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豪迈不已的怒鳞龙王双手死死握着传来的情报,他的身躯都已经僵硬住,这位粗狂豪迈的战将的额头冷汗不断的落下来,他曾经是陈国的水军将军,后来叛入江湖。
所以,他很明白
【全歼】战役。
十五岁的天下名将。
代表着的是什么。
离开战场已经许久了,但是他每每回忆起战场之上的厮杀,那种刀剑鸣啸的声音,还会自梦中惊醒,冷汗不止,握着刀剑才可以安下心来。
他问那个被带来的阴阳轮转宗弟子,道:“你说,有多少人?”
那武者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只见到前面的旗是猩红色的,就在天上飞,往外面看过去,山门那里一字排开的铁骑不知道多少个。”
“感觉,有,有成千上万。”
“还有重甲甲士,有上万人!”
怒鳞龙王大怒,一脚将此人踹翻,怒气勃发,怒喝:
“我去你的上万重甲!”
“上万重甲,加上后勤数千,你要说,李观一的麾下有近乎于两万人么?!”
旋即也冷静下来,知道这些江湖人士对于军队是没有概念的。
而且,军容肃整的大军,披甲而立,兵锋如林。
加上那种兵家的煞气阵法,寻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对大军的数目有清晰的认知。
怒鳞龙王坐在那里,他的喉咙上下起伏,额头的冷汗不断落下:“神将榜八十三,乱世麒麟李观一;神将榜九十七,骑将类第五,岳军之龙凌平洋;八十七,宇文世家不动明王尊宇文天显。”
“至少数千的披甲重装步兵,五百以上的一线重甲骑兵。”
“任何人都不敢透露其尊号的江湖剑客。”
这位怒鳞龙王死死坐在那里,感觉到了一股错愕茫然的感觉。
而令他这样豪迈的性子都感觉到了震怖的,却是这件事情所展露出来的性格
李观一,竟然如此地记仇?!
狩麟大会那一次事情之后,竟然直接提了重甲,在离开镇北关之后,就一刻不停,既不去应国谋取一个差事,也不是和岳家军一样,北上关外。
他妈的竟然一口气在山林里面奔袭七百里。
然后直接把阴阳轮转宗给灭了!
那可是,陈国公陈霸仙时代就隐隐开端,一直到现在,五百年传承的大派,有内气者超过万人,各方都有分坛,结果大长老被劈死,长老,宗门宗主,各分坛的坛主,长老,都被当众斩首。
马踏江湖。
伐山破庙。
何等凶悍之人!
怒鳞龙王有些缄默。
他麾下七十二连环寨里面,有三万儿郎,都精通水性,但是这三万人之中,有内气的人只有一万多些,且分散在七十二个寨子里面,一旦对面重甲而来,围了寨子,重机弩开路,铁骑蹂躏。
怒鳞龙王的头皮发麻。
旋即咬牙,不,不应该,李观一已在那里和自己喝了酒。
不,不应该,自己也没有和他彻底交恶。
他不可能调转兵锋来我这里,不可能来此肆虐……
【狩麟大会】。
这四字一下子钻入他的脑子里。
在江湖上来看,已经结仇了。
而这个时候,他继续询问阴阳轮转宗那个弟子,李观一麾下的情况,这个武者就把自己所见所闻都说出来了,并不劫掠,也不杀无辜的人,山门上有许多好看女子,他们也不曾做出乱军会做的事。
每日修行武艺,并不忌讳旁人的围观,听说里面很多人都是山贼土匪出身,而说这句话的人,是一个神色,气度都极坚毅的战士,说什么去江南十八州,会给他们分地分田。
老大说要带他们回家。
怒鳞龙王缄默许久,他往后坐下,闭着眼睛思索许久,走出去了,这寨子里面的都是周围的渔民出身,他当年发现军功被克扣,粮饷五个月发了半个月,于是大怒之下,把督军浸了猪笼。
然后把罪责拉到身上,带了一批兄弟狼狈窜逃出来。
最后在这大江两岸立住了脚。
自古以来,渔民的日子苦哈哈的,比起农夫还差许多,用鱼饭填肚子,家就在船上,有些在水上活了一辈子的人上了岸反而会晕眩起来。
好不容易打鱼了,还要被当地的家族地主把持,贱价卖去。
这辈子没几个活法,丈夫出去打鱼,回来在外面小炉子烤鱼,妻子女儿在船里面卖身,是很常见的活法,怒鳞龙王曾在愤怒之下,格杀了权贵的子弟,后来掀起了大旗。
否则,七十二连环寨,足足三万多能战的儿郎,还有家眷。
凭什么跟着一个乱党混水贼。
怒鳞龙王坐在寨子的高处,看着远处波光粼粼,一艘一艘船摆开来,拼接在一起,人们在上面来来回回走动,男人们喝酒,用青苔,海菜花做粥,还有各种鱼。
都是杂鱼,好的鱼儿都要卖掉的。
他们觉得自己不配吃的。
男女都得喝酒,水上寒气重,都有鱼上篮,病上身的说法,不喝酒顶不住,喝酒,也只是让自己好受些,骨头都有问题,怒鳞龙王的目光温和下来,他喝酒,是很粗糙的酒,不能和当将军的时候比。
但是他觉得很痛快。
他年纪不小了,他活着的时候,别人不愿意和这寨子厮杀,但是他会老的,也会死,他死了以后,这些人会回到原本的生活里面,做捕鱼的贱籍。
怒鳞龙王抚掌唱着渔夫的歌谣,远处波光粼粼,他背对着麾下的副官,道:
“重甲李观一,麒麟军,那又如何,此地乃是大江之流域,绵延数千里,波涛汹涌,宽阔之地不比海域差,重甲骑兵,重甲步卒,不擅水战。”
“选派精锐水军,皆入境之人,磨砺水战之法。”
“好好操练。”
其麾下道:“是三千人吗?”
