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一声!
犹如琴戈开裂,犹如万兽齐喑!
景佩珠汗毛倒竖,大喝一声,身上四臂恶神虚影浮现,他已是不敢用肉体凡胎来接这一刀,唤出恶神虚影这一刹他已承认自己是这场比斗的败者!
可谁也没在意谁是胜者,场内场外似乎只剩下这一道刀光!
话语、期待、胜负、乃至思绪,都在这一刀中沉默,都在这一刀中湮灭!
景佩珠恶神虚影三臂一放,凶煞气息几乎要满溢而出!
他在洛阳横行霸道,能和司马家的小辈称兄道弟打赌,就是因为他亦是被狂血煞之主垂青的战士!
可刀光掠过,松开三臂的恶神护着景佩珠倒飞出去,神色狰狞可怖,包着棉布的朴刀直接将恶神虚影的胸口砍开!
黎诚双手在抖。
挥出这一刀后黎诚连站着都困难,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干,拄着朴刀勉强撑着身子站着,看着胸口被割开的景佩珠快步跑过来,满脸惊喜地扶起黎诚。
“好俊的一刀!这一刀可有名字?”
黎诚想了想,又想起人神第六面相说自己的野心,叹口气,道:“这刀我也是第一次使出来,未曾取名,就叫它……”
“万类霜天。”
第97章 一份交易
“尊敬的异史行者,您所命名的冷兵器技能‘万类霜天’,已得到历史碎屑认可。”
“特殊技能:万类霜天(残缺)。”
“简介:行者‘九黎’于第一百二十一重异常历史中领悟出来的刀法,目前仍需见到更多种类的自由意志来进行完善。”
“该技能使用条件一:使用者真心实意追逐自由。”
“该技能使用条件二:使用者认可求存的本质在于斗争,斗争的本质在于生存。”
“尊敬的行者‘九黎’大人,您已解锁特殊技能。”
“您达成了进阶通晓者的条件之一。”
“请尽快将自身权限提高至解答者,以进行通晓。”
景佩珠上前扶着黎诚走到一旁休息,周围看热闹的人呼啦一声散开,吴桐小朋友趴在那个把他提起来的人的肩膀上哇哇乱叫着。
“放我下来,我要下来。”
那人大概是忘了自己肩上还扛着这么个小孩,闻言连忙把她放下来,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叔那一刀的确厉害。”
吴桐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拍了拍道:“那当然,我贾大哥可厉害着呢。”
说罢一蹦一跳地跑了过去,想看看黎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小女孩虽然有的时候嘴巴贱了点,但还是关心黎诚的。
此刻凑过去,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学着村里人给黎诚拍着后背,关切的问:“贾大哥,你怎么样了?”
黎诚只是默默翻个白眼,从刚才挥出那一刀的疲软劲里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吴桐的脑袋。
“没你什么事,一边玩去吧。”
吴桐松口气,屁颠屁颠跑一旁和刚才围观的军士们吹牛去了。
景佩珠在一旁提着黎诚的朴刀左摆摆右摆摆,学着黎诚的姿势挥刀,可怎么也没有黎诚刚才那股感觉。
挠挠头,问道:“刚才你这刀如何使的?”
一问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问多失礼的问题,忙拍着自己的后脑勺连连道歉。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人一看到什么好招式就有些心痒,不是特意要窥探你家武学的。”
黎诚只是笑道:“如果你想学的话,我教你也没有什么不行。”
话虽如此,黎诚能断言景佩珠基本没可能掌握这招。
景佩珠开始以为他在说笑,但看着黎诚带着些诚挚的眼神,终于反应过来他真是这么个意思,当即就要跪下拜师。
却被黎诚扶住,说:“教归教,但我这一刀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的。”
景佩珠连连点头:“若我学不会,那便是我愚钝,师父且受我一拜。”
黎诚又拦住了他,哭笑不得道:“我自然不是白教你,我也要从你这里学点东西。”
景佩珠精神一振:“你想学什么?这城中凡是你想学的东西,就是我不会,我也定然在城中给你找个合适的师傅来。”
“城里没有,我就去洛阳找!”
