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下了吗?!”
季宗诚:“???”
其残留意志大骂:“放下你大爷!!!”
棍僧十三缓声道:“看来不曾放下。”
“继续加!”
于是烈火,雷霆,都从那茶壶之中轰然落下,季宗诚痛苦不堪地在茶杯里翻滚,周围不断传来那和尚的询问【为何不放下】【为何不放下】!
外面,李观一看着这和尚盘膝而坐,脸上慈悲。
李观一道:“佛门他心通,当真如此玄妙吗?”
钓鲸客道:“若是真的他心通,自是玄妙,可是我看着这小子的路数,为何有些不对?”
老司命蹲在这和尚前面,一拍玄龟,玄龟法相只滴溜溜一转,变成了个小乌龟,一下钻入了棍僧十三眉心灵台去看看,老玄龟只进去一看,就咧了咧嘴。
雷劈火烧,剑刺棍打。
却见季宗诚那一缕残留的念头被棍僧殴打至近乎破碎。
却兀自还挣扎不已。
忽然爆发全部威能,打算要飞出棍僧十三的心神之中,相柳所化明王一口气飞出去不知道多远,季宗诚以西域佛国之妙法凝聚的这一点念头近乎于消散了。
却终于见到了这棍僧的心神边缘,却如几根撑天巨柱一般。
季宗诚心中大喜,终可破出去,却见那几根撑天巨柱晃动,然后将自己捞起来。
这几根巨柱,竟然是棍僧十三之心神的手指。
季宗诚终于癫狂,他拼尽全力释放着诸多玄妙武学,把自己所掌握的一切武学都施展出来,口中大喊你想要什么,棍僧询问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季宗诚却尽数说出。
他其实已死,此刻不过是一点念头。
撑不过如此之景况,只盼着早早死去。
在这种情况下,棍僧询问什么问题,季宗诚一点念头下意识回忆,倒影在了棍僧十三的心神湖泊之下,被这僧人看了个真切。
最后季宗诚把什么都说完,这一点念头执着也都散尽。
他只觉得无比疲惫,忽而踉跄,坐下来。
周围天雷,地火,诸多异相,尽数散开,只是风吹莲花池,自己坐在那里,脸色煞白,前面是高大却肃穆的僧人,这个中土佛门唯一被中土活佛看重送出的弟子提着茶壶。
季宗诚手中拿着茶盏,棍僧十三单手竖立身前,给他斟茶,季宗诚怔怔然失神,这棍僧神色宁静询问道:
“无所执着,无所变化,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施主,你已死去,还是不肯放下吗?”
季宗诚呢喃:“放下……”
他看着那茶水溢出来,滚烫的茶水触碰到自己的手指,传来炽热痛苦,终于是浮现出大彻大悟之感,脸上流下泪花来:“原来如此,终此一生,却也只是虚空大梦……”
“不如放下。”
老玄龟和老司命瞥见这一幕,惊愕不已。
却未曾想到这粗犷和尚竟然有这样的佛法造诣。
之前还以为是把对方的最后神魂殴打到疯狂之后,再拷问对方自己想要的情报,没有想到,还有之后的这样变化。
季宗诚竟是有被超度诸不甘之心的迹象。
脸上出现了一点解脱之感,正在老司命感慨这是个真和尚的时候,季宗诚放下手中杯盏,脸上有放下之解脱,忽然听到了一声鸣啸。
就在季宗诚一点念头即将放下的时候,棍僧十三一根长棍直接把季宗诚的神魂再度抽爆,彻彻底底,烟消云散,就算是宗师境,西方佛国之法,却也难以存续。
“解脱?放下……”
“可惜,汝这般魔头,不配解脱。”
“唯让你在解脱之前一刹那而死,才知那一刹那之痛,方可以赎罪。”
那棍僧单手竖立胸前。
活佛点拨许久,他始终不放下。
不是不能,只是他自己不放下罢了。
目光垂落,这元神之中的棍僧脸上露出了一种憨厚的笑容,对那边的老玄龟和老司命道:“两位前辈,也要来端一下贫僧的茶盏么?”
“茶盏之中为乾坤,滴水之中,可见三千世界,红尘人心。”
“两位,似乎也没有放下。”
老司命咧了咧嘴:“学宫老和尚后继有人。”
棍僧回答:“我不走他的路,何来后继?”
“就如晚辈也不可能成为这位玄龟前辈的后继,去做司命前辈的肉盾一样。”
“众生诸灵,独一无二。”
“谁人是谁后继?”
