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幽如晦的家世,她知道的许多知识,对于怀虚人而言都是绝密,譬如说,她就知道,凡有命者必有劫。
只有度过劫,才能觉醒命格,只有度过大劫死劫,命格才能晋升!
而这劫可能是战斗搏杀,可能是心魂叩问,可能是决心与否,也可能是找到了自己可以持之以恒度过一生的事业人皆有命,但能度过劫者寥寥无几,就像是人世间谁都知道要努力拼搏反思进取才能成才,却没有几个真的能成为人杰。
可天意教,就善以造劫而得命!槐大娘肯定是被天意教害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你错啦,如晦。”
而槐大娘不气不恼,她缓缓摇头,也没有因为幽如晦看出自己和天意教的关联而有任何情绪波动:“神教固然酷烈……但如果那些酷法用在我身上,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抬起头,她目光悠远,似乎看向过去:“当年……我还比你小一点。也是这般冬天。”
“那时,我在野外山崖发现了一朵不融花,那是北疆特有的一种灵物,宛如天上冰晶落在世间,美得不可思议……我恳求父亲为我摘取,父亲爱我,故而差遣半个商队的护卫前去。”
“但,灵物必有守卫。那冰晶花的守卫乃是一只霜睛白额猛虎。整商队死伤大半,父亲也战死,我也被虎咆伤了心脉,奄奄一息,本应和商队其他幸存者那样,冻毙于寒风。”
“却有幸被神教巡使所救,得以在此间地脉节点苟延残喘,直至今日。”
将目光收回,看向幽如晦,老太太低声道:“我害死了所有人,因我一己私欲。”
“我早该死去,却仍独活。”
“北巡使大人和大哥对我都很好。我是长大之后才慢慢知晓神教的酷烈。可他们没有让我做任何事,只是嘱咐我好好生活。”
“而我……没有办法。”
“我只能去帮人,尽我所能,帮更多人……我有幸留得一命,只能不断地去帮其他人,尤其是年轻人。”
“我,没办法让神教改,没办法为神教积德,只能为我熟悉的几个人积德,希望他们能有好报……至少能留个全尸。”
“我不希望你们犯错,但更不希望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倒在中途。”
“我希望……你们能和我不一样,能办到我办不到的事。”
就在幽如晦与槐大娘开诚布公之时。
一路于阴影中搜寻的玄甲密卫小兵突然看见自己手中罗盘微动。
他最初只是公事公办地搜寻,但在看见罗盘微动后却瞪大眼睛,然后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激动无比:“居然找到了?!”
“发现目标!”
第一时间,他便想要传讯所有同僚。
但因为之前一段时间,玄甲密卫内部发生过一些‘你的功劳就是上司的功劳,上司的功劳当然还是上司的功劳!’这样的小事。
这种小事,在过去,肯定是影响不了大局的,反过来说,谨慎一点也是影响不了大局的。
所以,这位玄甲卫迟疑了一会。
然后,他选择自己先去看看。
起身纵越,玄甲卫顺着阴影来到了罗盘颤动指向的方向,头盔上刻录的符阵转动,令他的目光可以穿透风雪与墙壁,看见不远处屋内的两个人影。
是真的!
顿时,狂喜充斥了他的心灵,这位玄甲卫此刻简直就想要高歌一曲!
放任真魔教行事果然是对的!不愧是素有贤名的景王之女,居然还真的会为了救人去压制地脉异动暴露自己……哈哈哈,幸亏她是个好人,所以才有自己的富贵呀!
