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夫人洛罗尼亚虽然看不太上黎诚,但还是秉持着贵族的礼仪为二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在收了探索点的阿历克塞努力的说服下,黎诚和苏半夏得到了白日里翻阅书房书籍的许可。
下午随意翻了翻,男爵不愧是曾经辉煌过的家族,藏书确实丰富,还有许多孤本级别的古书。
只是男爵夫人似乎有些小心眼,安排了好几个女佣跟着二人,美其名曰帮忙寻书,实际上这些不识字的女佣唯一的作用就是盯着二人,不要让他们一个不留神偷几本珍贵的古籍。
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找特定类型的书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今天这半天过去,黎诚和苏半夏都无半点收获。
虽然在这些书籍中找到了几本能卖给历史碎屑的好东西,但他拉不下面子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洛罗尼亚给二人安排的客房离得很近,白猫莉姆只愿意跟着黎诚,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害怕苏半夏。
晚上黎诚坐在松软的床上梳理了一会儿现在手头上的东西,思考一阵就吹灭蜡烛睡觉了。
……
午夜时分,一声尖叫忽得将城堡里头的寂静打破,黎诚第一时间就苏醒过来,听着楼底下有些疯狂的铃声,换好衣服出门和揉着眼睛的苏半夏对视一眼,一同往城堡大堂赶去。
因为客房的位置比较偏僻,等黎诚和苏半夏赶到的时候,阿历克塞已经站在大堂里和臭着脸的男爵夫人说话了。
见黎诚走过来,阿历克塞安慰男爵夫人两句,朝黎诚走过来。
在这暂时留宿的城堡里,黎诚能算得上认识的也就这么一个人:“怎么了?”
阿历克塞上下打量黎诚一番,叹口气道:“里瓦斯死了。”
黎诚一挑眉:“你在怀疑我?”
阿历克塞连连摇头:“我倒是不相信你会莫名其妙杀掉里瓦斯,毕竟他又不是行者,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只是洛罗尼亚夫人对你们有了些芥蒂,你们一来,城堡里头就死人了,不由得她不怀疑。”
阿历克塞苦笑着继续摇头。
“阿历克塞先生!”洛罗尼亚尖细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能麻烦您帮我问问神明的意思吗?”
“问问神明?”黎诚又看了阿历克塞一眼,发现他满脸尴尬。
阿历克塞压低声音解释道:“一神教的世界肯定得给自己的手段换个包装啊,你要理解。”
解释完后,阿历克塞答应一声大步走过去,低声不知道和洛罗尼亚说了什么。
黎诚耳朵微动,听见了些模糊的声音。
“我认识……不是……大概率不是……瞧不上……没必要……去看看现场……没问题……”
听阿历克塞这么说,洛罗尼亚戒备地看了黎诚一眼,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走吧。”安抚好了洛罗尼亚,阿历克塞朝黎诚这边挥挥手:“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阿历克塞并不精通战斗,黎诚感觉得出来,自己想杀他应该不难。
只是这人处事够圆滑够狠,就算战斗力只有现在他展现出来的这么一点,都能混得很好。
应该说这种有眼力见的人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能活得很好,对自己之下的人残忍无情,对自己同级的人端正友善,对自己以上的人敬畏尊重。
该帮的忙一个不落,不该问的事情一件不问,苏半夏一句话都不说,他也老老实实不去和这个明显对他不感兴趣的“永行者”搭话。
包括留宿、借阅图书海和刚才劝说洛罗尼亚,都给了黎诚很大的面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正常人其实走到这一步不说对阿历克塞有多感激,存着几分好感是肯定的。
