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224节

  在下面的禁宫废墟之中,却还有一处极了不得的阵法,保护着一处地方,那是一处墨色的高台,上面有纹路古朴的匣子,匣子上缠绕着一圈一圈的红色绳索,此刻却皆无风扬起。

  下一刻,这耗尽了中州皇族心血铸造出的,专门封禁赤霄剑的剑匣出现了一道道裂隙,下一刻,竟是,直接崩碎!

  激昂的剑鸣冲天而起。

  赤色的光辉直接撞破了陈国皇帝在此地布下的大阵!

  陈皇陈鼎业苦心积虑遮掩了此地局面,既可以以皇宫为诱饵和陷阱,将诸多的敌人对手都镇杀于此,又可以将代表着陈国皇室威严的皇宫此刻真正的画面遮掩住。

  但是现在,这一切的谋划,都因为赤霄剑的暴动而粉碎了。

  如同一道光冲天而起,旋即夜色之中泛起了激荡无比的涟漪,一层一层地散开,下一刻,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这一座大阵直接破坏,赤色火光,赤龙盘旋夔牛招雷的画面就这样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陈皇本自饮酒,神色从容徐缓,甚旷达。

  此刻却微微凝固,瞳孔剧烈收缩。

  !!!!

  他一石二鸟之计,因此而碎裂。

  别宫之中的死寂,慌乱不提,萧无量看着那悬浮于空中鸣啸不已的赤霄剑,手中的重锤微微放下来,看着前方的麒麟,越千峰,和赤龙:“你竟然唤醒了赤霄剑?”

  越千峰虎目微微有凝滞。

  ???

  旋即大骂:“我唤醒赤霄剑?”

  “你是不是傻?老子土匪出身啊!”

  萧无量言简意赅道:

  “赤霄剑和赤龙都在此,而赤霄剑也不曾另行飞往他处。”

  越千峰只觉得一股憋屈。

  脑门儿上都要炸出一大片火苗子。

  大骂两声哪个混球甩来的锅,提起战戟,正要继续厮杀死战,忽而听到了一声长啸,那长啸如龙似虎,穿金裂石一般,越千峰心中一顿,转头看去,只见硕大一佛门金身升腾,只是一掌横扫,不知几十上百个禁军都被打飞出去。

  一身穿灰袍,衣襟染血的粗狂僧人,右手持了一根混金玄铁长棍,挥舞起来,如同暴风一般,肩膀上扛了一名男子,不知生死,正是燕玄纪!

  燕玄纪扛着还有生机的岳鹏武,且战且杀且走,长啸道:

  “走!!!”

  这声音远远传出,前来此地厮杀,冲撞皇宫的众多江湖好手,尚有活着的,于是知道事情已成,无论成败都要离开,于是皆是舍弃了对手,唯独越千峰看到燕玄纪背负之人还有生机。

  更是大喜,体内仿佛涌动出无限力量,大笑数声。

  “萧无量,老子没空和你打了!”

  “之后战场上见!”

  他大喝数声,赤龙呼啸,狠狠地朝着萧无量的方向杀去,而后越千峰瞬间离开,麒麟同样如此,而这位仍旧还有余裕的天下神将,并不曾在此刻出手追击,只是提起战锤,看着天空和混乱的江州。

  姬衍中发现了赤霄剑的异常,如电光一般地激射而来。

  龙虎法相争斗着的皇宫,烈焰冲天,百姓们被惊醒了,然后起身出来,看到天空都像是被点着了似的,在夜色之中,看到了金红的天和云气,黑夜中的云看去巨大而狰狞,犹如灭世的诸神挥出的手掌。

  城池开始乱起来,萧无量举起了手中的重锤。

  双锤之上仿佛有一道一道的蓝紫色雷霆崩散。

  本来被火箭,墨家机关,以及赤龙,麒麟这些存在导致的,干燥焦躁的皇宫忽然变化,苍穹之上的金红一点一点褪去了,人们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仿佛有某种无形无质却又苍茫壮阔的存在从天上压下来。

  火把,灯笼都忽闪起来,江州城的动物都呜咽了声,人们心中慌乱,不知怎么的就僵硬住,仿佛整个江州城都同一时间安静了一瞬间。

  然后

  【噼啪】

  有人发现手中兵器忽然麻痒,森然的剑锋上竟然弹起了一道蓝色的弧光,这种变化在所有人的身上发生,然后连碰衣服都是啪的一声,头发都毛毛躁躁炸开。

  萧无量右手重锤击空。

  “轰!!!”

