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得不断帮忙解毒解救。
嗯?怎么好像所有人里,只有一个家伙没有吃过亏?
李观一看向那边朴素的年轻谋士。
年轻谋士温和一笑。
默不作声,在众人之间,退后半步。
风啸只是喝醉了酒,在醒过来之后,直接拉着李观一的手臂,说只要给他喝酒,要他做什么都行,一开口就是主公主公。
这是真的馋了。
李观一咧了咧嘴,发现自己那位便宜大哥真是好人!
一壶千日醉,拉来了文鹤,文灵均,风啸三个年轻一代的翘楚,其中两个是在大势上和破军比拟的顶尖谋士,当然,破军和他们还有不同。
破军在其他领域,也是这个级别。
除了打架的时候,人菜瘾大了点。
是以以文灵均为天策府之长史。
以风啸为天策府军谘祭酒。
只有文鹤死活不肯接受天策府的高职,只肯要一个刀笔吏,要了天策府录事这个最普通的文职,而后
天策府就没人了。
不是没有人来,是不敢来。
李观一曾经见到有许多的士子在远处看着这里,但是犹豫徘徊,却难以靠近,最后只是叹息,风啸陪着李观一喝酒,笑着道:“主公勿忧。”
“且饮酒,来!”
“以我观之,只是小事罢了,喝酒。”
“世家浩大,学子有愿望却也要保护自身,主公您风头正盛,如同利剑出鞘,但是世家盘亘于此,又有陈国,应国,如同巨石一般碰撞,学子们在其中一不小心就会被碾碎。”
“但是,以我观之,主公必胜,世家必败。”
“什么几胜几败就不说了。”
风啸看得很清楚,嘿然笑道:“学子们有腿的,主公在这里,他们不敢在世家脚下来投,等学子奔赴天下,那么,自是有天下的才子前去奔赴江南。”
“世家如同冢中枯骨,白纸老虎,只能够以势压人。”
“这个时候越是压制学子,等到主公您离开此地的时候,其反弹之势就会越大。”
“哈哈哈,喝酒喝酒。”
李观一觉得这家伙迟早要醉死在酒里面。
他想了想,道:“之后回去江南,可以去找一下雷老蒙。”
风啸好奇道:“雷老蒙?”
李观一点了点头,道:“还有石达林,他们能钻研出……”李观一想要说是戒酒疗伤的药,想了想,换了种说法:“可以让你喝更多酒的药,不是,我是说,果子。”
于是风啸大喜。
美滋滋,美滋滋。
想着之后问素王冕下,那个很能够叫的鸡是什么!
然后就去江南找雷老蒙和老石头。
吃那种能喝更多酒的好果子!
“妙也哉,妙也哉,到时候去找那个什么老石头先生,卖个乖,讨个巧,我可是主公的军事祭酒,他还不好好的把果子拿出来?”
又一日过去。
麒麟仍旧未归。
房子乔来邀请李观一前去学宫之中,说是王通夫子有邀,李观一欣然而去,打算也去看看麒麟,虽然说李观一相信老麒麟,作为这世界上唯二的两只麒麟,老麒麟不会对小家伙如何。
可是这好果子吃的也太久了。
到底有多少好果子吃啊?
夏日已渐渐快要过去,李观一和房子乔去了学宫之中,再度见到了王通夫子,王通夫子神色温和宁静,邀请李观一坐下来,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小铜香炉,炉上烟气袅袅。
是王通夫子自制的松香。
儒家的君子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王通嗓音温和问道:“天策府找不到人?”
李观一捧着茶,稍微有些尴尬,这事情倒是四处都传开来了,王通微笑反问道:“你觉得是为什么?”