黎诚虽然看不上阿历克塞把普通人的性命当猪狗说杀就杀,此刻也没了半点和阿历克塞翻脸的欲望。
人情这东西,不是说不欠就能不欠的。
……
众人举着烛台,穿过半夜幽暗的走廊,城堡外时不时传来乌鸦与猫头鹰的叫声,在深夜中显得格外骇人。
黎诚注意到洛罗尼亚不自觉往阿历克塞那边靠,更对阿历克塞的手段有了几分认识。
远征的那位男爵……大概率头上已经绿油油的了。
因为教会倡议禁欲修行,中世纪的贞操观相当严苛。
神职人员更不必提,有了教职就不能结婚生子,承诺要把生命全都奉献给主。
贵族之间的风气也相当死板,女巫会被教会视为“恶魔的造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相当数量的女巫们私生活和教义完全相悖,相当糜烂。
而那些邪恶的仪式里头,各种混乱行为更是家常便饭。
阿历克塞还没察觉到黎诚已经注意到他和洛罗尼亚的关系,一边安抚着这位尊贵的男爵夫人,一边思考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走过一段距离,前头敞开的客房门前围拢着一群侍从,低声窃窃私语着,看见洛罗尼亚和阿历克塞走过来,忙分开位置让他们进去。
黎诚仗着身高,越过这些女仆们往里头看了一眼,发现床上躺着一具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正是白天见着的里瓦斯。
第31章 灯芯效应
洛罗尼亚夫人只是在门外看了一眼,没有进房,捂着鼻子在外头等着。
黎诚和阿历克塞走进房间里,还算奢华的客房已经被里瓦斯燃烧的浓烟熏黑,天花板上蒙着一层灰黑色的阴霾。
房间里密布着一股介于焦糊与血腥味的难闻气味,怪不得女仆们只是围着门口,不愿意走进来。
里瓦斯的尸体几乎烧成了灰烬,就连骨头都烧得开裂,里头骨髓都烧干了。
只是奇怪的是,里瓦斯的脑袋和手掌却只是被烧得发焦,并未烧成灰烬。
阿历克塞面色有点难看,左右看了里瓦斯已经几乎烧为灰烬的残骸一眼,瞧见床底下有淡黄色的粘稠的什么东西,皱着眉有些好奇,就要上手摸一摸。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去碰它。”
黎诚拍拍他的肩膀,友善地提醒道,让阿历克塞伸出的手顿了顿。
“你知道这是什么?”
黎诚笑笑:“这是他燃烧后流出的脂肪。”
阿历克塞愣了愣,忙把手收回去,连连抬脚看自己有没有踩到这些让人掉san的东西。
“人都快烧成灰了,还能有这么多脂肪留下来?”阿历克塞瞠目结舌。
外头的人听见黎诚说的话,女仆们好悬没尖叫起来,男人们看见那滩黄色的玩意也有些犯恶心。
“阿历克塞,你看出什么了吗?”外头传来洛罗尼亚尖细的声音。
“夫人,稍等,我再看看。”阿历克塞扭过头来低声对黎诚道:“我用小预言术看看。”
“小预言术还能看以前发生过的事?”黎诚一挑眉。
“不,只能看见些之后可能经历的片段。”阿历克塞耸耸肩:“不过我们可以尝试在这些片段里头找找线索。”
他把手轻轻搭在那团勉强能看出人型的灰烬上,黎诚看见他双眼瞬间失焦,两三秒后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
“看见什么了?”黎诚看见阿历克塞恢复正常,问道。
阿历克塞喘两口气,似乎这次预言让他有些心有余悸:“果然……”
“什么?”
“女巫!”阿历克塞压低声音,道:“里瓦斯的死和女巫有关,我看见了有女巫服下药剂。”
“里瓦斯的死和女巫的生诞有关。”
黎诚闻言若有所思:“我记得洛罗尼亚夫人被神言术预言将死在女巫的生诞中。”
阿历克塞反而轻松下来,笑道:“如果她是还未生诞的女巫,现在对我们应该没什么威胁。”
黎诚摇摇头,绕着尸体走了几圈,指着几乎烧成灰烬的里瓦斯尸体道:“按刑侦角度来看,燃烧时长大概五到七个小时,你和里瓦斯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晚餐的时候,那时候里瓦斯吃了些就回房了。”阿历克塞愣住了:“你是说他一回房就已经被烧死了?”
“要么重度昏迷,要么在回房那一刻就已经被杀死。”
“直接袭击杀死一个健硕的男人,并不是身材普遍孱弱的女人能够做到的。”黎诚继续分析:“要么她还有一个健硕的同谋,要么就是……”
“女巫!”阿历克塞压着嗓子,冷声道:“有另一位女巫!”
