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227节

  具装沉静,墨色地如同压制天下的黑云,披着大氅一直到了马匹的背上,他是个老跛子,他提起枪,挎着剑,看着这些战士们,他只是道:“怎么了,不记得你们的王了吗?”

  于是这些精锐的边军将士们放下了自己的兵器,他们半跪在地上。

  如同墨色的云气逸散,甲胄的碰撞肃杀凌厉。

  陈鼎业起身,看着那骑着马匹,只一个人来到这里的人。

  他收服这些精锐无比的边军,打压,拉拢,分化,用了足足一十三年,近乎五千个日日夜夜的谋算,韬略,而现在,那个男人出现了,只是一瞬间,就让他们半跪在地上,垂下了眼睛和头颅。

  他回来了,就有了千军万马。

  老马背着老迈的英雄,来到了这华丽的宫殿之前,那老迈的跛子,老迈的狼王勒着缰绳,他抬起头,看着皇帝,大笑:

  “弟弟啊,你这个皇帝,做得不漂亮啊!”

  陈鼎业面色苍白。

  什么是英雄。

  最不可能出现之刻,出现在在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超越一切的气魄,这样的男人,是世上的豪杰,应该死在战场上,这样傲慢暴戾又自我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用蝇营狗苟的计策呢?

  他只会在敌人气势最强盛的时候出现,然后正面去挫败它!

  不退不避!

  这个老跛子伸出手,拍了拍马匹的鬃毛,然后他坐起来,勒着缰绳,眸子安静,身上的甲胄仍旧有肃杀的血腥气。

  他眯着眼睛,轻声道:“天下啊。”

  “我回来了。”

第173章 天下之约!

  在摄政王出现的时候,整个大祭的场面就已经控制不住了,摄政王的传说只是在十年之前,许多百姓还记得这个男人,记得他踏平了陈国的寺庙,记得他的兵锋所向无敌。

  记得他把皇帝杀死在皇宫里。

  应国太子姜高死死盯着那骑着老马一步步来的男人。

  那已经不再年轻的老人目光扫过,威严地如同兵锋,即便是姜高姜远,已经算是年轻一辈里最为杰出的那一批,此刻仍旧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压迫,竟然有一种见到父亲般的气度。

  陈国的摄政王。

  他的手下意识扣紧,死死按在了座椅上。

  忽然听到了甲胄的声音。

  那种强烈的压迫感消失。

  天下第五的名将宇文烈已经站起身来了,这位天下绝顶的神将伸出手,白虎的法相出现在他的背后,是蕴含了强烈的战意,杀意,内气流转,所以彰显于世。

  他伸出手,于是白虎法相汇聚,手中一沉,已经握住了重枪。

  摄政王纵横天下的时代里,宇文烈也只是如而今这些少年们一样的年纪,他真正见过了这些豪雄们巅峰的姿态,所以自然而然地,也同样展现出了自己的力量。

  他站在姜高和姜远的前面,双目注视着那穿墨甲的男人。

  “果然。”

  他轻声道:“濮阳王。”

  “这样张狂的男人,是不会死在病榻上的啊。”

  姜高听到了,这位素来冷静霸道,兵法冷酷的名将口吻中的那样一缕激荡的情绪,仿佛在看到这位名将的时候,宇文烈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他提起枪,挡在了姜高和姜远之前。

  然后下意识看向濮阳王的身边。

  他没有看到那个年轻勇武,冲阵在前的将军了。

  宇文烈回忆记忆里面意气风发的太平公,记忆里初次相见,彼时的太平公没有暗金色的面甲和麒麟的坐骑,还只是濮阳王麾下持旗冲锋的少年骑兵,可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啊。

  宇文烈睁开眼睛:“我们都已经不年少了啊,李万里。”

  他看着濮阳王,却感觉到那老者身上豪迈勇武,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独,轻声道:“乱世的麒麟已死去了,此刻,只剩下了跛脚的狼王,岁月当真,残酷得不可思议。”

  活佛闭上眼睛,脸上都是抽了下的苦楚。

  没有人敢挡在濮阳王的面前。

  他是陈鼎业的兄长。

  被取了个软弱的名字,是【辅弼】,但是后来他亲自将这父亲赐下的名字踏得粉碎了,所有人都寂静,只有禁军不断调集来人,挡在皇帝的面前。

  而在这个时候,众人却听到了一声清亮的兵戈声,身穿朝服的太子陈文冕握着枪,大步走来。

  陈文冕手中战枪抬起,指着眼前骑乘着战马,不再年轻的男人。

  年轻的太子喝道:

  “止步!”

  摄政王的坐骑停下来了。

  摄政王看着这个剑眉星目的少年人,他笑了笑,然后翻身下马:

  “太子,陈文冕。”

  “你,就是我的儿子啊。”

  陈文冕的身躯一滞,旋即大声呵斥道:“你住嘴,你在说什么?!!!”

  摄政王的大氅飞扬,这个老跛子一步一步走来,走的时候身子都一偏一斜,他道:“你就是我的儿子,那一年,你的这个所谓‘父皇’,将我灌醉,送入了他妻子的宫殿,才有了你。”

  “不然,你看看你,看看他。”

  “他可曾有一点,配当做你的父亲么?!”

