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靖再一次被击飞,但魔堕武脉双拳鲜血淋漓,周身黑气萦绕,整个人接连退了十几步,然后周身爆发出几十道仿佛被利剑刺穿的伤口,一道道血剑激射而出,腐蚀性的魔血侵蚀着岩石与冰雪。
这一次,就用不着安靖收尾了,蓊郁翠的本体已经抵达,它愤怒地挥动藤蔓,直接将魔堕武脉轰入山体之中,武脉巅峰大妖灵的破坏力直接将天魔打的粉碎,整个躯体宛如被戳破的血袋那般,被榨出了浑身鲜血,然后化作一团团玄元之气。
安靖翻身落地,也没客气,直接将玄元之气拿走,而蓊郁翠更是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它长长吐出一口气:【幸亏安城主你来了,不然的话,它们其中两个拖住我,另一个突袭素灵洞,我是没办法拦住的】
安靖也没太居功:“那也没事,无垢木多少也有点战斗力,它可是素灵洞灵脉中枢化生而出,能孕育神兵雏形,抵挡武脉还是能抵挡的。”
“没有蓊参军你吸引火力,我也没办法打他们一个破绽,咱们功劳五五开吧。”
其实,刚才他几乎把自己的全部灵力都消耗干净,如果不是蓊郁翠为他传了一波功,又有天玄真符的玄元净光恢复,安靖这时候就只能靠拳打脚踢了,看在这份上,蓊郁翠还是有很大功劳的。
【接下来我的任务是?】
蓊郁翠在和武脉天魔大战之前,已经消灭了很多想要浑水摸鱼的小天魔和追风骑,它肯定还需要继续镇守素灵洞,但安靖显然也有其他指示:“你先积蓄一下力量,调动一下地脉之力……”
而就在安靖说这话时,远方的正面战场,传来一股谁也没办法忽视的可怖威压。
“神藏?冰螭?”
安靖立刻转过头,看向天际彼端正在不断旋转,降下的乌云,他眉头紧皱:“不对,不是……那是另一股气息……”
巨人。
一个通体覆盖着黑暗幽邃金属光辉,铜额铁齿,有着锋锐冷峻躯体线条的如山巨灵,上吞云天之气,下纳地煞之机,周身环绕宛如灰黑色云霞一般,燃烧的煞气云障,缓缓从铁黎军阵中站立起身。
【血脉神通神魔战躯】
流淌在铁黎始祖体内的九黎之血,铜头铁臂的神魔战躯此刻统辖着全军煞气,这便是大辰军阵之前,最古老的战争秘法之一。
汇聚全军之力,由一位够资格,有巨灵血脉的主将坐镇统辖,将滔天煞气充分容纳于身,继而挟全军之力化身为法相神魔之躯,凝练为一。
这等原始秘法中的优越处,被大辰武阵化用至神兵中,大辰武将也可依靠神兵容纳全军煞气,施展种种可以加持全军的秘法威能,然后反过来再加持神兵威力,达到步步攀升的地步,绝对优于神魔战躯但行墨锋哪来的神兵?而神魔战躯一法只要是个学过的巨灵种就能用。
“全军变阵,守!守!守!”
大辰军阵中,行墨锋仍然保持冷静,爆喝三声,让被神魔战躯震撼的将士们恢复过来,急速变阵,不仅仅如此,他本人也服下丹药,强行容纳更多兵煞,挥动长枪,激发出漫天枪火炎流,朝着巨人激射而去。
但是阚浩化身而成的神魔战躯却面色冷峻,久攻不下,他只能催动这恐怕会将自己燃尽的血脉秘法,他长吸一口气,吞下漫天冰霜云气,然后跨步,踏前,对着散发着无尽白金光辉的大辰军阵,挥出自己的拳头。
这一瞬,大地狂震。
整个正面战场,除却被两支武军煞气障镇压的地区外,剧烈的震动将所有积雪冰层全部都震飞,震散,化作弥漫天地的冰晶尘埃,而大辰武军军阵所在之处,更是被这一击轰低了三寸,好几个节点处,都有武军吐血,昏死过去。
“坚持……坚持下去!他撑不了多久!”
而行墨锋也是咬牙,嘴角泌出一丝鲜血,他身后命格光轮显化,已将一身实力催至极致,但也只是勉强挡住敌人的一击。
但神魔战躯岂会留手?阚浩继续吸气,吐纳天地间所有的煞气浊气,然后继续挥拳,誓要硬生生砸爆行墨锋维持的龟壳。
【糟了!】
看见这一幕,蓊郁翠也震惊了:【神魔战躯!铁黎人的底牌,只有王族才能催动的血脉神通……这铁黎将军是真的拼命了,这一神通在神藏前施展几乎必死无疑,哪怕勉强幸存,也会沦为废人,至少失去巨灵血脉!】
“行墨锋撑不住多久,我们得立刻去帮!”
