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姬道纯看到李观一脸上,诸侯的雍容散去,化作了一种凶猛的狞笑。
“但是你要威胁我?拿你的规矩规训我?”
“我艹!”
“老猪狗!”
“放你娘的狗屁!”
他拿着赤霄剑,猛然用力,持剑横扫!
赤霄剑的剑身宽大,重重拍在了姬道纯的脸上。
啪!!!
姬道纯被打的飞出去,李观一反手又是一下。
左右两下赤霄剑狠狠地拍在这老家伙的脸上,一下又一下,赤霄剑就像是抡起来在打大耳刮子似的,把那老家伙打的口喷鲜血不止。
不杀你。
也只是不杀你罢了。
抡起赤霄剑的秦武侯,谁都不敢拦。
一口保养很好的牙齿飞出去,落在御道上,叮叮咚咚作响,一阵阵慌乱的声音,惨叫大喊的声音,那宦官奔出来,急急道:
“上将军,上将军,陛下说,就请上将军高抬贵手,饶他一条性命吧。”
李观一反手一剑,几乎是擦着那老家伙的脖子刺入御道里,他注视着姬道纯,道:“今日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要给皇帝陛下面子。”
“本侯,尊陛下旨意,不会杀你。”
这声音缓缓传出,落在了诸多学子的耳中。
李观一长呼出一口气,心口那一股不痛快总算是散了些!
朝服僵硬,活动了下筋骨。
痛快!!
文灵均已是怔怔失神。
李观一转身大步而行,根本懒得理会后面那些人。
只是这个时候,那被权贵们搀扶着的姬道纯踉踉跄跄起身,他甩开了周围搀扶着他的权贵们,他看着那穿着雍容朝服的年轻君侯,悲痛不已,悲呼道:
“赤帝先祖啊,您创立的家业,要被外人篡夺了!”
“我没有脸面去见您。”
“昏庸皇帝!!”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姬道纯经历过了三朝的帝王,是皇族的宿老。
在他的眼中,赤帝先祖创立的功业超越一切,后世的皇帝只是家主,这天下本该是赤帝一系的,竟然把权利放出去了。
而现在他看着那大步离开的秦武侯,意识到自己所熟悉的,所骄傲的一切都将要被撕裂,而他已年老如此。
巨大的悲痛摄住了他,姬道纯大呼数声,忽然推开众人。
“臣,上不能引导帝王,荣我皇族;下不能限制权臣,克其羽翼,臣有罪。”
白发苍苍的宗室宿老惨笑着,朝着皇宫恭恭敬敬一礼,忽然闷头前冲。
姬道纯一头撞在了李观一身后不远处的赤帝功德碑上。
用尽了全力,脑浆迸裂,鲜血涌出来,缓缓滑落下来,人都有自保的本能,难以用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撞死,这样的决绝不是自刎可比的。
姬道纯口中喷出鲜血,他的双目死死盯着李观一的背影。
而后死在这里。
鲜血顺着有着浮雕的砖石缓缓流淌着,整个御道的气氛都变得僵硬凝重起来了,李观一脚步微顿,姬道纯的鲜血流淌在脚下了,他明白,这些宿老和自己,是一种层次更深的冲突。
他们遵循他们自己的道理和秩序。
而自己就是为了毁灭他们珍视的那些荣光而来的。
掀起战乱的白虎大宗么……
李观一忽而垂眸淡笑,血腥的味道四溢,少年君侯的脚下踩踏着沾染了血液的白玉般的御道,然后持剑,迎着那些年轻学子骇然震动的目光,徐徐往前了。
他并没有去回头。
为这个时代去殉葬的姬道纯算是有些骨头,其余的宗室不过是枯骨,文灵均死死盯着这一幕,在学子们的眼里面,肃穆的皇宫,御道,宗室最年老的宿老已死。
秦武侯握着赤霄剑步步走来。
宽阔的御道好像都分成两部分。
一侧是停在原地的宗室豪族,一侧是肃然往前的君侯。
一种巨大的冲击力砸在了学子的心中,无论敌我,他们知道,自己恐怕再也无法忘却今日所见到的画面。
哪怕过去几十年,哪怕已白发苍苍的时候,当晚辈询问年轻时候经历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回忆起今天所看到的画面。
李观一止住脚步。
秦武侯手腕一转,赤霄剑的剑锋终于再度抵着御道的白砖,入砖石三寸,他的手掌虚笼在剑柄之上,麒麟纹的朝服翻卷,眉宇凌厉,背后是皇宫巍峨,天空云层翻卷,
抬眸,看向文灵均等学宫的学子。
诸多学子,除去文灵均之外,皆下意识地垂首。
这一日。
阔别了三百年。
赤霄剑主再度出现在中州。
而后道:“李观一开府天策。”
“学子有愿踏上天下者。”
“来!”
