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跛脚怪人发现他了,他却没发现跛脚怪人,这就像是有一窝蚂蚁藏在他脚底的洞里,他却没注意到,白白错过了那窝蚂蚁一样,心里蚂蚁爬一样的难受。
冯睦心里狐疑暗处的跟踪者怎么还不出来,他蹙着眉头继续低喊:“我手里的黑核,他不要了,你要不要,400一块卖给你。”
“要是愿意,以后的我也都卖给你,怎么样,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冯睦一边说话,一边敞开手提袋子,把自己辛苦积攒的黑核大大方方露出来。
黝黑2号黑着脸从阴影的角落里走出来,手里攥捏着蚂蚁棍,指头在上面来回摩挲,这是他缓解思考引起疲惫的习惯动作。
冯睦真骇了一跳,完全没看见那个逼仄的角落里藏了个人。
“我刚才明明有瞅过那个位置,竟然没看见他,是因为肤色太黑,还是隐匿了存在感,简直就跟藏在黑暗里的蚂蚁似的。”他心头忌惮更重几分。
冯睦黑着脸问道:“就你一个人,你那两个同伴呢,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算了不重要了,你带钱了吗,我这里一共有17颗黑核。”
黝黑2号看着略显气急败坏,又似是掉钱眼儿里的冯睦,头有点痛。
我暴露了,任务算失败了吗?
我现在应该跟他交易,还是干脆把他杀了?
冯睦感受到了丝丝恶意,胸口皮肤下的肋骨在发紧,握住手提袋的右手五指皮肉发痒欲裂。
他没好气的问道:“你到底要不要,给个话啊。”
黝黑2号的思索被打断,他死死的盯住冯睦,手指甲在木棍上刮出一层蚂蚁皮,声音喑哑道:“给我看一眼你的手机。”
冯睦不情不愿的亮出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有一条来自[跛脚怪人]的短讯。
你被人盯上了,你手里的黑核我不要了,卖给他们吧,我会从他们手里拿回来的。
黝黑2号盯着发件人备注的[跛脚怪人],足足盯了5秒,才重新将视线瞥移回冯睦脸上。
冯睦差点以为对方起疑,要点开备注号码查看了。
这个号码可跟之前告诉他们的不一样,没办法,冯睦没办法当着黝黑2号的面,自己给自己发送短信。
短信也没有定时发送功能,所以只能给马威的号码改个新的马甲名了。
黝黑2号盯手机的时间有点久,冯睦心脏不断下沉,视线已经悄然瞄向对方的喉咙了。
这个距离正适合用[鹰爪功第三式裂空指]暴起偷袭,来一记狠的。
黝黑2号伸手从裤兜里掏出皮夹子,也没细数,就把里面的一沓纸币都掏出来,递给了冯睦。
冯睦愣了下,赶忙接过钱,同时把手提袋交给对方。
他装作财迷的数钱,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黝黑2号已经扭头快步离开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冲冯睦下手,除了对方说后面的黑核都卖给他们打动了他们,还一方面就是因为可能还需要靠其来找[跛脚怪人]。
得出这个答案,已经快烧死他一半的脑细胞了。
黝黑2号提着袋子,走出巷子,嘴里还在低语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旁边有路人看他自言自语,眼神怪异宛若在看一个低能的痴呆。
黝黑2号是在重复背诵那条短信上的内容,他脑子不好使,所以最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回去说给同伴。
然后,某一刻,他突然停住脚步,声音卡在嗓子眼儿。
“短信上说,[跛脚怪人]要从俺们手里拿走黑核?莫非,他是发现俺们藏黑核的住所了?”
黝黑2号脸色大变,越想越觉得脑子终于好使了一回,连忙撒开腿,往前狂奔。
而他奔跑的箭头方向,若一路延伸,恰巧就指向那根醒目的“黑柱”。
发足狂奔的黝黑2号,并不知道,在他奔跑过的足迹上,冯睦正循着味道,不疾不徐的跟了上来。
跟踪与被跟踪者,猎物与被猎者,悄然间颠倒了位置。
1小时后。
城西小食街最外围,冯睦驻足停步,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隙:“咦,血液的坐标位置正在绕着‘黑柱’转圈徘徊,一副想偷摸进去的样子啊。”
“所以,目的地也在‘黑柱’封锁的老破小区里,巧合吗,还是说…..这伙黑市商人也跟[命运]有关联?”
“总不会,他们就是我在等待的快递员吧?”
