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一口气,安靖周身澎湃的气劲缓缓消散,眸中闪动的神荧内敛。
这一次斩杀驭亡魔的净光,让安靖的修为大大增长,来到了内息如潮的中后期。除此之外,他的体魄也有增长,为第四禁打下了基础。
这可以说节约了安靖一年左右的苦修,这还是他的一年,如若是寻常天赋的持命武者,四五年更多年都说不定。
这次安靖强化的是‘后土法’中蕴养经脉的一部分。
与卢谨和驭亡魔的战斗,让安靖发现,自己虽然掌握了很多修炼法门,但杀法其实比较单一。
单纯的武技,只是运用杀法的根基,安靖如今的爆发手段,全都在皇天法的贯甲真劲上。
以安靖的娴熟程度,可以随时以此爆发出数倍于自己平时力量的力道,可这并非是上限,而是安靖不弄伤自己时的上限。
后土法的蕴养经脉之法,可以提升这个上限,同理,太白皓灵神禁中经脉的一禁也可以提升!
到那时,只要给他足够蓄力的时间,他蓄气爆发,何止能爆发出四倍的力道,简直是十倍的力道!
如此一来,单一也无所谓了。
而驭亡魔也留下了不少‘魔材’,也即是的鳞皮。
黑色的鳞皮表面的结晶宛如一颗颗宝石,反射着周边的火光,而它内里是暗金,给予安靖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底材不就是金毛罴的皮毛吗?”
安靖颇感惊异,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那卢谨买来金毛罴的皮毛,或许就是作为祭材呼唤天魔附体降临吧。
而天魔也不可能凭空凝聚实体,魔胎也需要灵物作为材料,金毛罴的皮毛构成了天魔的鳞甲并不奇怪。
这些鳞片如若放在天元界,便是所谓的‘功勋’。通过特殊手法加工,可以变成对魔气防御力极高的法器防具。
安靖身上还有一个霍清送的‘防弹灵衣’,这次没用上,下次回天元界安靖就会还给对方,到那时,他也可以拜托对方亦或是铁手,找点关系,把这些鳞片精粹,做成护甲,给自己多一套防具。
事到如今,天魔法域彻底崩溃,崇义楼化作飞灰,重回人间的安靖感受到了倾天大雪,听见了远方传来的喊杀声,还有一道道战斗导致的冲天烟气。
大辰的行动大概率也很顺利,毕竟理论上会支援天魔信徒的援军,全都被安靖挡住,杀得一个都不剩。
“事情也差不多结束了。”
安靖自忖,自己已经把自己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卢谨和驭亡魔都被他宰了,大辰要是还解决不掉那群老弱病残真的说不过去。
解决掉天魔的问题,安靖也想到了之前地脉异动时的情况:“那是幽如晦帮我安定的吧……本以为她就打打辅助,没想到对大辰地脉的操控能力这么强。”
“这可不一般,至少是某个直系王公后裔了。”
自己当真是什么事都能扯上……不过也习惯了。
微微摇头,安靖出发,准备去找幽如晦,道声谢。
虽然没对方帮忙,他也不会死,但太虚通道和伏邪相关的事就暴露在天魔眼中了谁知道这些大天魔有没有获得自己分身记忆的本事?
到那时,事情就复杂许多,这忙可着实不小。
安靖觉得,没有天魔骚扰,幽如晦应该可以继续隐藏在地脉节点周边,算是安全不少,而槐大娘也应当安全才对。
与此同时。
茶铺周边街道的一个小屋,由杂玉,流银与花岗石架设的临时法坛旁。
幽如晦蜷缩在槐大娘怀中,胸口的龙玉微微闪烁,带着明灭不定的琉璃净光。
“这孩子……”
此时此刻,槐大娘岂能不知,这个被自己从街巷里捡来的女孩,很可能是和大辰帝朝有关的‘帝血’?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亦或是被自己的命格引导,来到了她的身边,救助了位于困境的她。
不仅仅如此,还被卷入了天大的麻烦。尤其是以她真正的身份来说,天大的麻烦。
但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也活够了,可惜就是没有孩子。”
抚摸着少女柔顺的头发,老太太露出了慈爱的目光:“我咎由自取,却总是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能有比我更好的将来。”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惹了怎样的大事,是自己惹祸了,还是闹些小矛盾,亦或是真的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阴谋在追逐你……老婆子我也无所谓了,反正将死之身,也不想什么后果,就陪走一遭吧。”
与此同时。
窗外。
每一个地脉节点所在处,都有一位身披黑色轻甲的武者,手持一个镶金罗盘法器,四处搜寻。
其中便有一位,一步一查,缓缓靠近了幽如晦与槐大娘所在的屋子。
第196章 烛照冥应天不死树
自西山大域向东南,穿过整个衍道大域,便是大辰帝朝,乃至于北玄祭洲的中心【北玄神京】。
整个大洲因一大域而得名,此大域因一城而得名,而这一城,因一人一血而得名。
此城既在人间,也在云端,更在九幽之下。
大辰初代圣祖,玄冥真武帝君【玄天祭】于此地渡过始成住坏四纪五劫①,定伦理而鼎天下,制天宪而治世间,其神意烙印令神京横跨三界,成就了这北玄祭洲最大也最不可思议的【洞天福地】。
幽世神京城郊边缘,幽黎海畔。
