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335节

  “自然是不可能的,用间之计,简直可笑。”

  “听闻李观一给麒麟军都分地了,他们的地在那里,家眷也在那里,主将豪勇又对他们极好,用金银,也只能够蛊惑一人背弃其主。”

  “想要让一人背弃其家,需要的代价可就太大了。”

  姜高看向这女子,模样普通,最多算是清秀,唯独一双眸子沉静至极了,姜高道:“姐姐你说的极是。”这女子微微颔首,道:“是堂堂正正的皇者之师,又有大势。”

  “你现在阻拦他们,是选择正面抵挡其锋,没用。”

  姜高点头,迟疑了下,道:“七王的那位谋士呢?”

  女子眼底浮现出一丝恼怒,这一丝丝恼怒似是直接针对被提起来的那人,冷笑起来:“那个比起女子都漂亮的人,自是跑去了麒麟军。”

  姜高道:“是,差点忘了……”

  “七王阿史那来到这里,一面和我们结盟,一面则也想要联系各方的诸侯,陈国也已见过了,既然有麒麟军来,李观一是秦武侯,他的谋臣肯定要去见见李观一。”

  姜采淡淡道:“随他。”

  姜高无奈,自己这位堂姐素来清淡,年少就入了学宫,是新一代纵横五子之首,生平谈论天下大势,几无所败,年少的时候却遇到一次失败。

  就是被一个同岁数的少年人,提起棍棒,就是当头一下。

  自小出身极好,又聪明灵动的小姑娘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解答之法,当时候直接被一棍子打懵,就眼睁睁看着那少年人扛着棍子,扬长而去。

  自此之后,姜采在面对那青年的时候,就很难保持镇定,现在一手难遇对手的棍棒,也是因为那小子,他们在应国皇城见面的时候,倒是好一段鸡飞狗跳。

  彼此博弈,为了七王之事倒是出了颇为多的争执。

  而李观一回麒麟军之后,已是传来一声洒脱的笑声,道:“哈哈哈,李观一兄弟,当日江州城一别,许久不见,我代七王殿下,在此有礼了。”

  李观一翻身下马,循着声音看去,果然见到俊朗青年在那里微笑拱手,于是也是笑起来道:“有劳先生,吾和七王许久不见,没有想到,七王还会派先生前来。”

  “请,请”

  于是入内,才入了营帐之中,把帅帐垂下,那青年已是拱手一礼,脸上噙着笑意,温和道:“破军,见过主公。”

  李观一乃一把抓住破军手臂,让他赶快坐下,然后亲自斟茶,端过去,笑着道:“好久不见了啊先生,哈哈哈哈,想煞了我!”

  破军噙着微笑颔首,道:“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主公,只是可惜,镇北关一战,跨越万里疆域之战,以及江南大小十余战,我都不在,有失谋士之职。”

  他端坐在那里,笑容从容不迫,雍容的很。

  只是目光扫了扫,心中多少有点遗憾。

  可惜那元执不在!

  破军在心中颇为不爽一件事情。

  可恶,未曾想到,胜了瑶光,可谋主之职却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夺去了,这什么道理!

  什么麒麟军谋主,什么八门金锁阵。

  主公为何不曾和我说谋主之事,不不不,主公一定是这样想着的,哼,所谓的元执,也只是麒麟军的谋主,我破军,谋天下,那可不只是一军之谋主了。

  破军呼出一口气来,微微抬了抬下巴。

  于是心平气和起来。

  乃闲谈片刻,伸手入袖,取出了一匣子,按在桌子上,递给李观一,道:“这是我在应国所得之物,乃一枚宝玉,今日见到主公,合该赠送给主公所用。”

  虽然已经不再贫穷,但是长风楼养活的人太多,再加上麒麟军消耗后勤,世家不听话,眼下仍旧是紧巴巴的李观一是以没有怎么推辞,笑着接受了。

  破军呼出一口气来,沉默了一会儿。

  不是,主公,你的剑呢?

  他眼巴巴地看着李观一。

  不是,主公你亲自铸造的剑呢?元执是此刻的麒麟军谋主,有一把,就连庞水云那老头儿都有一把,我的呢?我的呢?!

  他没有看到李观一带着剑匣,嘴角咧了咧。

  坐在那里,脊背笔直,面容沉静从容不迫。

  真的是,一点都不着急。

  一点都不羡慕。

  破军在心里面劝说自己道:

  ‘我可是主公之谋主,肯定不可能和这什么元执,庞水云一样……’

  ‘我的剑,必然是特殊的那把!’

  破军,重整自信!

  乃和李观一谈论天下的局势,道:“主公你现在夺取了江南之地,此是霸业之初,但是却绝对不能够在此地止步。”俊美青年神色沉静,伸出手在桌子上指了指,道:

  “江南之地,虽然是要冲之地,又有天险,任何人占据这里,都可以威风八面,声势大涨,但是却唯独不是王业之处,正因为此刻这地方四通八达,才需制衡各处,加上有什么世家纠缠,想要在内维持稳定,在外震慑四方,已极难了。”

  “往外攻杀,几无可能。”

  “这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以水军守住关隘,应国陈国十万大军都未必能把江南吞下,但是一旦主公想要往外出兵,也会受到应国和陈国同时的攻击打压。”

  “所以,天时地利人和,江南皆局限。”

  破军沉静道:

  “无他,这里是交通之要冲,主公你去各处容易,各处压你也容易;再来,主公之地江南没有广袤区域去蓄养战马,更不必说龙马这样的异兽。”

  “天下浩瀚,天下角逐之一的力量,一定是成建制的骑兵军队,凌平洋手中的那五百岳家军精锐重骑兵,算是一线顶尖兵团的水准。”

  “我今日看了,若是选五百虎蛮骑兵,五百麒麟重骑。”

  “彼此对冲,恐怕胜负也在六四之间。”

  “但是,一旦他们的战马折损,江南之地,竟然没有能够给他们更换的。”

  “一旦他们失去那种胸膛就有八尺之高,几乎为龙,能够承载数千斤的沉重,披着坚硬具装,顶住箭矢和刀剑的声音还可以放胆冲锋的坐骑,这一支军队又要失去多少战力?”

