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她喃喃道:“却是忘记这西北边疆,除了北巡使外,还有西巡使。”
她起身,来到安靖房外,轻轻敲门。
“槐大娘?”
正在修行的安靖睁开眼睛,他很清楚,如果没有什么重要之事,槐大娘是绝不会过来打扰自己修行的。
反过来说……难道现在有什么重要之事吗?
打开门,安靖原本打算请槐大娘坐下来说,却看见老人微微摇头:“安靖,我刚才收到了西巡使密令。”
“他传令西北六城法坛,号召诸位宗师,共同寻觅你踪迹。”
“这不奇怪。”安靖听闻,虽然也清楚这的确是重要的消息,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我现在是尘黎人靖玄,他们找安靖是他们的事,和我靖玄有什么关系?”
“问题就在这了。”槐大娘叹了口气:“你这假身份也太过天才,也被西巡使盯上啦。”
第255章 武者之道
啊?不止安靖,靖玄也盯上了?
听见槐大娘的话,安靖眉头一挑,都有点气笑了:“这西巡使究竟是哪里来的杂毛,怎么就非得和我过不去?”
“针对安靖都不够,还要针对靖玄是吧?”
“他难道不知道靖玄背后可是一位神藏真人吗?明光尘他认不认识啊?”
“恐怕是认识的。”槐大娘却叹道:“所以才针对你呀。”
哦。原来这样啊,感情是便宜师傅的因缘。
安靖生气归生气,但一听就明白,这西巡使怕不是之前就和明光尘有点小冲突小摩擦,自己不过是他们两人恩怨情仇的道具罢了。
“安靖,千万小心。”看见安靖仍有些不以为意的表情,槐大娘忧心重重地提示道:“西巡使和北巡使不一样,他……是真正堕入恶鬼魔道的凶人,甚至凶神!”
“你可知,西山广为流传,于夜间掳走孩童‘鬼车妖鸟’传说源头为何?你可知神教为何能左拒尘黎来兵,右抗大辰清剿?”
“‘西渊血凤’麾下凶人无算,每一个都是血债累累的狂徒,被他们盯上,绝对是个大麻烦!”
“我没有轻视他们。”安靖摇头:“与之相反,我十分重视……只是。”
他抬起手,指了指天上:“师父最近这段时间都会和我们在一起,除非那西巡使亲自过来突袭,不然的话,谁来都不好使吧。”
“这就是我想说的。”槐大娘认真道:“根据我刚才收到的消息,西巡使的人已经入勘明城了,这批人全都是精锐,恐怕不逊色于那崇义楼。”
“那他们速度还真快。”这下安靖是真的有些惊讶了:“这根本不是配合,而是通告啊。”
难怪以槐大娘的沉着,都忍不住直接过来敲门,敢情是西巡使的人很可能已经到场,随时都可能展开袭击?
倒也不奇怪……毕竟,双方可能并不是同一个山头。
“大娘快坐。”
既然敌人随时都可能出手,那安靖干脆就请老太太进门,奉茶细聊:“我记得……你是北巡使的人吧?”
“西北一体,互相可以统辖,但我的确可以算是北巡使的人。”槐大娘点头:“所以这次西巡使的人手调动细节。我也不清楚。”
“那南和东呢?”安靖发现自己虽然理论上是天意魔教出身,结果却对魔教的组织细节非常不了解,他好奇地问道:“四方巡使都是神藏境?西巡视和北巡使的实力分别有多强?”
“没有南和东。”
槐大娘也没想到安靖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不过考虑到安靖是中途叛逃,她便细细为安靖解释:“神教的确有四方巡使,不过另外两位巡使分别是‘海巡使’与‘幽巡使’。”
“实际上,西巡视和北巡使也仅仅是方便称,神教内部的正名是‘山巡使’与‘风巡使’。”
“而西巡使,据我所知,在他闭关前,已开辟了三大神藏其二。如今,他结束闭关,恐怕已经三大神藏齐开,与玄镜真人不相上下。”
“至于北巡使大人……她的实力在过去应当不逊色于西巡使,但西巡使从不忌讳食人服命,进境比大人要快,如今应当是超过了。”
话至此处,槐大娘喝了口茶,她面色苦涩道:“西巡使最爱的,就是扼杀天才。他最喜欢寻觅有天赋的孩童和年少的天才,掳掠来化作血阵祭物,夺其命力,供他修行……”
“嗯……又是食人恶鬼吗。”
安靖闭上眼睛,过了会,他睁开眼,冷静道:“他手下的那群人凶人也是如此?”
