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擅长人事,知人善任,管理一方,为宗门镇守社稷;有些博览群书,胸有丘壑,另辟蹊径,改易功法】
【亦有人天赋卓绝,可兴往继绝,打破桎梏,传承乃至擢升本门大道】
【而你,安靖,以你的天赋,你就是这样的人,你就是‘道子’宗门对没有任何要求,你只需要修行最好的功法,成为最强的修者,将我明镜宗的根本神通真法全部都修至巅峰,然后有机会的话,再向前踏出一步即可!】
【哪怕踏不出,也没关系,因为只要你存在,就能保我明镜真法不堕不断,壮大勃发!】
“我倒是没想到我居然这么重要。”
安靖有些惊讶,按照尘隐子的说法,明镜宗几乎是把他当成第二太上长老,乘光天君来培养的掌门都用不着,因为掌门只有在太上长老天君不存在的时候才会存在,而真正有天赋专心于修行的人都不会当掌门,浪费了修行亦或是做大事的时间。
【你当然重要,你已经惊天动地,做下了影响整个天地的大事,至少五百年内,你都用不着担心要去做什么大事了,既然如此,宗门自然会将你视作最稳定的道子】
叹了口气,尘隐子目光复杂地看向安靖:【若是在上古,你就是宗门要拼死守护的那种传承本身,你可以不用修任何斗战之法,全部神通都用来推衍根本神通,继而掌握大道,到那时,神通自足,更加强大!】
【可现在,你却把自己当成诱饵来用……这实在是太浪费了,我宁肯把光尘丢出去当诱饵,也不愿意你去】
“师祖,这你就搞错了。”
安靖垂下眸光,随着呼吸,一缕缕璀璨的白金色光辉开始从他身上溢出沉淀:“你们觉得,我可以延续明镜宗的传承,让它发扬光大……我是‘后继’,是‘支柱和根本’,是宗门的核心,我需要专心致志做这些,难以分心,也不该将自己置身于险境,哪怕是宗门覆灭,只要我活着,也能将宗门之道传承下去。”
“但,这太无聊了。若是不能消灭这些暗中隐藏的恶鬼毒蛇,我哪怕是传承了真法又有何用?宗门没了,我这个道子又能做什么?”
“师祖,我觉得,在如今的怀虚界,真正的道,唯有从斗战杀伐中来闭门造车造不出好东西,唯有与其他强者的道相搏相碰撞,才能碰撞出真正坚固,真正万古不磨永世不堕的真道途。”
如此说着,安靖的身后,隐约浮现出了三颗星辰。
两颗星辰泛着白与赤,而第三颗星辰泛着幽墨黯蓝之光,将现未现,似是隐没。
这并非是未觉醒……与之相反,这正是一种星象。
【辰星隐没】
此星为冬水,为智为听,为杀伐之气,战斗之象,与太白俱出东。
其光一时不出,便一时不和,四时不出,天下必大乱,辰与太白同出,遇星而斗,必有大战。
三星同耀,安靖眸光愈发明亮,他俯瞰着山下那些混乱散开,在山野中寻觅自己的人们,紧握住拳。
然后,他朝着天空,挥拳。
轰隆。绽放在地上的雷鸣。
一道赤金色之光拔地而起,直冲天穹。
在这刹那,红塔城郊外的山脉顶层,夜雨与雷霆都分开了。
随着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拳劲爆发,层层叠叠的云散去,露出了背后的星月之光,照射在那座山峰的顶层。
天穹之上,星河流转,月光莹莹,微渺的人站立在山巅崖边,抱拳屹立着。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了那个方向,看向了那方闪耀的星河,看见了星河月光下,那被赤金色的煞气笼罩的人影。
无论是路过的行者,休憩的商贩,无论是行军的武者,还是潜伏在山野中的天魔妖物,所有生灵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方向,或是愕然,或是恐惧,或是不明所以,或是狂喜无比。
但只有一部分才明白那道拳意之光究竟代表着什么。
红塔城的城主白洛用最快的速度迈步走出府邸,大辰的卧底立刻心神传讯,泰冥宗的暗手呆滞后用最快的速度开启了联络本宗的密讯,天意魔教的探子忠实地记录下了一切,而上玄教的法真符闪动着,亿亿万万里之外的修者眉头微皱。
他们都想不明白这一幕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都不清楚那个显露身形者的想法。
唯有远方明镜宗祖地所在,那位苍老的武者才能隐约明白,那年轻武者心中真实的想法。
你是觉得,所有挑战和灾难,就应该正面应对并战胜,不然的话,就对不起你的天赋和命格吗?