  天穹炸开一道恐怖的雷霆。

  连绵不断的雷声几乎要把人的脑袋震得一片苍白。

  下一刻,雷霆就占据了整天穹,无尽的雷霆自下而上轰击着天空,往上是似乎要吞没江州城的火光,而下面则是炽白的雷霆,炽烈的火气和雷霆碰撞,炸开了一道道狂风扫过了江州城,狂风席卷。

  云气被死死拉扯下来,最终,化作了一场笼罩整个江州城的暴雨,暴雨扭曲视线,将皇宫的真正状态遮掩了起来,这是真正顶尖武者的手段,根本不屑用什么方士之技。

  举手投足,皆如神魔。

  这暴雨安定了人心,雷霆震慑恐慌,而不断落下的雨水,将皇宫的火势也逐渐压下,未曾继续往外面蔓延。

  一锤之下,恐怖如此。

  这似乎也代表着征战和厮杀的结束,藏书阁之中,那两位武功造诣皆已经极为醇厚的皇族宿老,终究不曾踏出一步,只是不知他们是不愿,还是不能,亦或者,陈鼎业的分量,似乎不如眼前这位年岁不很大,就已有如此功力的陈清焰更重要。

  陈清焰手掌中的烛光燃尽了,她把这灯烛放在藏书阁一侧的石台上,然后淡淡道:“那么,告辞。”

  她提着剑,一步一步走下去,神色清冷平淡,鬓角白发微扬。

  只是走下去之后,额头就已开始渗出冷汗。

  就只是方才对峙,她体内内气已消耗了大半!

  …………

  轰!!!

  陈承弼被打得脊背撞击在了山石上,坚硬的山脉被从中间打穿了,老人白发苍苍,极为狼狈,一身蓝色衣裳已经沾满了鲜血,坐在那里,张口咳血不止,身上有刀伤,剑伤。

  胸口还有一个可怖狰狞的贯穿伤口。

  伤口的肉还在愈合,有被某种奇功绝艺打得灼烧的痕迹。

  但是陈承弼却只是大笑:“痛快,有趣,有趣!”

  他抬手扔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条手臂!

  手掌修长有力,握着一把不断散发出炽烈气息的长剑,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着,而断口可以看到狰狞刺目的骨刺,看到血脉,经脉被拉扯到了极限之后绷断,然后朝着反方向蜷曲的一个个珠子。

  天下宗师第六,御尽兵戈屈载事狼狈半跪在那里。

  他的左手握着散发寒气的宝刀,支撑着地面。

  除去了断臂之外,他看上去比起陈承弼要体面许多,衣衫上没有太多伤势,气度俨然是一代宗师,但是,就是这样天下绝顶的武人,在刚刚被这个老者硬顶着绝学冲进来,然后活生生撕了手臂。

  随石破碎,那边的老人缓步走出,白发微微扬起。

  鲜血落下,背后有扭曲的墨色法相升腾起来了。

  羽翼猛然展开,墨色的羽毛落下,而其本体,竟然是一只狰狞恐怖的黑色猛虎,正在那里低沉的咆哮,李观一一直好奇陈承弼,陈清焰明明是高境界武者,为何没有法相。

  此刻,陈承弼的法相出现了。

  屈载事咬着牙,看着那狰狞可怖的存在,一字一顿道:“西北有兽,其状似虎,有翼能飞,天下凶兽类法相,排名第二,极恶,穷奇。”

  “传闻五百年前陈国公为了麒麟杀死了最后一头穷奇,被穷奇血浇灌了满身,他的后代之中,惊才绝艳者,心思通明者,皆可能激发血液之中的穷奇之气,法相穷奇。”

  “传闻是真的……”

  他看着那缓步走来,双目墨黑泛红的老者。

  陈承弼白发微扬,背后有墨色双翅的猛虎踱步,杀意森然。

  这个时候,第六宗师屈载事只能想到两个字了。

  【疯王】!