  这样的消息宣扬出去了,所有人的脸色都剧烈变化,有惊慌的,有兴奋的,还有意识到知道这消息之后,暴怒皇帝的,陈文冕握着枪,他转过身子,看向了皇帝,眼底有渴求和痛快。

  但是他只能看到那十二冕旒之下,陈鼎业冰冷幽深的目光。

  摄政王展开双臂,拥抱向自己的儿子,那把枪竟然难以刺出去,陈文冕被摄政王抱在怀中,宽阔的胸膛,坚实的后背,不曾有半点的遮掩,陈文冕的思绪凝滞。

  母亲的痛苦,自焚,皇帝的反应,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串联起来了,最后化作了用力拥抱自己的摄政王,陈鼎业大呼道:“去杀了他!”

  “他的武功已经被李万里废了!”

  “你,去杀了他,杀了他!”

  “只要一枪,你就是朕的儿子,是国家的储君!”

  摄政王仍旧没有防备。

  陈文冕手中的枪抬起,却最终一点一点落下,最后他似乎终于在这在乱世的漩涡之中放弃了,手中的枪落在了地上,上乘的利器,落地的时候钢铁和青石碰撞,声音清脆。

  是对自己的挣扎,是对亲情的渴望,还是对皇帝的恨,为母亲复仇的

  陈文冕迟疑着,一点一点抬起手,抓住了摄政王的大氅。

  陈鼎业握着剑,他身上磅礴的气息在升腾着,陈国的帝王真功也是绝世的典籍,他这样的年纪,不顾一切的修行,境界是不低的,怒喝道:“逆贼,你回来,不就是为了皇位?!”

  “皇位?!”

  摄政王放声大笑起来,不屑一顾道:“那样的东西,天下豪雄,俯仰都可以捡拾,我要那个东西干什么!”

  “我回来!”

  “是为了我的儿子!”

  陈鼎业握着拳,看着那豪气冲天的男人,如同噩梦一般啊,这样的英雄,这样气魄和勇武都超越一切的男子,每一夜每一夜都能够梦到的,世之英豪,为什么还会回来?!

  摄政王将自己的儿子搀扶起来,老者把他扶上了自己的战马,然后翻身坐起,坐在了这样的战马,陈文冕被他拥抱在怀中,少年太子道:“……我们,要去哪里?”

  摄政王道:“去天下。”

  战马迈动马蹄,他抬眸看着这恢弘的陈国皇宫,还有陈国的官员,手掌仍旧抓握着缰绳,他目光扫过,马鞭抬起,一个一个指过去,道:

  “世家,豪族,宗室,官僚。陈国,看似繁华,但是实际上,不过只是一团烂肉!”

  “任何的英雄站在这一团烂肉之中,也都会被腐烂掉。”

  “我曾经尝试过改变,但是失败了,后来,我想清楚了”

  “与其做这个烂肉的皇帝,不如,重新开始!”

  “掀翻这天下!踏碎这陈国!”

  “柳忠,萧无量。”

  摄政王开口喊出了两个名字,于是就有高呼声音响起来,道:

  “末将在!”

  “臣在!”

  两名神将带着炽烈的流光掠过此地,然后重新站在了摄政王的背后,其中一位,乃是手持神兵,背负夔牛之法相,天下神将榜第十五位的萧无量。

  另一位,则正是开拓西域三百里方圆疆域,由澹台宪明提拔培养的新一代名将,柳忠柳蛮奴,此刻皆无比臣服地站在了这位摄政王的身后。

  陈鼎业咬着牙:“……澹台,宪明!!!”

  摄政王看向陈文冕,轻声道:“孩子,你娘亲呢?”

  “那个皇帝,配不上她这样好的女子,我一生征战,有过妻子,却也都在战争中离我而去了,只是个老鳏夫,虽然是个老鳏夫,却是这天下,唯一配得上你娘亲的人!”

  陈文冕痛苦道:“她,自焚了。”

  摄政王缄默。

  他看向那边的古道晖,道:“萧无量。”

  年轻的神将踏前半步,道:“末将在。”

  “把古道晖带回来。”

  “有情有义之人,不应该受到如此的折辱。”

  “是!”

  萧无量手持神兵,背后夔牛法相现世,巨大磅礴,踏步冲锋,所向无前,无可阻拦者,如同电光一般地出现在被压制着的古道晖旁边,距离那位皇帝也只有十步而已,然后把禁军校尉打散。

  抓住古道晖,再度回到摄政王的身边。

  陈鼎业握着帝王剑,道:“你是要反叛吗,陈辅!”

  “你要让祖宗的基业,毁于一旦吗?!”

  “你若是回来,这皇帝之位,给你如何!”

  这样的话语,却是真心实意了,但是摄政王陈辅却只是放声大笑:“我可不要这一团烂肉!”

  “陈国亡了又如何?!”

  老迈的狼王举起了手中的战枪,道:

  “陈国可以亡,天下不能亡!”

  “陈可以亡,天下之百姓,不能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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