至于幽如晦可能不会为了真魔教的行动而动手这点,玄甲卫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如若是这样的话,大不了就让天魔血祭勘明城百万人,那时对方肯定会暴露,而王女身上的秘密,也足以让百万人去死作为试探的代价。
反正他又不是北疆人,乡下人的命算什么命。
满怀着欣喜,玄甲卫看出幽如晦如今情况不好,而老太太虽有命格,但没有修为在身,自己出手铁手到擒来。
但很可惜,玄甲卫错过了他唯一的机会。
因为在这时,无尽霜寒中,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踏风踩雪,来到了他的身后。
噗嗤。
血煞枪刃贯穿了玄甲,穿透了腹部,将潜伏于阴影中的玄甲卫从未来荣华富贵的美梦中打醒,然后钉在墙上。
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安靖伸出手,掐住正准备传讯的玄甲卫脖子。
他眯起眼睛,压制住眸中不住闪动的赤色血光。
“怪事,大辰甲卫。”
安靖平静道:“不去猎杀天魔,阻碍真魔教的阴谋,保护民众,反倒是在这闲逛。”
“你这是要做什么?”
第198章 玄甲卫 (13)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被钉在枪上,感受腹部传来的钻心之痛,可玄甲卫仍然开口。
他用被掐紧的喉咙中漏出几个字,极为自然地呵斥道:“我乃……大辰玄甲卫!我正在,执行公务,其重要程度可不是你能想象的……快放了我,还可为你脱罪些许!”
安靖没有理会这些如蚊蚋般的聒噪,他只是观察着眼前之人的实力。
这位大辰玄甲卫有着内壮中高阶左右的实力,的确已算是不弱。
须知,一般常见的白青赤褐四色甲卫,平均实力能有‘心体技’就差不多了,内息境界便可当小队长,内息如潮都可以当大队长,内壮都是千户小统领。
这已算是‘武军’。
没有修为,仅仅是锻炼过,习武过的寻常人军队,不过是当地驻守的民兵和城卫军,调动缓慢,难以在怀虚广袤大地上行军,计算兵力的时候,基本不会将他们算入数字。
故而一般意义上军队,指的其实是‘武军’。
武军便是绝大部分成员都是武者预备役甚至就是武者的军队,也只有这样的军队,可以在术法符,军势阵法的加持下日行数千里,从一州奔袭至另一州,跨越过绵延数千里的大山,进行战略转移。
北蛮三十万大军,其实就是三十万武军,如此才能将北疆守军打的进退失据,一时沦陷。
而玄甲卫相较于四色甲卫,地位更重,类似于于锦衣卫一职,实力也是如此。这位玄甲卫应该也就是个小队长,却已有内壮实力……这证明他们背后,负责勘明城这一方的统领,应该是位武脉宗师,甚至……
总之,这位统领,应该可以轻易解决掉真魔教这边的骚动,他如若出现,城正郑墨恐怕都要直接退下,将勘明城交给他掌管。
但是他并没有出现。
“有意思。”
安靖轻声道,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还在战斗,火光明亮的区域:“难道说,大辰其实并不在意一城百万人的死活?”
“倒也不奇怪就是。”
而被晾在一旁的玄甲卫此刻感应着贯穿了自己腹部的血煞之剑,于心中惊呼:“神通!”
“这个蓑衣武者,居然有神通!”
虽说有命格便可修武,钻研命格之能便可拥有种种异能,但想要凝聚异能为神通,却并非寻常命格能办到。
一般来说,只有‘本命’或以上的持命者,才可以将自己的命格之力凝聚为神通。
而杂命如若得到了宝药灵物,在其帮助下,也有一定可能凝聚为神通,但那也需要相当长时间的磨砺。
而这个突袭自己的蓑衣人,虽然声音因为头盔而听不清细节,可大概也就是二十多岁左右。
这年纪就能领悟神通,要不就是本命且悟性卓绝,要不就是……奇命!
玄甲密卫平日巡视大辰诸地,除却制衡本地武者,收集各路情报,执行帝廷任务外,也负责搜集各地命格子的资讯……如若遇到有潜力的,便可以带走培养。
想到这里,他甚至反倒是笑了起来:“看样子,你似乎是无门无派?有如此天赋,却没进武院,实在是本地官府失职……这样,你现在向我跪下认错,说不得还能给你一个机缘!”