“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就想学学枪矛。”
“我这枪矛术毕竟只是在厮杀中厮杀出来的,没从基础学过,总觉得缺点什么。”
景佩珠似是没想到黎诚的要求这么简单,愣了愣,当即拍着大腿道:“好,那便如此说定了!”
当即开心地把这朴刀随手挥了挥,没想到这朴刀竟是好像刚刚才从方才那一刀中缓过神来,叮一声碎成好几截。
黎诚在刚刚挥刀之时便已有所察觉,这刀终于断开,倒也不出他所料,反而是握着刀的景佩珠被吓了一跳。
……
此后这段日子,黎诚便在谭城里暂住了下来,景佩珠为他备了客房住,他也乐得住在城主府里。
城主府的事务似乎一律交由景佩珠的妹妹景珏处理,黎诚鲜少单独遇见这个面上蒙着轻纱的女孩,偶尔碰上了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城中正如门口那流民所说,城主府每日中午都在放粥。
景家兄妹虽然不会去纡尊降贵亲自放粥,但偶尔也会派侍卫去过问一番,让黎诚不禁又对人神产生了思考。
景佩珠相当守诺,他在城中找来了四五位使枪与矛的好手,其中一位使的也是五米长的大矛,而再加上他自己,五六个人轮着教导黎诚一些基础的动作枪法。
而黎诚每天晚上休息之前,总要在幻境中与少年蚩尤对上几枪,次日又把少年蚩尤那几招应对拿出来给几位枪术师傅过眼。
那些枪术师傅也都不是俗手,一时间为这精妙的招数而折服,有时为了争辩少年蚩尤某项技巧动作是为了干什么,而争得面红耳赤。
景佩珠自然也不例外。他虽使的槊,但在枪法与矛法上也有一定造诣。
景珏一开始还会跟着他哥过来看上两眼,久而久之也懒得过来听这群男人探讨什么“当中一点”、“马上提拦勾”之类的枪术矛法。
黎诚的到来对她来说还是件好事,本来自家兄长每天上午都要出门与城外的山匪匈奴战上几轮,叫她颇为担心。
现如今就在缩在谭城里讲武演练,教她不必提心吊胆,让她理政的心都轻快几分。
在多对一教导情况下,虽然没有使用听风客的馈赠那般迅速,但黎诚的枪矛水平也十分快速平滑地提了起来。
短短一个星期,他的枪矛水平就已经达到了精湛48%,在梦境中也能偶尔和少年蚩尤对上几枪,不至于和以前一样露头就秒,只能骑马逃窜。
至于景佩珠要学的刀术,黎诚先是按着青年蚩尤使的古苗刀形制请他打了几柄普通的刀,再用这刀手把手教了他一阵。
只是景佩珠仍旧不得门路而进,反倒是观想这一门槛越发纯熟,使出的万类霜天怎么看怎么别扭,更像什么照猫画虎的刀。
可就是照猫画虎的刀,也算得上杀招,可想而知黎诚这一刀究竟有多恐怖。
黎诚熟悉着古苗刀的形制,堪堪又挥出来过几次万类霜天,每次都是力竭,黎诚估摸着自己至少得血煞纹身持第二臂才能正常试斩。
吴桐……不提也罢,在城里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景珏安排了些人日常照看她,她还挺喜欢这小女孩的。
也得亏这城不似寻常的晋朝城池,人神信众不知为何极度收敛欲望,就连信奉人神的景家兄妹亦是克己,好似他们心中人神与黎诚所知晓的那个人神完全不同似的。
第98章 司马氏人
之前黎诚就曾困惑过这城中为何经常放粥,甚至连守军之间都纪律严明。
就是景家兄妹不愿意以人为牲计,那世家贵族又怎可能放弃这些流民了?
