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龙图笑道:“哈,不能如你所想活那么长了,但是这些人,却也还不至于让我拼到最后一口气都散尽了,你太姥爷我不求那几百年的常驻人间,却也不至于脆弱至此。”
“这一战快意!痛快,痛快了,江湖也无趣了。”
慕容龙图看一眼诸多宗师。
老人把手掌搭在李观一的肩膀上,和他一起回去,说着些简单的话语,说今日的那毛豆味道不错,酒水也可以,李观一说他也遇到了。
两人一起回了住处。
慕容龙图似是疲惫极了,和李观一闲谈着,就慢慢困倦了,老人坐在那里,慢慢闭上眼睛,李观一握着慕容龙图的手,感觉到老人的脉搏还在,那一口生机确实是维系住了。
“你娘亲啊,小时候最是顽皮了……”
“最喜欢抓我的头发。”
慕容龙图闭上眼睛,慢慢睡去了,李观一握着老人的手掌,那双曾经握剑天下无敌的手掌,已满是皱纹,李观一一直等到了慕容龙图彻底睡着了,才把老人的手掌放回。
凌平洋,文灵均,文鹤都知道了今天的事情。
慕容龙图震动江湖。
以及李观一遭遇到足足二十余刺客的刺杀。
李观一身上的蓝色道袍已经染血,虽然说他的伤口已经在长生不灭功体的作用之下,全部恢复了,但是外人看来,这一身的道袍血染,委实是骇人地很。
李观一起身。
文灵均看着他的背影,喉咙动了动,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
他们都是大才,都知道会是谁对李观一下手的。
李观一的声音一反常态的平静。
“动手之人,用的是《赤龙镇九州》之功。”
“此刻老少,共计有二十四人。”
“在我太姥爷赴死一战的时候,围杀我。”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是文灵均却是说不出话来,那少年起身,走出来道:“先生,不要在这里了,我家老爷子今日心神疲惫,就不要吵闹了。”
文灵均缄默,点头,众人出来了,李观一只吩咐旁人拿了些食材来,亲自淘米,煮了一份肉粥,利落切菜,做了一份饭菜,不言不语,安静缄默。
最后他擦了擦手,估摸着饭菜熟了的时间,道:
“平洋。”
凌平洋踏前半步,道:“主公。”
“把麒麟军调五百骑过来,剩下五百骑护着难民。”
凌平洋一拱手,道:“诺!”
文灵均的额头已带了冷汗。
他此刻夹在中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观一道:“此事不关先生,只是我自己要做罢了,李观一逃犯出身,他们真以为李观一任他们拿捏吗?”
少年笑了笑,然后对旁边文鹤道:
“先生取我甲胄来。”
文鹤一声不吭,这个时候反应很快。
李观一把身上染血的道袍解开,只是穿了一身里衣,然后是贴身的软甲,各部分的重甲具装,最后是一领文武袖的猩红色战袍,他一边披甲,一边对旁边的人道:“这粥,多熬一会儿,等到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就用小火慢熬。”
“是。”
文灵均终于开口了:“主公,要去何处?”
李观一道:“灵均先生,总算是改口了,只是可惜,我要做一个让你会失望的事情了,他们既对我下手,难道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文灵均缄默了下,道:“我们可以有其他的方式。”
李观一道:“可我要我的方法。”
“先生行的王道,今日李观一想要霸道一番了。”
“您要做什么?”
李观一回答道:
“杀人。”
文灵均面色煞白。
外面已是传来了一阵阵肃杀的马蹄声音,麒麟不在,可是自有龙马等待着他,凌平洋等五百重甲,是岳鹏武麾下顶尖精锐,天下最为接近三大重骑兵的存在。
此刻他们知道了主公的经历,皆沉静肃杀,手中握着重枪,按照道理,这样的外部兵马是不能入城的,可是凌平洋直接率军强冲,那守官将领,竟然不敢拦。
李观一穿甲,提了慕容龙图的木剑。
然后翻身上马。
五百马蹄声,轰然砸下如闷雷。
这位才得了大名的天策上将军。
入皇宫,杀人去了。
…………………
皇宫偌大,实则是大片的宫殿群,属于大皇帝陛下的是一部分,而另外一部分则是属于皇族宗室,真正的皇宫,和百姓泛指的那部分则是包括了这些的。
其中姬道纯死之后,年岁最大的就是姬衍中,以及姬卿,姬衍中宽厚长者,一心求的就是个赤霄剑和赤帝传承,而姬卿一脉,则是工于心计,暗中影响朝堂。
此刻一座铜兽首香炉里,焚烧松香。
这位姬道纯死后就是宗室之首的姬卿正在翻阅一卷道藏,口中说些太上无为的句子,旁边有侍奉之人,禁不住担心道:“老祖宗。”
“那些手底下的死士,似是未能杀了那李观一。”
姬卿闻言只是淡淡道:“哦,可惜了。”
即便是如此,他仍旧只是风轻云淡,他的孙子一咬牙,趋身道:“爷爷,你不能这样轻描淡写啊。”
“那李观一的太姥爷就是慕容龙图,听说今日一个人战了整个江湖,就连八百年前,和赤帝陛下并肩作战的太古赤龙,也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
“这慕容龙图若是找上门来,这皇宫里的卫士们,可顶不住他。”
一枚棋子落地。
姬卿一边看书,一边自己下棋,平淡地看着自己这位孙子,道:“找上门来?”