你是觉得,若是你的话,就应该去战胜所有艰难险阻,若不是如此,这世间的一切就太过无聊吗?
太狂妄了。
但尘隐子不知为何,就能理解这种自信,就能欣赏这种狂妄。
或许是因为同为武者吧,因为所有持命者,所有行走在自己命途之道上的人,都在向往这种潜伏在血与灵魂中的执着,和强大的本质。
所以他就愿意去相信,相信安靖能做到。
【明白了】
尘隐子沉声道:【既然你想,那么就去做吧,正面面对所有挑战,应对所有灾劫,将所有敌人都彻底击败杀死……这就是你的道途】
【纵然可能办不到,但我会为你卫道其他人可以拖住我,那我也能为你拖住其他企图出手的显圣真君】
“谢了,师祖。”
安靖微笑着,他环视天地,感受着那无穷无尽,从四面八方而来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那带有诸多敌意恶意,带着窥视和贪婪的视线。
想要他的命格,他的传承,他的性命,以及他的宝物。所有贪婪的,狠毒的敌人都在眼前。
再好不过。
“你们想要找我?”
他向前迈步,迈出断崖,踏步走上山巅之上,所过之处,夜雨凝冰,化作阶梯,赤金色的烈焰熊熊燃烧,引动周边雷霆霹雳,照耀天地一片苍白。
“我就在这里。”
三星在身后轮转,年轻的武者俯瞰大地,俯瞰群敌。
“等你们来战。”
第664章 目光的中心
赤金色的炎光自山巅升起,破开了云与风。
与此同时,红塔城西侧群山中,爆炸声接连响起,同样赤黄色的火光点燃山林,滚滚浓烟盖过了夜间寒风,令草木被焚烧的炭味扩散。
一队人马正在林间急速奔驰。
“快,快,这个信物必须交给白洛城主!”
为首的武者身披沉重厚实的黑纹钢铠,脚踩铁质战靴,黑褐色的血痂浸透了铁片中的每一个缝隙,身下具装战马上的钢铠甲片还有许多变形,显然是经过了一场血战。
不断向后丢出雷珠炎符,将整个森林彻底点燃阻扰追兵,高大的武者神情紧张戒备:“全员卸甲!对他们来说甲胄没用!”
为了加速,他甚至周身罡气一爆,将已经半废的铠甲震散,连带战马上的钢铠也破开,完全放弃防御。
他身后的武者也都齐齐卸甲,整个队伍速度更快一筹。
但来不及了。
一点幽邃的灰色火焰,在熊熊燃烧的焦黄叶片中窜起,这火燃烧着火,一路攀附着热与冲击,宛如河流一般蜿蜒着从漆黑的土地中奔流而出,所过之处,赤金色的炎熄灭黯淡,只余下枯干的锈与黄。
它突破浓烟,最后化作一柄森然的灰黑色长剑洞穿了队伍中殿后的那一人。
没有任何哀嚎,这人瞬息就化作一团皮包骨头,枯朽者跌落战马,而那头有着凶兽血脉的战马也嘶鸣着倒下翻滚入火海,熊熊燃烧。
“老陈!”
回头看到这一幕,为首的武者目眦欲裂,但悲痛之余他也明白,自己等人并没有时间也没有实力和追击而来的敌人战斗。
但灰黑炎剑如龙横转,焚尽一切生机,一瞬间就又砍下三颗头颅,血泉喷涌,蒸腾为雾。
见到这一幕,为首武者再也忍耐不住,他凭空一抓,周边的雷火顿时凝结为一柄大枪,他回马一枪,滚滚气劲冲破浓烟烈火,朝着那仍在追逐而来的灰炎长剑正面一碰!
轰!
劲风激散,如帚横扫,山林间半燃的落叶与灰烬冲天而起,在山林间化作了一团巨大的焰球,雷光纵横,荡溢奔流!
但这一击的结果,却是为首武者被直接击飞,胸口处出现了一道深深凹陷,带有侵蚀痕迹的剑创。
灰黑色的炎剑虽无实体,但劲力却凝实无比,宛如流星直坠,轻易破开了炎雷。它在击飞为首武者后又发出一声啸鸣,斩下了几颗头颅。
“林队,咱们分开走!”
被称为林队的为首武者虽然受创,但还是落回了马上,他侧的副队长驾马喘:“敌人不是泰冥宗的,而是伪装成泰冥宗的神秘势力,炎雷克不了他们,我们得把消息和信物传回去!”