李观一道:“世家。”
王通点了点头,道:“算是对,却也还稍微显得不够些,不仅仅是因为姬道纯为了自己的名声,把宗室和世家架了起来,和你为敌,更多的问题在于……”
“不要以一个整体去看待他们。”
“要看到具体的个体。”
王通夫子神色温和宁静:“世家是一个庞然大物,他们繁衍至今日,八百年,甚至于在赤帝的时代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他们也有很多的聪明人,这些聪明人因为自己的出身。”
“而选择立刻帮助世家。”
“世家的弊病,你我可以见到,他们也可以见到。”
“所以,他们也会想办法去救自己的家族。”
“网罗人才,就是其中之一。”
王通夫子给李观一添了茶,道:“学宫之中的学子有许多,其中大抵也就分作两种,出身于世家的,出身于普通百姓的,或许有人觉得,出身于世家的会看不起百姓出身。”
“可是事实上,不是。”
“世家子弟会对能够靠着自己走入学宫的那些百姓学子很和善,会掏出银钱来补贴他们的生活,会给衣服,粮食,会帮助他们的家人,给他们变更籍贯,给他们免去地税和田税。”
“就算是面对他们的父母也会持之以礼。”
“而纨绔子弟,也不会得罪前途光明的学子,世家所谓的纨绔,只是指着在文武上不能立足的弟子罢了,他们会带着出身于百姓的人才去各处游玩。”
“世家甚至于愿意把自己族中正当恰好年龄的女儿嫁给这些人,以人情,金钱,姻亲血缘去网罗人才,让自己的家族壮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和世家对立,他们不选择你也是自然的。”
李观一捧着茶,忽而道:“当真是步步艰难。”
他感觉到了践行自己目标的巨大阻力。
这是乱世,却还没有到真正天下大乱的时候。
原本的秩序和世家之间的规矩层层封锁下来,要把他阻拦住,王通夫子道:“但是,还有心中的抱负,纯粹的理想,以及为何而读书的愿景在。”
“会有寒门子弟为了人情,为了荣华富贵走入世家。”
“也会有世家子弟,为了大同之愿,而入你麾下。”
“人皆复杂。”
“学宫论道,决定这些学子的走向。”
“世家大族会阻止你想要做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已经成名的大儒。”
李观一道:“大儒?”
王通夫子轻声道:“是,大儒成名之后,他们的弟子,徒孙,在整个学宫里面都有自己的巨大影响力,很多时候,哪怕是求学也难以自由自在。”
“大儒成名于世,世家尊奉他们,陈国和应国赏识他们的学说,而后有诸弟子相从,于是可以立言,以传后世,你和他们之间的矛盾,是很直接的。”
“他们都会是你的对手。”
“而他们又会对学宫学子有偌大的影响。”
李观一缄默,大儒,名士,世家,王侯。
这天下,层层叠叠,当真是,让人喘不过气!
李观一道:“学宫也不纯粹啊。”
王通道:“学识纯粹,若成了这样的流派,自是变了味道,能够有现在的模样,已是公羊素王他们勉力支撑,才没有让这些学派撕裂了学宫。”
“否则,一次次乱事,学宫早就四散分裂,入了各国。”
李观一道:“大儒,名士,他们会帮谁呢?”
“有人说,得天下人心者,得学宫诸子百家名士大儒者,可以得天下。”
王通夫子注视着自己这个弟子,温和道:
“想要听真话?”
李观一道:“那肯定!”
夫子轻声道:“谁赢他们帮谁。”
这一句话六个字,已道尽此刻学宫内的弊病。
李观一看着眼前才三十三岁的夫子。
夫子微笑温和。
夫子并不是一个只知论经和读书的死板读书人。
王通夫子道:“你在学宫之中没有什么根底,他日论道,倒也可以放宽心,恣意走,随意往前便是了,能够被你吸引来的,自会随着你走,心意已决要求富贵的,你也给不了。”
“我门下这数百子弟,也会入天策府。”
夫子微笑道:
“这半个月里,可以来此喝喝茶,闲聊一番,这段时间里面,应该不会有世家的人来找你,却也不会有学子来找你,你不要去怨他们。”
“许多人生于天地之间,都有各种各样的约束,各有各的苦衷。”
“极度纯粹的是少数。”
李观一点了点头。
午后稍微有些闷热,但是也不如盛夏时那样似要把人闷死在空气里。
夫子门外对着池塘,上面挂着一串铜铃铛,风吹过来叮当响,蝉鸣声音躁动,少年秦武侯一只手撑着下巴,听着清脆的声音,想着这天下的规矩拦在自己身前,想着那天下的波涛。
和老师下棋。
魏玄成找了个瓜,用绳套着扔到了井水里面泡着。
在淡淡松香下,他下棋,棋子和棋盘碰撞的时候清脆,眼前的夫子神色温和,等到傍晚世界,魏玄成把瓜切开,李观一一边吃,一边拿着箭矢,抛掷出去,落入远远木桶里。
听旁边夫子讲述些卷宗道理。
说儒家从容。
说道门逍遥。
说释家清净。
说三教于是乎可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