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信露出,落在地上,李观一隐隐侧目于这一身武功,赞许道:“前辈好功夫!”
而后拿起信来,递过来,洒脱道:“不过,这一封信也没有什么不能看的,您要看的话,就请看吧,倒也不用做这样的事情。”
“内功深厚,果然厉害!”
这年轻人坦诚洒脱,倒是让钓鱼人有些落了下风似的,他倒是也只散漫一笑,道:“哈哈,小友,勿怪啊,我得了一种想要看信的怪病,见了手痒痒得很。”
他随意拿起这信,这是长风楼的情报体系,是对于江南整体情况变化的描述,来自于江南十八州的百姓评价,其中多有对麒麟军的谩骂之言,却都来自于世家。
钓鱼人看到上面有文字写着:‘麒麟军已行仁政’
‘乃召孤,寡,废,弃,病,穷困者,无以自振业者贷与之’
‘又建屋舍,收容战乱之下,流离失所,孤寡幼年之人’
‘可以帮助军户耕种,得到酬劳’
‘若愿耕种开垦荒田者可以预先借给其田地,种子,口粮,来年还’
‘麒麟军免去一年田地税收’
‘世家奉千金,美人,愿为秦武侯建宫殿,州丞晏代清收下之后,以千金购口粮,于各城赠予军民’
这是晏代清的内政风格。
他是那种,就连他父亲都认为狷直的人,他一个人喷了庞水云,元执,以及下面的执行者一个时辰,否定了原本的‘收容百姓,赠给口粮’的帮助措施。
而是帮助这些人自己去耕田,或者手工业。
授之以渔。
和原本各地官员的善举就是开仓赈灾不一样。
一开始遭遇了不少非议,也有懒散的人宁愿躺着等赈灾也不肯去自己开垦良田,甚至于把麒麟军分下来的种子和种猪熬成肉粥吃,把半扇猪肉拿去换酒。
这样的情况下,就不再是晏代清负责了。
而是另一位年轻的学宫谋士。
李观一在薛家商会翻看这个卷宗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叮,您吃了麒麟军下放的种子和种猪。
献祭对方晏代清。
更换‘恶魔’上场。
您现在的对手是绝不记仇儒家君子公羊一脉霄志,携带小本本登场。
总之目前政令推行得很顺利,至于真的无家可归的人,则是修筑了类似于宿舍一样的地方,让人居住,提供基本的餐食,李观一看着河流,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钓鱼人动作微顿。
少年人忽然笑道:“噫!”
他手腕一动,钓鱼线绷紧拉直了,然后只是一拉,就有一条鱼儿被钓上来,李观一笑道:“鱼儿上钩了。”
钓鱼人缄默,不咸不淡地道:
“这麒麟军真的是奇怪啊。”
“竟然会去管那些街道上的乞丐,给他们吃的,住的,还去强迫每五日沐浴一次,甚至于要逼着他们去开垦田地,自给自足。”
“对他有什么好处?”
李观一把鱼儿拉上来。
这鱼在水下力度很大,挣扎,尾巴拍打出大片水花,那钓鱼人忍不住道:“钓鱼是需要技巧的,如你这般,你也用力,它也用力,会让鱼线挣断,到时……”
啪!
李观一抽出玄兵【凌云木】,横着一挥。
那一条大鱼翻了白眼,被李观一拖上来。
“前辈你说什么?”
钓鱼人:“…………”
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这钓鱼倒是颇,颇奇特。”
李观一洒脱笑道:“只是武功不成,没有擅长雷霆的手段,否则我直接炸鱼,一下就可以炸上好多来,至于前辈你说的那些……”
少年把鱼放在木桶里,自然而然道:“因为省钱啊。”
钓鱼人道:“省钱?”
“把口粮,田地分给乞丐,还租给他们农具,算是省钱?”他几乎要被这句话给逗笑,淡淡道:“哪里有你口中这样的省钱法子?”
李观一把第二杆扔下去,道:“很简单,他们有了土地,这一年需要我们帮助,可是明年,他们就有些余粮;再来,就可以拿着粮食换钱,就可以修筑自己的屋子。”
“你看,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不这样的话,每年都要给钱,麒麟军怎么可能承担得住?”
少年将军补充道:
“我听说李观一很穷,他肯定顶不住。”
钓鱼人垂眸,淡淡道:“乱世乞丐,死了拿去填河不是更简单?”