怒鳞龙王缄默,回答道:“三千……不。”
他呼出一口气,道:“五千人!”
“遴选二十岁至于三十岁的壮年,不要身材过于强壮的,要精通水性,擅长浮水,闭气之人。”
“修筑战船,每艘战船,要以战备级准备,可容纳千人。”
“弩箭,弓射,皆备好!”
怒鳞龙王的麾下若有所思,恍然大悟,道:“是,要这五千人,来抵抗麒麟军,麒麟军虽然强大,但是都穿着重甲,又不擅长水战,来此的话,我们聚集精锐,和他们拼死一……”
怒鳞龙王一巴掌扇过去,大骂道:“拼死个鬼!”
“一帮穿着布衣,用短刀,浮水凿船,接舷刀战的水中儿郎,和那些厚实的铁甲,拿着长枪,弓弩,结阵而来的正规军打,你的短刀未必可以破人家的甲。”
“可是那长矛结阵,只是往前一戳,你身上就要多几个窟窿了,再往后面一收,你就成为一团烂肉,往地下一趟。”
“礼物,这是礼物懂不懂!”
他的麾下瞠目结舌:“不是,大哥……”
豪迈的怒鳞龙王此刻如同一只狐狸一样。
不是,你的怒呢?
这位草莽豪杰双目神光,道:“咱们在这里聚啸一方,还在陈国境内,那李观一,未必能来这里,若是来不了,也就罢了;若是他真的能率军而来,这五千人……”
其麾下道:“这五千人……”
怒鳞龙王心里面钻心也似地难受,可是看着外面的河流,却忽然大笑,一握拳,背后的蛟龙法相低吟,痛痛快快地道:“就当做入伙了!”
“投名状!”
“哦,投名状啊,老大你早这样……啊?!投什么玩意儿?!”
那副官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怒鳞龙王提起了酒坛,大口饮酒,指着外面的人,沉声道:
“时天下骤变,英雄暴起,摄政王兵锋无敌,岳家军破两国而北上,这是乱世要来了啊,我们为什么参与那什么该死的【狩麟大会】,不过只是为了投奔宇文世家。”
“在这乱世之中,给兄弟们挣一份功名,谋一个良家子身份。”
“怎么,难道世世代代都在这大江大湖里面,做那什么水贼么?天下有朝一日,若是一统,我们这三万人,是一定会被围杀的,之所以还活着,不过只是因为这天下的猛虎只是死死盯着对手罢了。”
“当水贼,劫富济贫,也是为了给自己脸上留点脸面。”
“凶悍行事,夸张言辞,是为了震慑那些真的贼人,但是我们能支撑多久。”
他的副官迟疑道:“但是,沙场之上,不是会死么?”
“战场惨烈。”
怒鳞龙王回答道:“可是当水贼,刀口舔血难免一个死;到了天下战场,刀口舔血也是个死字。”
“左右皆死!大丈夫,死当有大名耳!”
怒鳞龙王微酣,袒露胸膛,道:
“传我命令,今日之后,但凡薛家的商队一律不准动,皆以我水军之法训练,儿郎们,就看这李观一,到底是昙花一现,还是真麒麟,若是真麒麟,他可折服于我,就是兄弟们求个活路的时候了。”
他轻声道:“麒麟啊麒麟,我等着从那山里出来的那一天,应国和陈国,看不起我这些穷弟兄们,但是若是你的话,不会放弃五千的精锐水兵吧?”
“你连那些山贼都可以带走,这些人,你要不要。”
怒鳞龙王看着在船只上,赤着双脚奔跑的孩子们,还是那样无忧无虑,龙王饮酒,转过身来,他的脊背仍旧笔直,头发都半白了,忽然说起了难得有点文化的词,道:
“你说,这乱世麒麟的名号,真的是好啊,都说麒麟是祥瑞。”
“天下不过只是一场赌局!”
“老子,全押!”
………………
而摩天宗,昆仑剑派,也都得到了类似的消息,那几千人眼睁睁见到了麒麟军的行为处事之后,把这些事情自然而然传播开来,与此同时,麒麟军杀戮酷烈,和麒麟军仁德严明的名气同时传播开。
摩天宗的宗主缄默。
有弟子建议,可以准备一批产业,作为赔礼,赠送给李观一。
他虽然参与了【狩麟大会】,却没有和李观一撕破脸,如此也算是能把事情揭过去。
这个一辈子枭雄,打拼出摩天宗偌大产业的老宗师思索了数日。
最后终究是舍不得这自己一甲子,一点一点,亲手开辟出的产业,乃自语道:
“我,天下大派,北域皆有我的弟子,门人,武馆,他李观一就算是再如何嚣张,此刻也只是逃犯,孤军深入,能够做什么?他纵然是能够从两国之中,逃亡出去。”
“可我等大门派,位于陈国的北域,他想要来此,需要跨越陈国疆域,名将强军,他若是率军而来,无异于是要和这陈国开战,区区数千铁甲重卒,在这天下大国之中,不过就是蝼蚁。”
“可若是他自己不率大军,独自前来,老夫百岁修为。”
“手中亦有玄兵握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