链,共九九八十一根,这样严密的防御,只是为了锁住一个人而已,那个人的大半身躯全部都浸泡在了天下奇毒排名第一的【蜚】血之中。
竟然还有生机。
只剩下简单的蔽体的衣裳,胡须已经长长,闭着眼睛。
澹台宪明提着食盒,看着一身黑衣的岳鹏武,淡淡道:“大祭要开始了,这样的一场大戏要开幕,可惜,你看不到,我却又不想看,这天下和陈国,也只有你岳鹏武值得我来敬一杯了。”
“只是,都说慈不掌兵,可你不够狠,也不够无情啊。”
“朝廷只说是放弃西南边关四郡的百姓,你就回来了。”
锁链的声音鸣响。
岳鹏武缓缓睁开眼睛。
为了逼迫他回来下了十几道的圣旨,往往是第一个圣旨还没有抵达边关,第二道圣旨的御史就已经出发了,奔马连续不断地在本来应该禀报紧急军情的军驿大道上驰骋奔驰。
那时候朝堂一面作势要放弃西南诸郡的百姓。
一边加大税收,尤其针对军中的士兵家眷动手,且宣扬是为了全力支撑岳鹏武北伐,导致军心之变,又有百姓的哭喊声音终日不绝,一十二道圣旨没有让神将转头,可是百姓的哭喊和血肉,终究让他低头了。
岳鹏武终究回来了。
遭遇的就是皇帝的背叛。
澹台宪明缓缓斟酒,淡淡道:
“你避开了皇帝的计策,避开了我在之前的诸多手段,却万万没有想到,那真真正正的百姓,难民,在迎接你们回来的那么多百姓里,为你奉上水;那个真正劳作的,勤劳的,衣衫褴褛的老妪碗中,是毒吧。”
“因为李万里的事情,你会忌惮皇帝,但是们都太……单纯了。”
澹台宪明没有说愚蠢,他只是沉默,然后如同当年,还是这些人的谋主和幕僚的时候一样,轻声道:“面对我这样的人,你们的防备还是太少了些。”
“计策是会变的啊,因时因人而动。”
“太平公的麾下,还是会对那些百姓抱有最淳朴的仁慈。”
“这就是,你们最大的破绽。”
澹台宪明伸出手,淡淡道:
“而这个你拯救过的人,让她对你下毒。”
“只用了三斤粮食。”
“你们只看到了人心之善,可人性,本恶。”
岳鹏武道:“蛊惑不明白真相的人去害人,然后在这里装作中立。”
“澹台宪明。”
“这样的话,就不要拿出来了。”
澹台宪明没有说什么,因为那个下毒的老妪在知道自己碗里面到底是什么之后,在屋子里哀嚎了好几日,先是哭,哭得眼泪都要流干了,最后是流出血来,第三天人们发现没有声音进去的时候,那个老妪已经死了。
像是一条发了疯然后嚎死的老狗。
那三斤粮食一粒都没有动。
那是为了赎回她卖掉的小孙女。
岳鹏武冷漠注视着眼前的老者,老者把手中的提灯,挂在了旁边墙壁上装饰用的龙形挂钩上,稳住,灯火安静燃烧着,把老人这一边照亮,他坐在光明的地方,一身上好的白衣,没有尘土。
岳鹏武周身浸泡于黑色的血水,脸上胡须和乱发乱长,只是眸子暗沉,落在黑暗里,锁链已经绷紧了,这代表着这位名将垂落的双拳已经握紧。
澹台宪明道:“……你这样的人,才是乱世的根源啊。”
“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变天下,却又怀揣着一腔热血,最后列国之中都有你这样的,所谓的英雄,豪杰,然后你们彼此之间厮杀,不断掀起战火,最后呢,你们说要保护百姓。”
“可你们的铁蹄之下,到处都是累累的白骨。”
“死了这样多的人!”
“三百多年的乱世,三百多年,有的人在乱世出生,然后在乱世里面死,他们一辈子都不知道和平安定的日子是什么!就为了你们这样,所谓悲悯这些百姓的所谓仁德,导致这战争,永无休止!”
“你们不断在消耗中原百姓的气血和气运。”
“两虎相争,其势必不共生!”
“中原打得头破血流,就算是最后成了,那要死多少的英雄和百姓,耗尽了这中土的气与血,难道要这样的大一统,然后让异族来吞咬我中土百姓的血肉,让他们的铁蹄从江南踏到中原吗?!”
澹台宪明语气沉静,白发苍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