明镜宗行走带队的必然是武脉,而副手也必然是内壮巅峰,林队长如今遭受重创,他也已要油尽灯枯,不如分兵,搏一线生机。
“走!”
林队咬牙发令,顿时幸存下来的五人立刻朝着不同方向驾马奔去,宛如五角星的顶端一般,分出了五条长长的直线。
但他们实在是小看了身后来客的实力。
灰黑色的蚀生炎剑察觉到敌人分兵,顿时就剑影一晃,分化出五道同样锐利,同样森冷寒彻的剑光!
凶狂的杀意一闪而逝,的确与泰冥宗看似相似的幽冥杀剑截然不同的惨烈煞气爆发,不再留手的灰剑瞬间就洞穿,破碎了四方向的明镜宗武者,将他们彻底劈杀,斩做漫天血色!
唯有林队毕竟也是武脉,体内阵界运转,硬生生将自己的部分身躯化作雷火,以身为祭,将自己化作镜中火光,遁行至不远处的火光中,避开这必杀一剑。
但这只是垂死挣扎而已,他所修的武脉阵图【镜烽燧】只有在修至巅峰,体内阵界小圆满之时,才能化身雷火之躯,在火焰之间跳跃超过百里距离,而现在,他最多只能遁行一里地,以那神秘敌人,瞬息间便能赶到。
但奇怪的是,那神秘敌人却并没有追赶林队长。
灰黑色的炎剑重新聚集,烟气一抖,便化作了一个玄甲武者,他眉头紧皱,看向远方无名山脉顶端,那骤然亮起的赤金色火光,以及贯穿天空的拳意。
【主要任务目标出现……暂且不管这群盗取了信物的家伙吗?计划可能会暴露】
他正在和远方的人联系,眉头微皱:【嗯……的确,锦上添花而已。明白,执行任务】
玄甲武者侧过头,看向林队长遁走的方向,若是顺手,他自然不介意杀了,但此刻林队长已经消失不见,那他就懒得再追,转头便朝着雨夜雷霆中,唯一能看见星空的山峰疾驰而去。
“为,为什么?!”
捡了一条命的林队长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玄甲武者前去的方向,那座燃烧着金雷血炎,令周边云层翻卷不休,宛如海潮的无名之山。
他看见了,看见了那个人影。
天地的中心,所有人的目的。
隆隆……
大地之上响起了万千军势与战马奔腾的声音,自然,这里并没有大军与战马,但却有匹敌千军万马的武道强者。
林队长看见了,一个远比自己化身的雷火要粗壮十倍的雷光掠过自己身侧,这飞驰的武者越过了他,越过了山野丛林,拖拽着一条长长的火痕,朝着那个山巅临空而立的人影奔袭而去。
不仅仅这一个。
林队长茫然地环视天地之间,在这片无名的山脉群森之间,有数十上百道各色灵光煞焰升腾而起,似是林立的火把,地上的星辰。
一位位强大的武者,就像是铁屑被磁铁吸引,溪流汇入大河那般,在黑暗的雨林中穿行,他们互相碰撞,战斗,但目标却如出一辙,坚定不移。
“怎会如此……”
林队长喃喃自语,他的实力在同阶中也算是好手,平日执行任务,凭借娴熟的武艺,极具爆发力的招式和灵动的炎遁之法,击杀过许多棘手的凶灵大妖和敌对武脉。
但就在他环视的这一瞬,便能看见七八个比他更强,甚至强上不止一筹的武者。
林队长看见了以一己之力,将自己整个小队从旷野追杀至此地的灰炎剑客,他披挂玄甲,正是那一道道最耀眼的灵光煞焰之一。
不知是清醒还是羞恼,是愤怒还是憎恨,林队长咬牙捂住伤口,从地上起身,他准备牢牢地记住这个武者的脸与细节,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报仇,要为自己的兄弟和战友报仇!
但下一瞬,他睁大了眼睛,露出了错愕震撼,惊诧无比的表情。
因为,就在林队长打算转身离开的那一瞬,他看见,那将自己等人追杀地上天入地都难以逃脱的玄甲武者,突然被一条从地底骤然升起的血链缠住,然后就如同被套绳套住的鸡那般,狼狈地被扯落在地,撞起大片烟尘!
“哈,上玄教的狗!”
一个年轻但却暴虐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天真:“请神将大人回教之前,就先拿你练练手!”
“天意魔教的小鬼?!”
玄甲武者虽然被血链缠住,如陨石般砸在地上,将地上方圆十几丈的地面都撞地深深凹陷,但他仍有余力挣扎,还分辨出了敌人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