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辅弼道:“要的便是如此。”
狼王的披风在西域辽阔的风中晃动着,他手中那柄极为锐利的战刀低着地面,双手虚笼罩着刀柄,嗓音洪亮道:“我们是来征服他们的,不是来谈判的。”
“我手中只有刀,不是我那弟弟那样权衡的人。”
“来到这里,此灭国之战,一定要有力,一定要决然,不如此,我等如何立国,我们打出威风来,怀柔之策,是下一代,下下一代该做的事情。”
“那是文冕的事情了。”
“也或许是李观一,或许是姜高。”
老狼王的脸上有一丝柔和。
“但是,我不同,我这一辈子,就该在战场上。”
“走到最后。”
萧无量看着鬓发皆白的老迈狼王,垂眸不言,二十年前,正当鼎盛的狼王四十余岁,而今,当年只是十六岁出阵的萧无量自己也已经三十多岁,太平公死于宫廷,狼王老于西域。
天下风起云涌,四方皆变,这样的变故激烈迅猛,一时如梦。
老狼王道:“最近西域之中,起来许多所谓的可汗王。”
“但是值得注意的不多,其中之一,是阿耆尼城中,有一被称呼为【天格尔】的中原人,传说之中,他趁着江湖那阵魁攻魔宗的时候,挥军十万进入了阿耆尼。”
“十万统率能力,怕是有假。”
“可是城池易主,不是虚的,无量多加注意。”
萧无量道:“是。”
他们现在的目标自然是党项国,也就是那西域大夏国,是要放缓战略,等待着这党项国死前最后一股气炸开,然后顺势收割
一国灭亡之后的尸骸,对于这天下的王侯,都是无比珍贵的财富。
党项国吞吃了吐谷浑的尸骸,遂以立国。
这也是整个西域忽然汗王四起的原因。
他们的目光都注视着明显衰颓的党项国,想要吞吃第一口,成就自身霸业,摄政王安静注视着这些,手掌已握紧了刀锋,想要吞吃这东西的话,没有本领,就连自己也被他吞下吧!
西域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
谁,才是下一个西域霸主!
萧无量胸中激荡,他沉声道:“末将会遣人盯着阿耆尼,只是,率兵十万,怕是虚假,但是兵家不可以不虑败,若是那里的主将,当真有率军十万之能……”
老狼王道:“那就是李观一。”
萧无量瞳孔收缩,下意识反驳:“但是,主公,他此刻在江南,您有什么理由吗?”
老迈的狼王放声大笑道:“所谓兵法的奥妙,就在于让敌人不知道自己的行动,而呈现在外面的那些情报,都是谋士们拿出来,蛊惑天下人耳目所用。”
“我所见者。”
“大势也!”
“若可以确定,确确实实统兵十万的话。”
“如今之天下,有这样的本领,能出现在此,可出现在此,也必须出现在这里的,只有那一头麒麟了。”风沙吹拂狼王的鬓发,他目光注视着这辽阔天地:
“若是他,也好。”
老迈狼王似乎想到了过去种种,爱恨情仇,诸般风云,可许久后,狼王只是风轻云淡道:
“这天下偌大,才不寂寞。”
“走吧,无量。”
而九色神鹿只觉得这狼王煞气森然,那箭矢竟然也算是玄兵一枚,她本来就不是擅长战斗方面的神兽,太古赤龙也劝说,就连白虎和麒麟都陨落,她最好好好打算一番。
这一次被狼王一箭射中要害,只强撑着凌空奔腾。
金色鲜血滴落,落下来的时候,化作一片大雨,散落于干涸的大漠之中。
九色神鹿觉得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不好!”
“是……蜚毒?”