冯睦的表情满是讶异,半晌,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感觉不太像。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们跟[命运]相关,又住在这个小区,理论上两周前就暴露在巡捕房眼里了,那这会儿他们应该集体都被困在“黑柱”里了才对。
“所以,只是单纯巧合而已。”冯睦心里这般想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部分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极个别的身影还守在小食街外,等待“黑柱”的消散。
很显然,他们在担忧住在“黑柱”里的亲朋友人,王秀丽单薄的身影就在其中。
冯睦收回视线,随着散去的人流穿入进对面的街区,走入一间食馆,随便点了碗饭,慢悠悠的吞嚼着。
血液感应的时间有24个小时,他有耐心慢慢等待。
等待黑柱消散;
等待黝黑2号潜回住所;
等待被标记的黑核回归它的“大家庭”。
“不排除可能还要冒点风险,但若能成功,就是一波肥,一次性攒够汲取阴煞九幽厄孽怨铁的数量也说不定。”
冯睦细嚼慢咽的吞咽饭,感受着肠胃里的蠕动,忽然就觉得更加饥饿了。
……
第56章 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
熄灯了,夜色黯下来。
笔直的黑柱与夜幕融为一体,没了一点点醒目。
街边的店铺大都关上,路上的车辆和行人变的稀疏。
小食街外面那些担忧的人,很多也撑不住回家等消息了,只剩下一些个别身影,还在固执的守着,但也站不太住,找了个稍远点有石墩的地方坐着等了。
王秀丽坐在一块路沿的石墩上,眼皮耷拉的犯困。
忽地,她听到好些车辆驶来的声音,空气里有股馊臭的味道弥漫过来。
她揉揉眼睛,看向街道,一辆又一辆环卫的垃圾车,以及盖着黑篷子的车,排成一列长龙,从夜色中驶来。
就像一条臃肿的弥漫恶臭的节肢昆虫,缓缓的驶入进小食街里。
戒严的士兵搬开了拦路障,护着车辆驶入,却厉声拦住了几个上前询问的人。
枪声上膛的声音异常恐怖,吓退了每一个质询的念头。
冯睦藏在更远些,也更黑暗静谧的对角巷里,同样狐疑的看着垃圾车组成的长龙,心底满是费解。
直到他看见那几辆盖着黑篷子,略显笨重的车,他顿时全都懂了。
那是焚化厂里的运尸车,这是全都开过来了啊。
然后,因为铁骨不再畏惧寒冷的他,陡然在原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往外透凉意。
他惊疑不定的想道:“这得死了多少人,才连运尸车的都不够用,要用垃圾车来运啊。”
一辆运尸车装6具尸体没问题,一辆垃圾车则可以装满……几十具?
冯睦心底恶寒,他甚至都忽略掉了用垃圾车装尸体是否尊重的问题,因为相对于可能死掉的人数而言,这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这么多车,可以把整个小区的人都装进去了…..吧~
“等一下,不会全都死了吧,合着一个小区里全住的都是[命运]的极恶成员,都是给我送货迷路的快递员?”
冯睦只能用这种吐槽来压制心底涌荡的情绪,是恐惧,亦或者愤怒,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只是仰头望着与夜幕融为一体的黑柱,恍惚间就觉着,不光那黑柱,整个夜幕都化成了一张血淋淋的餐桌。
而那头顶的庞然阴影,则是坐在桌前,剔着牙缝里肉沫和血丝的,前所未有的恐怖怪物。
黑柱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隔绝了空气的屏障消失,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恍若浪潮般,席卷向街道,那是十几辆垃圾车发酵的陈年馊臭都盖不住的味道。
王秀丽那些人,呼吸似都被一只手扼住,脸色变得无比惨白。
隔着夜色和距离,他们看不太清,但隐约能看见那些士兵,好像正两两抬着重物往垃圾车上抛。
一些环卫工人则是拿着些大扫帚和铲子下了车,没一会儿,就听见小区地面传来“唰唰唰”的刮扫声,还有“哗哗哗”的流水声。
清扫的声音很是寻常,王秀丽在家里打扫时,也会弄出这种声音。
但这一回,她脑海就不由自主的脑补出了令人作呕的画面,一晚上没吃饭的肚子翻江倒海,喉咙涌动似要吐出来。
那些和她一样等待的人,似乎也都心有灵犀的联想出了同样的画面,一个个慌张的离开,哪里还敢在这里等。
王秀丽胆子很小,犹豫了一会儿,躲到更远处去了。
小区内,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调查兵团的士兵,巡捕房的捕头,[命运]的极恶成员,无根浮萍的空白民,在成为碎尸的一刻,终于没了敌视,没了阶级,水乳交融的融合成了一滩又一滩烂肉,其乐融融的被扫帚一扫铲入进垃圾车里。
一个个老破的矮楼,似乎一夜之间,被免费粉刷美化市容,都刷成了一模一样的红色。
“人呐,就是这点不好,无论活着的时候穿着什么皮囊,死后流出的血都是一个颜色。”特派员站在楼门洞前莫名的感慨。
他看着一地堆叠的尸体,最上面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女人,至死都攥着剑柄,一对狰狞的眼珠子怒瞪着上空。
“这些人到死恨不得爬上天空,明明就是地上爬的蝼蚁,为什么非想长出翅膀呢?”特派员摩挲着胸口的徽章,语气轻蔑。
王意林站在一旁,闭着嘴巴不接话,他也是下城爬的蚂蚁,但他就从未幻想过天空,上城的屁股不比天空更五光十色嘛。
特派员见无人接话,也不恼,笑笑道:“把极恶成员的尸体都收敛拼凑出来,定妆拍照,我好替你们往上报功。”
王意林这句听懂了,连忙答应下来。
他冲冯矩招手,吩咐道:“把那七具极恶成员的尸体都拼出来。”
冯矩站在原地,没第一时间动作,而是隐晦的瞥了眼特派员蹙眉的表情,壮着胆子问道:“王局,这里不止七具吧?”
王意林愣了下,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特派员似笑非笑的问道:“那照你数,应该有几具呢?”
冯矩知道自己赌对了,他敬礼大声回答道:“报告特派员,这里一共有14具极恶成员的尸体。”
特派员抿嘴:“说说看。”
冯矩:“7具被密切监视的明线,以及7具深潜在小区里的暗线,最终,均被搜捕出,被我巡捕房和调查兵团联合行动,浴血奋战后,全部就地正法。”
旁边调查兵团大队长周剑,斜睨了眼冯矩,脸上才露出三分笑意,心道:“是个聪明人,比王意林那蠢局长更懂事。”
特派员深深地看了一眼冯矩:“你叫什么名字?”
冯矩立正:“报告特派员,我叫冯矩。”
特派员深深看了一眼冯矩,淡淡道:“去做事吧。”
冯矩呼吸浓重了几分,转身招呼几个捕头去拼凑尸体。
特派员这才低声在王意林耳边道:“王局底下也是有能干的捕头的,我看这个叫冯矩的就不错,王局以后可以多倚重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