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铜豆子躺在沙发上,李霜衣则躺在一张坚固的铁床上,床延伸出四条锁链缭,将他的双手双脚锁起。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手脚狠狠的动著。
“师兄,铜豆子陪著你在,你还不安分呐。”柳叫天嗔怪了声,喊醒了沙发上睡著了的铜豆子。
他们俩一个扫二楼的糯米,一个清理大门口的糯米,扫完了、清理完了,再将新的糯米洒好。
李霜衣的脸上,已经长出了白毛,嘴里也伸出了两根猿牙。
柳叫天收拾完了糯米后,让铜豆子先进屋,然后独自一人,坐到床边,
将手臂伸到李霜衣的嘴边。
李霜衣一口咬在她如藕的小臂上,贪婪的吸看血液。
“喝吧,喝吧””
柳叫天等到实在支撑不住,脸色都苍白的时候,才不忍的抓过糯米,撒在李霜衣的脸上。
米婆养好的糯米,极克僵尸。
糯米碰到了李霜衣,便立刻变得发黑,他像挨了鞭子似的,连忙仰头,
撒了口。
为了让李霜衣安静些,柳叫天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黄符,贴在李霜衣的眉心处。
顿时李霜衣便像沉睡了一般,一动不动。
“师兄,等会带你去晒晒月光。”
柳叫天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把铜豆子喊出了房间。
两人将李霜衣的缭解开,搬到了椅子上,抬到阳台。
柳叫天手拿著一柄道铃,摇了几声,等道铃的锈迹又多了些,才取下李霜衣眉头的黄符,拿出个铜钱面罩他带上。
这枚道铃,能让李霜衣有短短一刻钟的神智,智力不高,但能讲一点点人话。
而铜钱面罩在自发而响的时候,便说明李霜衣的神智在快速消失,需要重新贴上黄符,不然没了肘的“僵”,柳叫天制服不住。
柳叫天那天没有认命,她舍不得李师兄离开人世,于是,她把李霜衣背回了家,再去找了自己的姑婆,把李霜衣养成了僵尸!
哪怕师兄变成个喝血的怪物,她也不想李师兄离开。
但僵毕竟危险,柳叫天担心李师兄变凶、成煞,出去害人,便各个方面都防范得极严,与米婆婆的联系也紧密,各种手段防备师兄变成“黑毛僵”。
“师兄,我们当年要是成婚了,只怕孩子也能满地跑了。”
柳叫天头依偎在李霜衣的肩膀上。
李霜衣则抬头望著月光,吐了口浊气,将铜钱面罩吹出了些响动,然后含糊的夸道:“美啊,白色的月光真美。”
月光很美,但许多罪恶、诡异,便在月光下蠢蠢欲动。
太平路是平水府最繁华的大街,即便夜深了,路上人依旧不少高端的夜总会,灯牌霓光五彩,小吃摊前,食客们大快朵颐。
便是这条繁华的路上,莫名出现了一支婚礼队伍。
婚队的人,各个穿著喜庆红色,吹著唢呐、敲著喜锣,轿夫们抬著一顶红轿子,招摇过市。
可偏偏,夜总会门口等活的车夫,酒醉熏熏的客人,小吃摊的食客,没有一个人关心这支深夜的婚礼队伍。
甚至天上高悬的红灯笼一一夜游神巡街的法器,也没有关照到送亲队伍。
“大喜,大喜!”
送亲的队伍走得极快,每走个十几米,忽然消失不见,等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数百米之外。
他们从太平路进了太平西路,再从太平西路,进了棉花街,最后停在了周家班的门口。
红轿子歇住,它的轿梁上,挑著一盏白灯笼。
轿帘被掀开,一个穿著婚服、带著红盖头的新娘,走下了轿子,将白灯笼提在了手里,往周家班里走。
周玄没感应到她的存在,
袁不语、周伶衣都没有感应到,
但是
祖树感应到了,
树上的柳条,开始疯涨,垂落到了地面,柳条的末端,隐隐有了血光。
提灯新娘感受到祖树在苏醒,便双膝跪地,朝著祖树磕了三个响头。
每个响头,都似乎在诉说著什么。
等三个响头磕完,柳树又彻底的沉睡了,枝条恢复到正常时的长度。
新娘再磕了第四个响头后,才站起了身子,提著白灯笼,朝著周家班的场院里走去,穿过外院,穿过大半个内院后,再穿过周玄屋房紧闭的木门,
她的脚步并未停止,继续往床边走去。
在她离周玄仅仅一步之遥的时候,她凝视著周玄的面孔,然后似乎是认同周玄,轻轻点点头,再迈了一步,走进了周玄的身体里。
周玄正在神启秘境中冥想,试图与第二庄香的机缘连接上。
这次,他感觉自己的连接,忽然变得极其牢固,
“嘻嘻嘻嘻”
“哈哈哈”
女人的笑声,在他的冥想中尤其清晰。
甚至上次他听到女人周围含糊的声音,今天也变得清晰了。
他听见那些人在喊。
“一拜天地,佳偶天成,圆圆满满'
“二拜高堂,跪谢父母二老养育恩。”
“夫妻对拜,入洞房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然后便是成亲后的喜闹声、唢呐声、喝酒撞杯声,充满著喜庆的氛围。
“难怪那女人会发自真诚的笑,原来是出嫁了,怪不得我上次哪怕听不清他们在讲些什么,但能听出欢喜、庆祝的感觉,竟然在结婚。”
周玄这回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却更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要寻找第二烂香的堂口机缘,却听见别人结婚闹洞房的声音?