槐大娘无声地摇摇头,安靖知道,这并不代表‘没有’,而是槐大娘也不知道。
她毕竟只是被北巡使庇护的一员,即便比安靖知晓更多的魔教秘闻,却也不代表她清楚魔教内部具体的人员行动模式。
只是,对于安靖来说,这完全够了。
“看来都是该死一万次的杂种。”
安靖平静地点头:“行,我知道了,大娘您知不知道西巡使手下那些人的落脚地?”
“知道……小舒死后,理应由我接应。”槐大娘点头,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安靖的意思,顿时惊道:“等等,你是打算主动出手?”
“当然。”安靖已将玄铁长刀挎在腰间,他有些疑惑地回头:“大娘莫非怀疑我的实力?”
“当然不。”槐大娘将茶放到一旁,她认真道:“虽然那些凶人都有命格,皆为内壮,但最多也就与那卢谨在伯仲之间,定然不是你对手。”
“只是我清楚你不愿意和神教扯上关系,何苦又染上因缘?我只是想要你和如晦去躲一躲,等到明日玄镜真人归来,由他出手清扫,西巡使那边不会怀疑,也乐得轻松。”
“乐得轻松?哈,实话实说。”
已经披上防弹雨蓑,安靖也不愿欺瞒槐大娘,直言道:“我就是怕我那便宜师傅突然回来。”
“他要出手,我缺的猎物这块谁给我补?”
老人怔然,而安靖戴上了防毒面具,整人被遮掩在平平无奇的雨蓑斗笠中。
沉闷的声音响起,带着血腥的笑意:“槐大娘,我从不怕事,也绝不忍气吞声,既然他们都是冲我来的,我就要冲他们去。”
“告诉我他们的落脚地吧,大娘。”
“我要他们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一刻钟后,一道阴影跃出四合院,老人注视着这一幕。
“这又是何苦?”她低声自语,不过却并不真的反对。
若是反对,她便绝不会告诉安靖对方的落脚地。
只是,如过隐忍一天,明日明光尘出手清扫城内,不仅仅毫无威胁,还能给西巡使一个警告,告诉他玄镜就在此地,他最好把爪子收回去一点。
但安靖,就连半天也隐忍不了。
而这种行为……却令槐大娘感到一种莫名的畅快,露出笑容。
“就该如此……方为武者。”
或许,就是要做这些常人眼中不理智,不正确且错误的事,才能令命格卓显,念头通达吧。
就如她也乐意付出代价,耗费精神,冒着风险,去帮助邻里,救助伤员,捡回幽如晦这般一看便有天大麻烦的人。
天上星光稀疏,月光隐没在云后。
恰是杀人夜。
第256章 老匪 (13)
勘明城南街,一座平平无奇的三层小楼顶层。
四个身材神态气势各异的人,围坐四方大桌前。
唯一一个坐姿端正的,是一个身材壮硕,却穿着一身文士袍的中年人。
他手中举着一张信稿,正认认真真地读着。
‘酒炎魔’夏席。他在峦州长湖昔日众多水匪中颇有威名,一是因为实力,二是因为有脑子,三是因为他总是能从不知何处拿到关键的补给和情报,让大家伙避开大辰的围剿。
至于为何……当然是因为他是天意魔教的人!
而在长湖水匪被招安后,夏席逐渐淡出众人视线,当年的老兄弟都说他肯定是去哪儿的乡下地方躲起来当富家翁了,唯有夏席自己知道,他武道之心甚坚,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当富家翁。
不仅仅如此,他的野心大得很,他还要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武道权位两不误!