李观一回答道:“乞丐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乞丐。”
他皱了皱眉:
“前辈你也太激进了些。”
乞丐出身的钓鱼人被堵了一口。
乃狷狂之人,冷笑几声,道:“我激进,好小子,倒是会说话,诸多世家贵胄不就是这样说的,乞儿被打杀,马蹄践踏而死的事情,不在少数吧;权贵犯法,以乞儿顶罪。”
“世家违律,用乞丐斩首,糊面,就当做是受过刑罚。”
李观一顺势大骂:“那帮世家就该好好收拾一顿。”
钓鲸客被又堵了一口。
他狐疑看着这小子,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猜测出自己身份,可是仔细去看,这小子根本没有半点异样,心境也是毫无波澜,甚至于有些兴奋。
这小子似乎有一种本能。
和人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口头谈论政策?
李观一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个破世道,要是天下太平的话,我肯定不会走到这一条路,或许,早就归隐了。”
“不过,若是天下太平,我或许不会遇到瑶光吧。”
钓鲸客的额角青筋贲起。
那少年摘下腰间的酒壶,仰脖喝了口,轻声道:
“若是天下太平,她不用陪着我冒险。”
“我宁愿我们不认识。”
“她就过她喜欢的生活。”
这样,瑶光不用陪着他在不同的地方历险,这一年多来,狩麟大会,跋涉两万里,江南平定战役,面对武道传说,那银发少女始终陪着他,不知多少次面临危机了。
钓鲸客的神色徐缓许多,道:“这句话,还是有几分气魄的,你拿着什么酒?”
李观一晃了晃:“我一个朋友的猴儿酒。”
“果酒,自然发酵,多复合果香味道,本来存量不多了,哈哈哈,他跑去一座山上,抓了几十只猴儿,训练当做斥候,顺便还酿造出这样的酒了,给我送了些来。”
钓鲸客不屑道:“哼,我还以为什么东西,猴子酿的东西罢了,一股子果子味儿,只有娘们和你这样的黄口小儿才会喜欢。”
“我这儿有更好的。”
他摘下腰间的酒壶,自得道:“海外之民,有通天建木,水域之下,乃有鲛人族,知道吗?我可是自那里得来的,这,才是男儿喝的东西!”
钓鲸客仰脖饮酒,大呼痛快。
李观一道:“这样好喝,给我来点?”
钓鲸客斜睨他一眼,抖了抖手,因为方才李观一那番话,还是扔给李观一,道:“喝吧!”
李观一仰脖灌了一大口,入口冰凉,爽快,道:
“好酒!”
钓鲸客脸色自有得意,道:“你也知酒?”
李观一赞叹道:
“色清,味香,入喉一线火,余味悠长,自是好的。”
钓鲸客抬手一拉,酒壶飞入了自己的手中,道:“罢了罢了,以你的酒量,能喝得多少?说起来,你修筑那屋子,又有什么用处?”
李观一觉得有些醉意了,却思路清晰,回答道:“乞丐又不是生下来就是乞丐,以后也一定当乞丐,然后再生个儿子继续当乞丐,我要修一个屋子,要他们住进去,也读书识字习武。”
钓鲸客冷笑起来,道:
“简直狂徒!”
“这句话,在这天下可是叛逆之言。”
“小心那些人听了把你打死。”
李观一道:“狂徒就狂徒!”
那酒意已经有些上脑。
李观一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这大叔随身携带,还很宝贵的酒葫芦里面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东西,眼前已恍恍惚惚了,打了个酒嗝儿道:“哈,我来这世上,就是为了这个。”
“要不然他们把我打死!”
“要不然,我把这天下打翻!”
钓鲸客大笑:“好好好,当浮一大白!”
“来来来,一起喝酒一起喝!”
他眼珠子一转,打算把这少年人灌醉,让他在自己女儿面前落了个丑,顺便把这家伙用酒放翻,提起这小子和瑶光就走,要不然,以这个小子的倔骨头,是一定会留在这里的。
长生客那东西,杀又杀不死,还很费劲。
他不是剑狂,所擅长之手段得要布阵。
至于其他人?
钓鲸客可不在乎。
于是倾尽全力劝酒,谁知道那少年人口中说出的那些话,竟无不是切中他年少所痛之事,于是自己也开始喝,本就是狷狂之人,一边喝酒一边骂。
李观一本来早该直接闷头醉倒,但是他体魄强横。
龙筋虎髓,金刚体魄顶不住。
但是姬乘风的功体却硬生生把这一种酒之中有害于自身的存在全部消磨干净了,李观一才没有当头就睡,钓鱼人不信邪,他的性子,绝不认输,两人拼酒。
这酒葫芦竟似乎有无限空间一般,至少是玄兵。
两个人喝了半晌却还没有喝完,李观一已醉醺醺的,钓鱼人也有些微醺,李观一打了个酒嗝儿,发现不对劲,有种人在前面喝,魂在后面追的感觉,道:
“这,这位前辈,你这酒,酒叫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