在这些天的接触下看来,景家兄妹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一个靠拳头,一个靠政令,对城中贵族的控制其实并不太强。
虽然妹妹治理城市相当有一套,分化了城里世家,再征用流民,将流民转化为劳动力,填补城内因平民出逃而落下的空闲。
这直接使得闲散的流民转化成了可堪一用的廉价劳动力,而且流流民有了事做有了饭吃,自然也不会想着去闹事。
谭城因为靠近洛阳,守备力量也不弱,倒是不用担心匈奴人大军杀过来,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城里的世家贵族开始动些歪心思。
黎诚不知道为何景家兄妹会想着保这些流民,只是自己也生活在城主府下,不好和别人问起这个,显得自己对人神信众有偏见,小心眼儿。
……
吱呀一声,练武场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气势汹汹的景佩珠快步走到练枪的黎诚面前,喊道:“我家妹子同我说城里孙家不甚老实,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你要和我同去吗?”
或许是又想起把黎诚扯进城里的事情里有些不好意思,又立刻改口道:“当然,若你不愿去,也无所谓;若你去了,在旁边光是看看,为我掠阵,倒也不错。”
小朋友吴桐两眼直放光,拉着黎诚的衣角,忙喊道:“我要去看,我要去看。”
景佩珠了解这小女孩喜欢凑热闹的尿性,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看着黎诚,道:“那孙家招进府内的流民一片一片的死,之前就拿些扯不明白的理由来搪塞。”
“昨日,那孙家仗着自己护院打手精壮,拘了我城主府暗卫,当真是目无尊上!”
黎诚心里正有些好奇,当即点点头:“如此猖獗,那我倒要去看上一看了。”
景佩珠大笑道:“好,我就知道你和我是同一路人,对那些个异化人神恩赐的家伙不是一路。”
黎诚听他这么说,留了个心眼,一面同他走出去,一面问道:“人神难道还有划分吗?我对这不是很懂,家中也没有受过恩赐的人。”
景佩珠叹口气,道:“我家妹子也信奉人神,只是没得到恩赐罢了,我也信奉人神,那人神的恩赐在我看来,可生肌止血,治病救人,怎的被他们用成这样?”
“司马家族的也是,一个个化得人不人鬼不鬼,也就是他们身份高贵,我才不敢在洛阳这么说。”
黎诚心念一动:“可我一路上见到的人神信徒皆贪婪暴虐,你才是那个异类。”
景佩珠肃声道:“我景家兄妹梦中所见人神,慈悲善良,温良谦恭,以心为尺,肃正贪欲、色欲、食欲乃至可舍生欲而取义欲。”
“那些个以人为食的信众,尽是些舍了心尺的家伙。”
心尺?
黎诚若有所思,综合来看,这人神之前称欲神,似乎只是由人的欲望组成。
可人的欲望往往肮脏的居多,所谓“心尺”大概就是限制这享乐欲望的东西,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失了这东西,也无外乎人神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反倒是景家兄妹这般,至今还没被人神腐化,大概才是人神信众最初的模样。
景佩珠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朗声笑道:“锚定我心尺的欲望,就是让景家强大起来,让我能好好保护我家妹子和我家父母。那狂血煞之主予我武力,我便受着,那人神予我恩赐,我也受着。”
“若我能护我家百年二百年,那就是死也值了呀。有了这般决绝的念头,我的心尺才能让我受欲而不迷失。”
黎诚心中家人的份量也很重,闻言稍稍有些肃然起敬。
景佩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忙道:“快随我去孙家看看吧,别浪费时间了。”
等到二人火急火燎赶到孙家门口,城主府侍卫与孙家侍卫分立两边,一内一外,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
着铁甲的侍卫将孙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孙府里头的人也都各自拿着兵器拦在门前。
一个穿着得体的胖子在门口左右踌躇着,见景佩珠过来,忙凑上前赔笑。
“景城主,您可来了!快让他们都把兵器收起来,在城中如此这般,怎么了得呀?”
景佩珠面不改色,沉声道:“我家妹子发下的命令,你们似乎都不把它当回事啊!”
这管家眼睛转了一转,好像脑子不灵光似的,凑上前低声抱怨:“唉,区区一介女流……”
话音未落,只见景佩珠一拳打在他这肥猪般的脑袋上,将他打得后退几步,牙齿都被打掉几颗,和着血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