漆黑的热雨拍打在玄甲披风之上,浑浊的雨丝穿过提灯的光芒,令幽蓝色的灯火摇曳不定。
幽世永雨,汇聚成海,故名幽溟。
与人间不同,这雨是带着灼热执念,满蕴苦痛,悲伤与哀恸的泪之雨,是亿亿万万年来无穷生灵不甘不息不灭的悔恨。
一位‘玄甲密卫’站在无人的幽世山丘上,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绸缎图卷。
一条由暗金色的血线勾勒而成的条纹,笔直地从神京离开,曲折地穿过洪江大域,来到了瀚海。
在这里,它稍作停顿,而又一路顺流而下,来到了西山。
这暗金色的血线最终重重地停留在了一个点上,那血释放的气息令所有蛰伏在幽世中的魔怪异鬼全部都退避百里,在幽蓝提灯的照耀下,显得无比威严神圣。
‘玄甲密卫’注视着那个小点,他的目光好似已穿过了图卷与无尽虚空,看见了大辰北端的边疆,看见了那五座屹立于极北莽荒中,遥遥与神京相望的五座神山。
尘黎五宗……这就是她找到的破局之地?倒也不愧是同样的血,无论是思量还是本能抉择,她都找到了正确的答案。
但正因为正确,所以可以推断预测。
‘玄甲密卫’放下手中绸缎,轻声对虚空道:“你们在勘明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居然还未功成,据点都给人破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交易作废。勘明城多少还算有点价值,不能这么随意喂给你们。”
【随你,这次的确是我们的失误,但已收的项款,我们不会退】
风凝结为活物般的黑色雾气,有声音从其中传来:【还有其他交易吗?这里价格和上次一样】
“别太贪婪。”‘玄甲密卫’抬起头,眸光冷漠道:“上次的价码千年未必能有一次,若不是……”
他不再多言,而是冷哼一声:“三天。”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漆黑的魔纹虎符,下令道:“你们虽然已经失败,但多少还有点力量……调动你们最后的人手,无论是血祭还是什么其他法子,污浊勘明城地脉,封禁一切地脉神通!”
“也令那位逃家的小女孩知道……躲起来是没用的,哪怕是把整勘明城的地脉都烧了,我们也能找出她来!”
虎符微微绽放光芒,带着幽寂之意的波动扩散,令风雨之声都消失,化作纯粹的寂静。
【尊令】
见此虎符,漆黑的雾气微微一颤,似是极其恭敬但这恭敬只针对虎符,而并非那‘玄甲密卫’。
而听令后,雾气旋转,化作漩涡,消散在幽世大雨中,的声音逐渐悠远:【这是上次交易的结尾,下次呼唤我,还是一样,报好价码……】
‘玄甲密卫’沉默地注视着黑雾消失的方向,掩盖在头盔背后的金色双眸似乎眯起,正在思索些什么。
然后,他回过头,看向神京在幽世的倒影。
和现世不同,长江大河般的灵脉地气,近乎无穷无尽的人道龙气与真武煞气,在这阴雨连绵不绝,一片漆黑晦暗的幽黎溟海中,建起了一座金碧辉煌,巍峨壮阔的大城!
但,就在这座大城的中央,却并非现世神京中央,那座直抵穹顶的【玄天宫】,而是一棵硕大无朋,支地撑天的巨树!
巨树表皮灰褐斑驳,粗糙的树皮沟壑纵横,宛如刀劈斧凿,而蔓延至四方的虬龙根系涵盖八极。
无穷无尽金红色的龙纹叶与紫青色的花果宛如燃烧至极致的烘炉烈焰,其虹色火光照彻幽世,庇护着此方的神京投影。
【烛照冥应天不死树】
天色玄幽,神树光影朦胧,屹立于天地中央。
于幽世,有烛照不死树镇守气运。于现世,有玄天百官诸将统领八方。于九天,有天海九脉神阵梳理玄真诸煞。
大辰正乃鼎盛之时,政事堂众正盈朝,圣人垂拱而治,即便偶有瀚海魔灾,北荒霜劫那般小灾小难,也不妨碍神京歌舞奏乐。
如此,才能被称之为【天宗帝朝】!
站在这神京边缘之地,‘玄甲密卫’突然笑了起来:“所以,无论是谁,都想要成为这一切的主宰……”
“四哥,你和你的女儿……难道能例外?”
西山边疆,勘明城。
幽如晦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一次抉择,一道圣旨,一次冲突,一次战斗和一场屠杀。
她……逃离了那个战场。
孤身一人,承载所有的希望。
她要逃出去。带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秘密,带着父母殷切的,最后的希望,带着……
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
她必须要活下去。
如同打在思想上的钢印,母亲留下的祝福其实并非是祝福,而是近乎诅咒的烙印:逃走,活下去。
不复仇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我的孩子)可以活下去。
但是……
幽如晦想要反抗。
活下去?
活下去又如何?
已经没有人会夸赞她了,也没有人会拥抱她了。
成功,隐姓埋名,孤独地寻觅一个无人知晓的城市山村,然后就这样活下去,将一切都交给名为死的裁决来带走……
这真的……是她想要做的?
不。
她想要……想要……
“报仇……”
喃喃自语,幽如晦从梦中醒来,她感觉到头在剧烈地,撕裂一般地痛她不能思考复仇,她只能逃。
只能活下去。
“好痛,好痛……”少女轻声呻吟着,即便是痛彻骨髓也不敢痛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