正琢磨著呢,忽然,在秘境中的周玄,觉得背上一沉。
他立马切断了秘境中的冥想,站在神启秘境的黑水之中。
周玄先是低头一看,瞧间自己的腰间竟然伸出了一双女人的腿。
女人穿著红色丝绸布裤,脚上绷著一双血色的绣花鞋。
她两只细嫩的手,一只搭在周玄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提著个白灯笼。
“我竟然背了个女人。”
周玄想扭头去瞧瞧背后女人长什么样子,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
第一烂香时的感觉回来了。
周玄在头香时,瞧见纸人躺公,身体便动弹不得。
此时他保持著低头看路的状态,只能借著黑水中不太清晰的倒影去看,
他恍惚瞧见,背后的女人,带著新娘盖头。
提灯新娘。
“这个新娘子,怎么会是我的堂口机缘,
什么堂口出新娘啊?”
他刚一琢磨,耳边传来了声音,那背后的女人竟然哭泣起来,幽怨的唱动著歌谣。
“灯无影~月光光~新娘流泪想新郎~”
“新娘流泪想新郎
喜庆的婚服,却提著一盏惨白的灯笼,新娘又在哭,似乎是有极悲伤之事。
喜与悲,白与红,
再配上幽森的唱腔唱词,周玄只觉得心里发毛。
“灯无影哒!哒!哒月光光”
周玄从新娘的歌谣声里,似乎还听见了滴水的声音。
滴水声后,他的头似乎能动一点点,便抬著脸往上看去,
哪里是滴水,是滴血。
新娘每唱一遍词,便从天上降下一滴血,滴在白灯笼上。
血一滴滴的落,周玄瞧得仔细一一尽管心里有些毛,但这是第二烂香机缘,必须瞧得清楚。
渐渐的,
周玄瞧明白了,那血滴,不是胡乱滴的,头十几滴血,竟然结成了线条。
线条豌蜓,除去血色有点触目之外,有其独特的美感。
周玄便静下心看著,
血滴从点结成了线,然后数十根线,勾勒出了个大体的图案,是一个新娘的脑袋一一带著红盖头的新娘人头。
看图的线条,周玄觉得这幅血图并没有作完。
只是血已经不再滴了,他背后的新娘也没了动静。
只徒留那盏血图白灯笼,在神启秘境中,随著风晃荡
周玄醒了过来,抓过怀表看看,已是早上七点。
他穿好了衣服,确认日记本随身带著,便洗漱一阵,然后去了门房翻报纸,找找有没有血并会集会的消息,没有收获。
周玄便先去吃过早饭,然后去找徐骊借了画纸画笔和朱砂颜料,回了屋他要将白灯笼上的图案画出来,然后去找周伶衣和袁不语问问,背后的新娘代表什么堂口。
周玄有毛笔字的功底,自古书画不分家,字写得好的,哪怕画没深度练过,也会绘上几笔,传不传神另说,至少画样不会太跑偏。
他笔蘸了朱砂,于纸上描绘,他画得很细,有些细节若是记不清楚,便搁了笔,心神去秘境中观瞧一遍。
没多会儿的功夫,新娘的人头画像,已经画了一小部分,等画到红盖头处时,他忘记线条该如何走笔,便又将心神投入秘境,
还没观瞧多久,他身体敏锐感知到一股灼热,连忙回神,就瞧见,画纸燃烧了,一小半已经烧成了灰。
火顺带把一旁放著的杂志也给点燃了。
“怎么著火了!”
周玄小跑著拿来了带著些湿润的洗脸毛巾,对著桌子一顿拍打,才把火给扑灭了。
“这火哪儿来的?”
周玄打开抽屉,有一包香烟和火柴,都安安静静躺著,一点起火的迹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