“你在说什么梦话?”
“不提慕容龙图本身性命就不长了。”
“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民之剑,都背清楚了吗?”
那青年道:“背清楚了。”
姬卿道:“背一背,我听听。”
青年道:“庶人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瞑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
姬卿点了点头,淡淡道:“记得清楚便是。”
“那所谓的慕容龙图,江湖剑狂。”
“于这天下大势之中,也只一介匹夫罢了。”
他随手拈起一枚棋子,道:“圆润如玉,打磨的无暇,又有什么用,在这天下棋盘之上,也终究只是一枚大些的棋子罢了。”
“个人武功再高,斩不得十万大军,可就算是他杀了十万大军,对这天下大势有什么用?”
“不过只是大一些的鸡罢了,逞一时威风,自己还没了性命,简直是可笑至极的蠢货罢了,至于那李观一,虽是有些本领,但是终究借势借名,他既是要用这名,用这势,就是有了把柄。”
“道经里说,得之,失之。”
“怕的便是李观一不入这名利场里。”
姬卿抚须道:
“我那位小侄孙,是有几分本领,比你强,把自己能给了李观一的东西,都给了个遍,可惜啊,豪气有,脑子却还不够,太年轻,太仁慈,在这名利场上跌打的还不够多。”
“却不知,李观一没这名也便罢了,有这名,拿捏起来,却是简单太多太多。”
“世人皆知道这名利之好,却不知道无欲则刚,真正的英豪,得如水一般,没有弱点,没有执着,没有所求。”姬卿嗓音平和,那青年脸上出现恭敬的神色,道:
“爷爷教训的是。”
姬卿伸出手,拈起一枚白色的棋子,棋子笼罩在他的手掌心,这老人保养极好,手掌白皙修长,似乎把持一个傀儡,淡淡道:
“金钱,权利,美色,威风,古今未来多少豪雄,看不破他,多少在外面是一身英雄气的豪杰,来了这京城,就要给美色吹酥了骨头,权利耗尽英雄气。”
“你也要记住,只有依仗权势,才是正道,可以兵不血刃地完成咱们自己想要的目的。”
姬卿嘱咐自己的孙子,又笑道:“你啊你,就只在我面前装傻,你佯装说姬子昌有病痛,把他那青梅竹马的女子引了出来,给下了毒去,我便不说你了。”
“今日却在我这里装傻。”
“你不是已找了那位占命一脉的大宗,说剑狂之命必死么?李观一最大的依仗已是没了,此刻那李观一,恐怕正抱着命不久矣的剑狂,落个泪流满面罢?”
那青年陪着笑道:
“那位大宗师说的话,我还是相信的。”
“当日姬子昌的儿子都被他咒杀。”
“嗯,这天下要变了,但是这天下之变,怎么样也是牵连不到我们的,我知你心思,老夫我已这个年纪了,享受了天下荣华富贵一辈子,想来也会善终,死后谥个文正。”
“你的话,才二十来岁,天下恐怕要亡。”
“但是无论是陈国,应国哪一家得了天下,临到这里的时候,你去打开城门,把玉玺拿出去,恭恭敬敬得跪下,保一条性命不难,指不定还能够换个侯爷当当。”
“你看,这天下风起云涌,我等屹立不倒,那李观一,陈鼎业,姜万象,都只是过眼烟云罢了,无论谁赢,你我都有个荣华富贵,这才是权势之道。”
“只可惜,未曾杀死李观一,手持赤霄剑之人。”
“还非皇室。”
“难道不该死么?”
“和姬子昌交好,难道不该死么?”
这祖孙两人正谈论着,忽然听得了外面一阵阵响动,声音嘈杂惊慌,姬卿还有静气,安静下棋,他的孙子姬抟霄走出去去看,对着光走了一重重屏风幕布池塘,不耐烦地道:
“又是谁人,在此胡闹,不怕给司礼监带走,受个刑罚么?”
声音戛然而止,姬抟霄眸子凝固。
在他前面,一匹穿着具装的战马人立而起,马匹不已,骑在马上的战将一身墨甲,浓眉大眼,手中握着一把墨色长枪,只是一下,顺着马势,就只一枪戳过去。
这一枪没有下杀手,穿过姬抟霄脸颊一侧,割断发丝。
“平洋,住手,不可杀他!”
“你杀他会有祸患。”
姬抟霄听出声音。
是李观一!
他松了口气,脸上带着威严的皇室气度,却要道一声秦武侯你是怎么样管理属下的?!岂不是不把这天下人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