说真的,以安靖的家教和认知,很难理解玄甲卫为什么能在被人钉在墙上时还能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但这种人在怀虚界实在是太多了。
“你们和真魔教一样,真的是看不懂局势啊。”
安靖面色黑沉,他这下是真的怒极反笑起来:“看来不让吃点苦头,你是不懂什么叫好好说话了。”
如此说着,他搅动手中剑枪,将眼前玄甲卫的腹部搅的一塌糊涂,令对方痛的惨嚎起来但即便如此,这玄甲卫惨叫完后,也仍然流着冷汗,说‘搅的好!’,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毕竟是内壮,这点伤势对他而言并不致命,而他也是玄甲卫,早就经历过刑罚相关的训练,所以才能如此嘴硬。
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个玄甲卫说话,安靖也完全能猜的出来,这人,甚至可以说,这些人都是追逐幽如晦而来。
而真魔教,恐怕也是被他们默许的,可以通过其他角度来寻找幽如晦的工具。
但是,他们真的完全不在意吗?
真魔教如果成功,可是会炸了整个勘明城地脉,让霜劫死灵肆虐,蕴养出一个武脉巅峰,甚至神藏境界天魔的啊!
到那时,百万人死伤,大辰西北边疆混乱,哪怕尘黎百部不如北蛮那边凶残,大概率不会聚众侵袭西山,但按照尘黎诸部和卢谨的真魔教的协议来看,对方至少也会顺势南下,迁移部族入境。
大辰,会故意放任这种事出现?
“安靖,没用的。”
而伏邪此刻道:“此人接受过严苛的训练,感受不到多少痛楚,你再怎么折磨他,他也不怕。”
“杀了他呢?”
“那他倒是怕了,但怕有什么用呢,他宁肯死前嘴硬。你且等我想想,应该有应对这种人的手段……”
伏邪思索了一会,然后笑道:“有了,安靖,你运转清静剑观,不过这次心魂外溢,打磨自己的同时……也强制打磨对方的心魂!”
“哦?”
安靖抬起眉头,感觉有些奇妙,但出于对伏邪剑灵的信任,他照做。
清静剑光在心中打磨的锈剑缓缓抬起,这一柄‘心剑’在安靖的修持下已经褪去了不少锈迹,但仍然通体斑驳,而它在伏邪剑柄本体的扶持下,即将破开安靖的紫府,斩向其他人的心海。
心剑是安靖心魂之力的具象化,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和炼气巅峰顶端,心魂携裹通体精气之枢破开紫府,与天地玄真诸煞相交,凝为仙基的过程很像。
不过就算是心剑破损,也无非就是安靖最近这一两个月的修持作废,不像是铸仙基时有可能神魂俱散那么凶险,只是技术难度很高。
总的来说,至少也是仙基境的‘心剑斩神魂’的法术。
但伏邪相信安靖的天赋,而安靖也的确得心应手。
“心魂,也是‘’……我之神通凝气成兵,本就可以凝聚神魂为兵刃,就和我驾驭体内病气一样……简单!”
一气呵成,安靖心剑跃起,顺其双目贯出,穿透头盔镜片,化作一道血金二色的心魂之剑,直入玄甲卫的双目!
看上去,就像是安靖以眼杀人那样,但实则不然。
这其实是安靖以自己的心剑,去打磨玄甲卫的心剑,令他心境更加澄澈,某种意义上,是辅助修行!
第199章 与魔勾结(23)
“说。”
安靖问:“你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为何不阻止天魔对勘明城的袭击?”
玄甲卫刚才被安靖的神通吓了一跳,对方两眼绽放而出的剑光让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是光芒之后,他却没有任何痛楚,知道对方应该是动用了什么心神之术,玄甲卫反而安心:“想要用心神之术对付我?可笑,我等心神中早有帝廷禁制,外来术法怎能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