这在平时,固然是妄想,但在这世事变幻莫测的北疆,却并非不可能。
勘明城守备,神教勘明坛主舒峥死于天魔之手,不仅仅是大辰那边苦恼这职位应当给谁,天意魔教也为此事大感头疼。
舒峥是近些年来极有潜力突破神藏的武脉宗师,他年纪轻轻,就将‘贯日神威拳’修至炉火纯青,命格‘如日中天’更是罕见的阳属奇命。
成为一城守备,独掌大权,令他修为精进神速。
大辰这边,荒州州牧陈豪山很看好他,想要将其培养为自己的继承人;魔教这边,也希望舒峥打入大辰内部,将这周荒道的边疆潜移默化地化作自己的地盘。
他一死,表面上只是死了一位宗师,实际上,乱的是大辰和神教两边整个荒州未来的规划。
对于西巡使直系,知晓内情的夏席来说,舒峥这人就是格重命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本身有什么力量,遇到点批事就亲自出手,活该和天魔同归于尽。
换做他,绝对会让天魔多吃几村子,等到周边村镇城众惶恐,再携地脉神兵之力出手将其斩杀!
如此堂堂煌煌,不仅仅顺应命格,还可得到上级赏识,周边民众敬仰,说不定更是可以顺路捞到点血食,拿到天魔的玄元之气作为战利品。
如果在这过程中,勘明钟顺利进阶,那他舒峥百分之百会被帝廷看重,说不定就能成为罕见无比的持命格双神藏,至此官运亨通,平步青云,走上人生巅峰!
结果这舒峥居然就这样把自己的命交代了,实在是可笑。
不过,也正好让他们吃点鲸落,混点残羹冷炙。
“听好了,我们的任务是清扫本地真魔教的痕迹,重新接上勘明城的线人和合作者的关系!”
放下手中的信稿,夏席环视眼前的三人,沉声道:“教中暂时抽调不出宗师过来替位,咱们好好干,未必不能当个临时坛主,日后说不得能得赐宝药,进阶武脉,当个实打实的大辰守备,武脉宗师!”
在过去,勘明城的确算得上是被天意教牢牢控制在手中,不过并不是所有神教麾下的人都知晓自己正在为天意教服务,他们只是间接被掌控在神教手中。
以本地关系,将这些神教之前培养出的线人和合作者重新连上线,便是夏席等人的任务。
这任务的确麻烦,尤其是如何合情合理地将这些人纳入掌控,夏席一想到就感觉有些头疼,摇着头叮嘱道:“记住,不许胡乱杀人!这里不是山里,咱们也不是在长湖河畔。”
“这里是勘明城,咱们被招安后好不容易有了正经身份,一定给我好好重视,不能浪费!”
“懂的老大!”
夏席右侧,一位身高八尺身宽也接近五尺的如塔巨汉嘿嘿笑道,他通体漆黑,唯有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白中泛红,宛如满是血丝的牛眼。
不过在应声后,这黑大汉也忧心重重道:“可老大,俺们兄弟几个也不懂什么怀柔,假如那些小婢养的不给面子咋办,真不能把他们活拆了?”
“不能。”左侧,一位面色阴白的苍老武者冷冷道:“真要杀鸡儆猴,学老大砍头就好,你喜欢吃心就直接掏,不要每次扯手扯脚,搞的满地狼藉。”
训斥了黑大汉后,这老武者又转过头,对正在一旁吧嗒吧嗒抽烟,搞的整个屋子烟雾萦绕的枯瘦男子训斥道:“还有你,别他娘的抽你那大烟了,咱们现在是要当官的,不能败坏形象。”
“嘿嘿。”
被训斥,那枯瘦抽烟男子也不恼,只是嘿嘿一声傻笑,将烟斗收起,慢条斯理地取出一颗槟榔开嚼。
“他妈的……”
看见这一幕,夏席只感头疼欲裂:“这群老匪真他娘难管……”
长湖水匪被大辰招安,大多四散,只有最为不合群,最难融入大辰的那群怪胎仍然继续跟着他。
第一个黑大汉,原名魏谷,别看名字长相忠厚老实,却自幼便是坏种,从小就踢瘸子腿踹寡妇门,抢穷人家窝头霸凌寡言少语的弱势同乡孩童。
他十二岁落草为寇,原因就是某次霸凌他人时一不小心打死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而后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孩子的奶奶和卧病在床的爷爷一同打死灭门,夺了钱财入山。
而第二个老头无人知晓真名,大家都唤他做‘厨老头’,依他自述,此人曾是粮商,瀚海魔灾那年被暴民攻破仓库,不得已落草。
但实际上夏席清楚的很,这老头贪婪好财,家中生意定然是那大斗进小斗出,囤积粮食高价卖出的没良心生意,听过去喝酒漏嘴所说,他家过去恐怕还放高利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