安靖手中还有神通信物,绝对能助行墨锋一臂之力,但想是这么想的,可该怎么赶过去?蓊郁翠可以催动地脉之力远远影响,自己哪怕是驾驶腾霜白也绝对来不及!
而且哪怕赶过去了,那煞气云障如此深厚,哪怕自己用神通信物击散,也未必能伤到背后的神魔战躯……
……
等等,云障?
云?
安靖想到了一个可能,他吐出一口气,眼眸中露出一丝疯狂之色:“蓊参军,接下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份内之事,竭尽全力】
大妖灵道:【你要我干什么?】
“帮我稳定一个东西……”
如此说着,安靖从自己的太虚法器中取出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的箱子。
“帮我架设,稳定这个导弹发射器。”
正面战场,神魔战躯还在轰击大辰军阵,军阵支撑的护盾已经满是裂缝,即将支离破碎,而阚浩还有余力,他发出一声怒吼,重重一拳挥下,天上的云层也因此而疯狂地收拢,随着这一拳而塌落,化作龙卷缠绕在其拳上。
这一拳砸落在军阵上,无数碎片纷飞,许多武军当场猝死而亡,行墨锋也七窍流血,脑后宛如日轮般的命格光轮闪烁了一瞬,继而消散,整个人摇摇欲坠,即将昏死。
而恐怖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弥漫,地面上的泥土如浪潮翻涌,周边的丘陵绽开裂缝,无数隐藏的地雷也因此而殉爆,炸起四面八方无数腾起的火光。
武军之战,天崩地裂,双方越是精锐,越是能对一地造成难以恢复的破坏,不过这一次,却是铁黎一方胜了!
“胜了!”
此时此刻,也快要燃烧殆尽的阚浩发出一声狂吼,无论自己的下场如何,自己终究是胜了!大辰武军被他击溃,他们铁黎人也可以胜过大辰,大辰武军再也不是无敌的!
“谁?!”
但就在这时,阚浩双目猩红,神魔战躯猛地转头!
然后,他看见了,看见了一幕他从未想象过的情景!
那自己的目标,临江城主,明镜宗真传,神命安靖,正踩踏着一颗极其巨大,以数倍于雷音飞驰而来的怪异飞剑,浑身裹挟着暴烈凶恶的雷霆破灭剑光,朝着自己直冲而来!
百般武艺,此乃导弹飞剑!
“想不到吧!我赶得及!”
安靖目露狠辣决绝之色,他哈哈大笑,将自己的全部力量都灌注进足下的这颗气象导弹中,然后一跃而起,催动素灵剑莲护住周身,催发神霄破灭真雷!
“他妈的!”
瞳孔猛地缩紧,神魔战躯发出一声狂吼,阚浩猛地挥拳,携裹全军兵煞,轰向那导弹飞剑!
然后,便是闪光!
明亮无比的闪光照耀天地,紧接着便是剧烈的震动,大气轰鸣,神魔战躯周边的煞气云障,连带百里范围内所有的雪云,周围军阵的所有煞气防护,全部都被这闪光一扫而空。
并未受到重创,神魔战躯微微后退一步,但阚浩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和全军的煞气连接,居然被这一发怪异的破法飞剑完全切断!
没关系,只要一个念头,自己就能恢复和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武军的连接……
但是没有一个念头了。
半空中,安靖手中的破灭真雷已经凝聚,漆黑的真雷翻涌扩散,电弧拉长,宛如一道黑暗的墨痕,一条漆黑的瀑布,朝着神魔战躯的中心节点斩去!
若是全盛之时,凭借神魔战躯不坏不灭的神通真意,哪怕是扛不住同样只是一丝真意的破灭真雷,至少也能保住性命无忧。
但阚浩为了以最快速度消灭行墨锋和大辰武军,实在是消耗了太多力量,更何况他已经被气象飞弹破开了和武军的链接。
所以,这一击,贯穿了神魔战躯,笔直地朝着他身后的广袤天地飞驰而去。
然后,战躯崩解,化作漫天煞气云障,无数灵煞光屑。
而阚浩枯败衰老的躯体,与同样力竭的安靖从半空落下,落入已是一片狼藉的大地之上。
一个倒下,一个再次站起。
成败已定,胜负已分。
第478章 投降不杀 (6200)
在陨落中,阚浩不可遏制地回忆起了自己的一生。
他诞生的那一年,大辰不再扩张,部族不再北迁,而是可以安顿在林地苔原周边,环绕北漠河迁移,放牧苔牛与角羊,学习大辰种植一些关键的作物。
部族在恢复元气。或许是因为被大辰驱离家乡而记忆犹新,亦或是气运的物极必反,铁黎百部中出现了许多天才和持命者,阚浩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俱广部中‘勇武者’阶层的孩子,诞生为了部族的未来而征战,因此而磨砺躯体,修行战争的技艺,父母在祖灵的祝福下孕育了他,而他也不负众望地在年幼练武时便觉醒了巨灵血脉与命格【石敢当】,得以接受部族最优质的资源培养。
然后,他便依照部族的习俗,进入了尘黎真正的‘天’,唯一的上门泰冥宗修行。
随着驼牛晃晃悠悠的步伐,历经三个月的跋涉,他就和个土包子一样,与一群来自尘黎各地的少年少女们,成为了这些大宗的外门弟子。
该怎么描述那段时光?