“若说我是诸佛后继,则诸佛不配。”
“若说诸佛为我后继,则我不如苍生。”
刹那之间,这他心通之变化散开,老司命和老玄龟看着那棍僧缓缓睁开双目,身上有自在从容之感,旋即脸上又出现那种洒脱的笑容,大喜道:“阿弥陀佛,他心通成了。”
“请给我纸笔。”
李观一自是把纸笔送上。
大和尚提笔蘸墨,一口气写下许多东西,首先是把那阵法的原本阵图画出来,这大和尚竟然是有一手极妙的工笔小画,在学宫之中的时候,他擅画工笔写意。
给别人代笔代考,换取银钱,来维持生活。
此刻画阵图,也是一气呵成。
然后又把季宗诚一身西域佛门的武功一一画出来。
“李师兄要面对这魔宗,知道对方的武功路数,总是好的。”
一口气全部写下来,钓鲸客拿起阵法一看,脸上出现大喜之色,道:“你这秃驴,竟也当真懂得【他心通】?!”
“好好好,有这样的阵图,可以破阵。”
这大和尚憨厚一笑,迟疑了下,而后道:
“贫僧先前在季宗诚神魂里面,询问他各种问题,以映照他的本心,以及那些记忆最深刻的画面,看到了一些画面,其中分量,就算是这由佛坠魔之人,也是难以忘却。”
“那位银发姑娘,一开始,是不是,不是银发?”
钓鲸客道:“你看到了什么?”
棍僧十三双手合十,脸上有慈悲之色:“贫僧看到她失去的七情六欲之中,并不包含有痛和喜,她原本应是泛白之发,继承父母的血脉。”
“如同孩子有些地方像是父亲,有些像是母亲。”
“但是贫僧看到,季宗诚亲自将她掠去。”
“有一名极貌美之女子照顾她,喂她吃诸天材地宝,强壮根基,极为怜爱她,日日和她相处在一起,每每便说是亲生女儿,周围之人都知道她视这小姑娘为掌上明珠。”
“然后以【西域佛门,转生莲池】秘法,抽其浑身一半血脉,削去其一半根骨,骨髓亦被抽出。”
“如此将养,强行将其血脉纯化至如这位前辈一般。”
“犹如洗筋炼髓,不但痛苦,却又极狠厉。”
“即便是季宗诚都看不下去。”
“说不如杀死,何苦如此折磨。”
“那女子却说,宁愿孩子可以活下来,受些苦楚便是。”
“季宗诚心中大惊悸,十余年不曾忘却那女子当时的表情,小僧方才也窥见一缕,极具有慈和,母性关爱,痛苦;如此种种感情,皆是出自本心,他心通下,当不得半点虚假。”
“然,关爱虽是关爱,下手却果断。”
“她对那小姑娘,亦抱有爱怜之心;但是人之复杂,并不只是单纯的,或许还有其他的东西,要比起来这等天性母爱,更为重要,压过去了。”
“手腕狠厉,季宗诚亦不能及。”
“无边剧痛,抽血不灭,以导致血脉纯化后,白发转而如天河星辉一般的银白,再之后,抹去其七情六欲,人为创造出类似于【武道传说】之血脉的【转世灵童】。”
“手段残忍,贫僧不能隐瞒。”
棍僧十三单手竖立身前,右手握住那一根重棍,道:
“小僧知道这样的话颇为残忍,或许有些人会遮掩。”
“可出家人不打诳语。”
“如此事情,隐瞒方才是虚妄,直接说,方可说慈悲。”
钓鲸客身上气息剧烈波动。
李观一眸子微垂。
被活生生抽取一半的血脉和骨髓……
李观一心中,杀意滋生。
钓鲸客脸上神色冰冷,却反倒是极为冷静漠然下来,他只去破此阵,归还瑶光一部分感情能力,李观一亲自将棍僧十三送到住处,好生照顾他。
他看到那银发少女正安静看书,那一头银发美丽。
少女眼底没有多少的情绪波动。
是无父无母之辈。
后知后觉,到了现在,李观一才知道瑶光当时这样平静的语言背后,代表着的是什么。
钓鲸客破阵的时候,李观一则在另一处地方,淬炼毁去那些塑像和人道气运,南宫无梦成功将所有的塑像,以及之前的行李都带回来了。
她甚至于还因为风沙忽然变大迷路,找到了被城中贵族特别埋藏起来的一箱子财宝,这一小箱子的财宝,比起之前他们带着的那些货色加起来还要值钱。
李观一都忍不住惊叹,这些个贵族,当真狡猾。
可惜,可惜。
狡猾有什么用?
狡兔三窟,不敌天命!
有此无梦在手,所谓贫穷之命,算是什么!
李观一彼时,神清气爽。
但是很快的,为了发动百姓重修城墙,这一箱子财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耗,李观一的心脏都在痛,可是偏偏这城墙就是他亲自率军打破的。
打破的时候有多痛快,多酣畅淋漓。
这个时候就有多肉疼。
脑瓜子嗡嗡的。
后来这一小箱财宝,很快就被各种预算预定了,基本上全部都没有剩下,被长孙无俦带着,趁着此城的事情没有彻底传开,周围城邦没有封锁阿耆尼城,迅速带着财宝换成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