“对!对!”他眼睛发亮,似乎对自己的分析很是满意:“否则,这火焰也不可能燃烧五到七个小时!”
“你让我说完好吗?”黎诚扶了扶额:“要么就是她能轻易给里瓦斯下药,让他昏迷不醒。”
“那火呢!”阿历克塞似乎认定了一定有个女巫参与其中,反问道:“没有助燃物的情况下,将人体烧成灰烬,只有超自然力量能够做到吧?”
“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黎诚笑笑:“刑侦中也存在这种情况,燃烧五到七个小时并非不可能的事。”
“仅有头颅、手掌没有被烧成灰烬,和灯芯效应也对上了。”
“灯芯效应?”
黎诚指着烧成灰烬的尸体,解释道:“无法反抗的人衣服先被点燃,接触到衣服的皮肤被烧开,皮下脂肪因为高温而融化流出。”
黎诚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脂肪一部分流到地上,形成你看到的黄色脂肪,一部分把衣服浸透。”
“衣服被液化的脂肪浸润,成了宛如蜡烛般的灯芯。”
黎诚走出门外,从一位女仆手上轻轻接过手提烛台,看着那女仆的眼睛温和地微笑致谢,惹得这女仆一阵脸红。
又走回房间,将烛台防风的半透明玻璃取下,指着不停燃烧的蜡烛芯道:“体内的脂肪就是蜡烛里的蜡,为被脂肪浸透的衣物提供燃料。”
“就像烛心在外的蜡烛,直到所有的脂肪组织都被烧干净。”
“然后骨头被烧裂。”黎诚指着几乎化为灰烬,比火葬场烧得还干净的尸体:“骨髓流出来,同样成为蜡烛的燃料。”
“脑袋和手掌因为缺少脂肪、没有被衣服包裹,只是被烧得发焦。”
“而脂肪燃烧时会产生浓烟,”黎诚又指了指被熏黑的天花板:“所以天花板和墙壁都会被熏黑。”
“你在现实里是条子?”阿历克塞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开始怀疑起了黎诚的职业:“还是说被困在异常历史里头干过许多年警察?”
“无可奉告。”黎诚摇摇头。
“如果只是人体自燃,没有人控制火焰,那为什么没有引发火灾?”苏半夏听完了黎诚和阿历克塞说的话,弱弱通过历史碎屑提了一嘴:“烧五到七个小时,怎么想都会把整个房间烧起来吧……”
“灯芯效应产生的火势并不剧烈,更像是连绵不绝的火苗。”黎诚也通过历史碎屑耐心解释道:“床和其他易燃物有些距离,再加上床架是铁质,所以只是把这张床点燃了。”
他继续和阿历克塞说:“凶手应该也不会刻意焚尸,我更偏向于凶手杀死里瓦斯后,因为意外导致里瓦斯衣服着火,导致尸体被焚烧。”
“所以分析出来这个有什么用吗?”
黎诚笑笑,伸出两根手指:“引申出了两点。”
“一、里瓦斯并非死于超自然力量,大概率只是死在普通人手中。”
“也就是你一开始的猜测,女巫还未诞生。”
“二,杀死里瓦斯或者迷昏里瓦斯的人,身上带着会留下火种的东西。”
黎诚举起手中的烛台:“比如这个。”
第32章 《神与愚人之信》
这带着防风半透玻璃的烛台是城堡里仆从的标配,在电气时代来临前,他们夜晚必须用这个照明侍奉领主。
“城堡里头昏暗,只要过了晚餐时间,女仆和男仆们都必须带着照明的烛台。”
“至少,这证明犯人就是城堡的下仆。”阿历克塞理解了黎诚的意思,点点头:“我明白了,九黎先生,我会同夫人证明您和这位小姐的清白的。”
黎诚笑笑,虽然他不甚在意被人怀疑,但是能说清楚还是说清楚好。
“只是你别又给我玩些把女仆们都杀光的伎俩。”黎诚警告了句:“这滥杀的手段我看不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