泰冥宗古老而腐朽,迟钝而缓慢。
他们这些新生来到山门下的第一天,都没有任何人来接应,更别说被安排进宿舍。所有人在比他们部落营盘加起来还要辽阔的大理石广场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有人带这群饿的头昏眼花的孩子去山门中漂浮在云与雾中的宿舍。
当初阚浩还以为那是一次考验,非常坚毅地忍耐,等他在宗门内长大了才知道就是迎新环节太多,流程走太慢了,还有负责的师兄闭关过头导致的一次失误。
但泰冥宗却也博大而宽容,近乎无所不能。
没有人歧视来自尘黎边疆的他们,宗内的派系虽有竞争却不激烈,他们这些新血得到了他们应有的资源而没有被克扣,而他们修行上的任何问题,宗内都有比他们想象更加详细的典籍来解释描述。
那位闭关过头让他们苦等一天半的师兄乃是泰冥宗戒律大长老的弟子,为了补偿这群孩子,这个爽朗又大气的男人带着他们一同去幽世知溟海转了一圈,不仅仅让这些从未见过‘冥府’的孩子开了眼界,还用自己的宗门贡献,让他们每个人都挑选了一门自己喜欢的修法。
阚浩怀念那段轻松的时光。
在上门的生活,不需要思虑粮食,安全。不需要思虑妖魔,精怪。没有生死危机,没有白灾霜劫。
这里的生活,是真正的生活,而并非生存,人们研讨武学,互相比较斗技,或是惺惺相惜,或是互相竞争,师兄师姐对后辈极其照顾,师门长辈虽然古板严肃,但若是真的收为弟子,却都有相应的指导和福利。
唯一的问题,是漠视。
只有宗门内的,才是自己人。
他们并不在乎铁黎人是生是灭,自己的家乡,对于上门而言,不过是边疆好用的棋子,用于应对大辰的缓冲区。
“你真的要回那乡下部落吗?”
即便俱广部已是铁黎百部中最为强大,有着神藏真人的王部,但在宗门的同门口中,那仍然是一个下门的边都够不上,只能算是乡下土著的偏远地方势力。
他们的语气带着同情与不解,就像是总是会有人无法了解为何会有人会离开繁华的大城市,回归贫穷愚昧的家乡:“太可惜了,阚兄,你的天赋当真不错,虽然学不了咱们泰冥宗的幽冥术法,但神魔武学这方面,你可真是天才啊。”
“若是留在宗门,说不定你也能成真人。”
“也没办法。”
那时的阚浩笑着道:“我是部落培养出来的,我得回去。”
可我真的想要回去吗?
不止一次,阚浩如此想到。如果他不是铁黎人,只是尘黎五宗辖内,随便一个不知名小村庄里面出现的命格子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将一切都托付给宗门,成为宗门的一部分,为宗门生,为宗门死,发自内心的热爱宗门,成为宗门的未来,基石和力量。
他是如此想要奉献自己,却无法办到。
因为他是铁黎人。
若他不是铁黎人的军事贵族,他就无法得到良好的教育,也不可能拥有命格,更不可能进入泰冥宗……他无法辜负,又是如此渴望。
所以只能离开。
但无所谓,即便是在宗门中,持命武者也必须游历天下,履行自己的命途,阚浩相信,自己的家乡就是自己的命途,他会突破,成为真人,带领俱广部攀登向上,成为宗门下辖组织的一员,而并非是宗门的炮灰,边疆的闲子。
部族这些年恢复的还算可以,对于他这位从泰冥宗归来的天才,人们奉上了欢呼与期待,而阚浩也回应了他们的期望。
他带领一支部族的分支,击杀了荒野的凶兽,屠灭了食人妖灵的巢穴,为部族找到了新的草场,新的渔牧之地。
开疆扩土,镇邪除秽。他成功了,的确变得更强,突破了武脉高阶……部族的王也重视起了自己这位远房亲戚,对他委以重任。
但阚浩也敏锐地感觉到,部族的心气衰弱了。
即便征辟武军已经撤裁,他们仍旧不敢南下,尝试去更温暖一点的地方放牧,哪怕那片地区原本就属于他们,但铁黎诸部仍旧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们宁肯去当商人,去将北疆的物产,皮毛,灵物,一股脑地送去大辰,然后从大辰手中换取那些价值并不高,只能算是日用之物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