……………………
朝堂之上的血案已结束。
李观一的声望变化极大,有的人认为,姬道纯才是宗室的忠臣,而李观一则是篡逆的权贵,也有人说,李观一拔出了赤霄剑,那么他才是赤帝传承的正统。
而无论如何,李观一的名声必将要乘风冲天而起。
已一跃而为天下声势最盛的那些。
就算是他失败了,也会在历史上留下更为浓墨重彩的一笔,文灵均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学宫里面,他到了此刻都还有些茫然,不敢相信之前所见的画面。
姬道纯是素来被认为德高望重的皇族宿老,早在八十年前就已从政了,声望极高,极为隆重,朝廷和各大世家,都受过他的恩德。
而李观一则拔出了赤霄剑。
谁才是正统,文灵均都有些茫然了,忽然被人拉了拉。
“嗯?怎么了?”
文灵均恢复意识,顺着拉动自己的力道转过头看去,风啸正在喝酒,后者皱了皱眉,补充道:“一看你就没有认真听,这下子,怕是要出大事了啊。”
文灵均点了点头:“是。”
半个多月之后,就是学宫当中的论道,诸多学子,大儒都要出面,风啸道:“本来这件事情就是江南十八州不占据优势,李观一现在风头正盛,是天策上将军。”
“但是他接受这个封号,就代表着和皇族,世家势力冲突起来了,学宫之中的学子,大多和世家有牵连,就算普通百姓出身,也都承受过世家的恩惠。”
“到了这一步的时候,李观一几乎是没有胜算的。”
“更不要说,姬道纯老皇叔祖还自尽于御道功德碑前面。”
风啸呢喃道:“我都不敢想,这消息传出之后,整个宗室和朝廷会怎么样说他,到了这一步,李观一就算是声望再盛,那也是没有办法在学宫论战之中有半点便宜的。”
“可是,他偏偏……”
风啸沉默,不知道怎么样在自己好友面前说这个。
文灵均道:“他拔出了赤霄剑。”
风啸咧了咧嘴,道:
“是啊,到底是赤霄剑的传说分量重,还是现实之中的世家恩惠情分有力,这就要看十几天之后的论道了,可是无论如何,李观一的名号算是彻底震动一方了。”
文灵均道:“嗯。”
风啸叹了口气,见到文灵均多少有些许的魂不守舍模样,就把他放在这里,让他好生休息,自己则是提着酒快步的跑出去了,去寻找其他学宫之中的故人好友说这件事情。
只是路过儒家公羊素王的院落时候,似乎听到了一阵阵惨叫。
醉醺醺的风啸疑惑,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
“素王冕下是在杀鸡吗?”
“叫得这么惨。”
“不是,什么品种的鸡,这声音,真是嘹亮啊!”
风啸喝了口酒,倒骑着马,晃晃悠悠,优哉游哉,往后面一趟,就背靠着这马儿往前了,今日所见的事情,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些,让他很想要喝酒。
啊,还在叫?
风啸迷迷糊糊瞥了一眼,喝酒,心里面想着:
“真是厉害啊,素王冕下!”
“杀鸡都如此不同凡响!”
“嗓门叫这么惨,还能一直惨叫,嗯,一定品种特别。”
“正巧喝醉了酒早上起不来,他日问一问素王冕下,他家的大公鸡是什么品种的,叫起来真有活力啊!”
风啸优哉游哉离开了。
素王院里的惨叫还在继续。
文灵均抚摸着手中的玉佩,一时间缄默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音,文灵均从沉思之中惊醒过来,他抬起头看去。
一名穿着灰蓝色上衣,苍青色裳,木簪束发,踏黑靴的青年站在那里,模样朴素,正是文鹤。
文灵均把文鹤迎接回来。
文鹤看着文灵均,道:“今日看了那事情?”
文灵均苦笑,道:“是,可你怎么来了?”
文鹤看着他,淡淡道:“我猜你现在心中应是极为难以抉择吧,毕竟,一方面是赤帝的正统,另一方面则是赤霄剑,这两方在你面前发生了冲突,以你的性子,虽然看得够远,却又太过于温吞。”
“我猜测你应是挣扎之中。”
文灵均缄默,苦笑一声,道:“这样明显吗?”
文鹤平淡道:“你我不管怎么样说,也算是兄弟,再加上你也是二十余岁,肯定会这样,不过,你一直以来就想要忠于正统,如今却已经开始犹豫起来,不已说明,你对所谓的正统,也是失望的吗?”
文灵均无言,文鹤随意倒酒,道:“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