  屈载事重重吐出一口气,在陈承弼打到忘我,被陈承弼一直压制着的穷奇法相现世,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屈载事哪怕是强横无比,却也是被这出其不意的变化,被癫狂的老者撕了一条臂膀。

  屈载事止住手臂鲜血,后退半步,道:

  “今日之事,不会结束的。”

  “疯王。”

  “他日,你我再分一次生死吧!”

  他只是左手持刀,从癫狂的老者手下脱身,迅速离去。

  所有人都驰骋在自己的战场之上,而李观一以青鸾鸟压制住自己体内的天下奇毒,从岳鹏武砸出的裂隙之中冲出来,然后迅速去和破军约定的脱身之地,只是事情比起他预料的更大。

  仍旧还有追兵。

  是古道晖的麾下,那名名将害死了自己的三个同袍,换取来了威武侯的爵位,以及二品大将军的官职,就算是没有人发现李观一和麒麟的关系,古道晖却也亲眼见到了燕玄纪保护李观一。

  “这帮名将,一个一个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李观一心中暗骂,一路持战戟,其中数战,皆被他冲破了,那剧毒虽然是腐蚀肌骨,极是痛苦,可是此刻李观一心中怒意豪气汇聚,这般痛苦,就如烈酒入喉,刮喉般的痛,却也激荡心气,让他招式更重更狠。

  又一次甩开了追兵,李观一已靠近了御道,却听到破空声。

  是弩箭,但是李观一没有避开,因为弩箭是射到了他身前的土地上,其中大半都镶入地面,令砖石都开裂,李观一缓缓抬眸,看到御道前面走来的人。

  是夜不疑。

  这个少年武官死死握着战剑,他身上还有伤势,死死盯着李观一,右手握着兵器,指骨都凸显出来,局势到了此刻,他已经推测出了李观一的部分来历,他咬着牙关,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

  可那声音还是像低沉的风一样,似乎笃定了,一字一顿道:

  “你,是岳帅一脉的。”

  “越千峰,和你认识。”

  “《赤龙劲》,也根本不需要《汪洋劲》去驾驭,他根本不会害你,对不对……”

  “你一直都在,骗我们。”

  夜不疑注视着眼前的同袍,好友,他缓缓提起手中的剑,他被打昏过去了,却因为功法挣扎地醒过来,他把同袍们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拄着兵器,踉踉跄跄去找人,想要去救他的好友回来。

  但是最后才发现真相。

  夜不疑咬着牙关,看着那边持战戟的少年,夜不疑是夜驰骑兵真正主帅的嫡子,他手中有夜驰骑兵的传讯方法,此刻提起了剑,指着李观一。

  往日种种,如在眼前,欺骗之举,痛入骨髓。

  可岳帅冤屈,亦痛恨深切。

  夜不疑忽然长剑一转,剑锋直接刺入了自己的胸口,他红着眼睛,任由鲜血流淌下来:“不战是我不忠于国;战,是不从于义,今日,金吾卫夜不疑抵抗叛贼李观一不能。”

  “拦!之!不!住!”

  少年武官双目泛红,李观一去搀扶他。

  夜不疑一把打开他的手:

  “走!”

  李观一握着拳,最后他将最后的丹药放下,转身大步离开,很快禁军赶到了,他们询问李观一的方向,夜不疑抬起手,指出了相反的位置,于是禁军们都快步离开追踪过去。

  少年捂着伤口踉踉跄跄起身,他忽然笑起来了。

  笑容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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