人间的第一奇毒,或者说,古今未来第一奇毒。
蜚虫,那是太古时期第一毒兽。
赤龙,麒麟,赤帝携八百年前诸多神将,率领大军,才合围讨伐,九色鹿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有逐渐纤维化,木石化的趋势,九色神光映照流光,死死顶住。
却还是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不知奔到了那一处地方,脚下一软。
九色神鹿从云端坠下。
………………
阿耆尼城。
李观一手持木剑龙图,这把因剑狂而升格的神兵横在身前,他并指抵着这一把木剑的剑身,木剑龙图之上,神韵流转,周围气机凝聚,万物寂寥。
李观一吐气发声,手腕一动,长剑斩出。
剑身之上,气机流转,此剑已超过过去他的招式,有了剑狂慕容龙图的几分风采,但是却又和那位剑狂恣意洒脱,行走于江湖上的气魄不同。
李观一此剑,堂堂正正,浩然磅礴。
如上方君王,持剑斩邪佞,伐不臣。
自有一股霸道风姿。
长剑斩过,李观一皱眉,闭目品位许久,还是叹了口气,把剑提起:“不够,不够……”
“还是没能抵达那一天那一剑的水平。”
自从那一天斩白帝之后,李观一回来,就始终琢磨着自己的武功,想要复原那一剑,但是当时他劈斩出的那一剑,是天时地利人和,以赤霄击白帝;猛虎王印燃烧人道气运。
再有自己胸中那一口煞气。
三者合一,才是顺势斩出那一剑。
可现在没有了当时的心境,手中有剑,也斩不出来,只是在不断尝试,而李观一一身所学,剑狂传授,行走四方的武道根基,倒是在这个过程中被淬炼成一炉。
最后【卷涛】【摧山】【破岳】【慕容家剑术】【碎玉拳】乃至于【阴阳轮转宗武典】,还有棍僧十三用那玄妙慈悲的他心通,得到了的西域佛门真传。
都融汇于一剑之中。
此剑一出,浩瀚从容,就连那杀气都被潜藏。
是为斩。
李观一今日修持,磨砺,总算是能以这一剑,发挥出当日六七成的水准,自创一招剑式,老司命和钓鲸客见了之后,钓鲸客不提,老司命却是盛赞。
“不错,不错。”
“剑狂的剑气比你这一剑强盛太多,但若是要让那老头子斩这一剑出来,却也没有这个味道,江湖和天下,自有不同,各有风流,倒是理所当然。”
“哈,我得要想法子给那老头写封信。”
“慕容龙图该是会老怀大慰,好生喝一口酒!”
老司命道:“既是你自创武功,可以写下图谱,传之于后世了。”
李观一道:“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老司命倒是不在意:“天底下的武学,文章,都是妙手偶得,你的积累和精力都已经够了,这几年来东奔西跑,南征北战,你打过的架比起一帮武者一辈子都多,创出一门剑法,也理所当然。”
李观一乃提笔写下图谱,只是神韵难得。
“第一式。”
“【斩蛇】。”
老司命啧啧称奇:“这个名字,倒也平平无奇。”
“哈哈,看起来你小子小时候没怎么读过书,你看看你太姥爷,那剑名,是一个比一个华丽,一个比一个潇洒,江南烟雨,雾锁重楼,漂亮得紧呢!”
“不过,斩蛇,你斩了什么?”
李观一想了想,回答道:
“党项国国运白帝。”
老司命剧烈咳嗽起来,手里一个哆嗦,差不丁点儿就把这手里的剑谱扔出去,老玄龟瞪大眼睛,看着那边的李观一,然后缩了缩脖子。
老司命呆滞了好一会儿,把剑谱拿起来。
“斩蛇……”
他看着这第一式的招式名,抚掌喟然叹息:“这名字。”
“可好生霸道得紧啊!”
老玄龟对老司命这种翻脸变了口风的模样表示不齿,疯狂翻白眼,老司命笑着道:“罢罢罢,我老爷子就跑跑腿,把这事儿告诉你家那老头。”
“正好,钓鱼的也要离开,那老小子杀意有点压不住。”
“大概率打算在西域溜达一遍。”
李观一道:“溜达一遍?”
老司命看着李观一,笑着道:“他虽然那么不着调,但是终究也是个执拗的人,昨日你和小丫头闲聊,老夫和他岂会被你那力大砖飞的身法晃开了?那时我们就在墙角。”
“我还以为钓鱼的会因为那丫头表露情感是对你而咬牙切齿,愤愤不平,还打算揶揄玩笑一番,可回头看来,却见那家伙眼睛都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
“世上人,百种模样,有如你婶娘那样的母亲,也有如萧玉雪那般无情的,有大声夸赞孩子的父亲,有陈鼎业那般无情之人,却也有许多人,如钓鱼的那般,情感并不外露。”
“他说他放心了。”
“有麒麟和你在,瑶光不会有太多危险。”
“他说他这般人物,不会一直在女儿身边打转。”
“他说,西域太空,城池太多。”
老司命轻声道:
“此去数年,也不过只是去周游四方。”
“荡尽群魔。”
“他对萧玉雪的杀意,比你更甚。”
李观一抿了抿唇,老司命拍了拍李观一肩膀,笑道:“江湖天下,不过如此,皆有自己的道路,不过嘛,我看你小子最近颇为神采飞扬,指不定有什么财运呢。”
李观一大喜。
老司命笑着摆了摆手,和玄龟离开这里。
财运啊,李观一提着剑,畅想着,实在是穷苦啊,阿耆尼城的贵族过得好,是因为无休止压榨,其实这地方资源不足,数十万人口,不能和中原城池相比。
这地方是供养支撑不起军队的。
常备军只能有个一两万。
诸多行政措施,和中原相仿也消耗许多银钱,那金库几乎是哗哗的就变小了,不过,如今阿耆尼城外,风云变化,此城安定下来,也是时候走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