  “而主公的麒麟军步兵虽强,但是若是没有重骑兵在,就会陷入被动,对方的顶尖骑兵不断的纠缠,切割迂回,会让步兵士卒极为疲惫。”

  “江南能有霸业,却难霸天下。”

  “主公您之后,需舍弃江南,奔赴西域之地。”

  破军手指一扫,目光沉静冰冷,微笑道:“契力的黄金弯刀骑兵已成,摄政王这一头老狼王的武功被废,他不顾自己的寿命强行重修,导致他时间不多,他击破党项,却没有时间把所有肉都吃干了。”

  “契力已在那里逐渐壮大,主公您去了,就能有一支骑兵用,还有李昭文……”

  李观一认真倾听,自然地询问道:

  “我入西域,带何人比较好?”

  破军微笑道:“不知道主公气魄如何?”

  李观一道:“先生,皆是上策?”

  破军回答:“皆上策。”

  李观一回答:“那我要,上上之策!”

  英武浩大的主公,恣意狂傲的谋臣,两个人相对而坐,灯烛的火光在晃动着,手中有茶,就以你我的大愿和野心为酒。

  破军的嘴角微微勾起来,他畅快地大笑着,然后回答:

  “带一两员将军即可!”

  “主公,孤身入西域!”

  破军说出了当代所有将军都会不认可的战略。

  他其实是个激进,张狂,且冒险的谋士,展开双臂,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道:“要什么补给,后勤,军队呢?主公,您仔细想一想。”

  “那可是短短数年之间,连续更迭数次的西域。”

  “吐谷浑到党项,党项到摄政王。”

  “纷乱至极了!”

  “有名将,有根基,有纷乱的时代,还有一支黄金弯刀骑兵,您需要的,只是亲自过去而已!在这样的时代,最是适合英雄崛起,拉起一整支军势。”

  “以黄金弯刀骑兵来带路,您这样的名将驰骋于西域之中,就以西域三十六部为补给,以西域三十六部为兵团,这天下,皆要沐浴大日的光。”

  “至于您现在的班底,则是在江南积蓄势力,等到我所说,天下大变之时候……”破军的手指重重点在了西域的地图之上。手指猛然一滑,直接将西域,江南联系起来。

  “党项人和西域的圣山就在这里,冬日天寒的时候,这些大山白雪皑皑,被成为圣山,春日天暖,冰雪融化,顺着这山流淌下来,就是大江,自西而东浩浩荡荡而去。”

  “占据这势力!”

  破军的声音沉静,他起身,俊美的谋士走到那少年主公的后面,弯下腰,从旁边伸出手,指着桌子上的地图,道:“自此,有关中之平原,又有水域运输兵员,战马,兼资平原之殷富,冯江河之险阻,西南前去诸夷,取太平公之声望。”

  “于是,天下大业可成!”

  “自此,应国占据群山之北,中原之地。”

  “主公之势力,则背起于关中,和应国交锋之地,占据西域,西南,顺江河而下,直抵江南,又有天下一流水军来回运送兵员后勤,如此长的战线,足以拖垮彼时的陈国。”

  “而陈国,只在主公和应国中间夹缝之中罢了。”

  “此二分天下之计,陈国,不需要存在。”

  他坐下来,看着李观一,微笑道:“不知道,主公是否有这孤身入西域,开边关万里之疆域的气魄呢?到了那个时候,麾下万里之地,就不必警惕戒备于应国了。”

  “如此,才乃是成【王】之基业。”

  李观一回答道:“自该如此。”

  “多谢先生!”

  破军乃大笑,道:“不必。”他沉默了下,坦然询问道:

  “只是不曾想到,主公的谋主已定下来了。”

  “那我回去之后,谁是麒麟军谋主?”

  李观一道:“元执先生是我好友。”

  “是麒麟军的谋士。”

  “也是我的左臂右膀。”

  “但是先生……”

  少年举起杯子,微笑道:“破军先生不同,先生不是麒麟军的谋主,过去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李观一看着破军,道:“只是李观一的谋主,自天下过往,古往今来,列国如云,谋臣如雨,往后还会有更多的智者,军师,我们麾下会有不同的军队,他们都会有谋士。”

  “但是从过去到现在,乃至于不知道是天下喝骂还是天下惊惧的那个未来,独属于李观一的谋主,有且仅有先生一个人。”

  破军咧了咧嘴,乃大笑。

  李观一又道:“我也为先生准备了一柄剑器,只是还未彻底铸造完成,是用大祭比武时候得到的那材料打造的,希望可以打造出一把宝兵,至少是玄兵。”

  “只好让先生多等一等了。”

  主公大祭比武时候得到的东西,亲自打造!

  流传后世,玄兵!

  破军的嘴角勾起,压下,勾起,死死压下。

  最后他从容不迫,道:“这,主公倒也是,噗哈哈,不,不必如此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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