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人鳌冷笑著:“变糊涂了?不用你的梦境污染我,反而用我的血去污染你?呵呵呵……”
一阵阵更加奇怪的喃喃私语声,钻进了人鳌的脑子里,使得他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些被周玄操控去污染他的血,成了人鳌与周玄的意识之桥。
污染也是相互的,就看谁的精神更癫狂,更病态了!
比精神癫狂、精神病态,出生才八年的异鬼人鳌,怎么比得过血井通灵人?!
何况周玄还比一般的血井通灵人更加强大,更加疯癫!
数以万计的癫狂念头,顺著血桥,山洪般灌进了人鳌的精神意识里。
人鳌想擦去血迹,斩断血桥,可为时已晚,他将周玄扔在地上,自己则捂著头,在地上痛苦嚎叫,
“来了,都来了,你们都来了,老田,老马,鸡娃,别吃……都哭……有魂!有魂!”
“游神司,游神别过来,别过来。”
梦境之主的手段没有让人鳌自尽,但周玄的血和精神污染,却真的让他发狂了。
人鳌满地打滚,爬到了竹林里,爬到了鸡娃的旁边在周玄与人鳌大战的时候,作为普通人的鸡娃早就吓得瑟瑟发抖,躲在竹子边不敢出来。
这会儿,精神错乱的人鳌将鸡娃看成了周玄,一把将其抓住:“周玄,是你给游神司报的信,我知道,我全知道!老子让你报信!让你当小人!”
他一口一口的撕咬著鸡娃的身体,就像鸡娃撕咬地上那些“食物”一般。
周玄胸口有两个碗口大的孔洞,身上满是血迹,活是活不成了。
现在,人鳌已疯癫,笼罩在竹林上方迷踪阵图也消失了。
阻隔周玄感知力与外界连接的屏障消失了。
他笑了笑,将自己最后的一丝生命力,全转换成了惊人的感知力,然后高声喊道:“姐姐,师父,后山,异鬼!”
八个字,以强大的的感知力为媒介,传到了周家班袁不语和周伶衣的耳朵里。
耗尽了最后的生命力,周玄身子一歪,躺倒在地上,再无活人气息。
他死去的地方是竹林,周围是惨白骸骨,与血井中瞧见的命定之死的画面,一模一样!
……
“姐姐、师父,后山,异鬼!”
八个字在周伶衣的耳边炸开。
她猛的起身,穿好了衣服,提著牛铃与风灯,就往后山跑。
出门时,还撞见了袁不语。
两人连招呼都没打,都只关心周玄那八个字,和救命信差不多,晚个一时半刻,怕要出大事。
进后山巷,翻山,进荒地,进竹林,
牛铃能定位到周玄发声的精确位置,有它指路,周伶衣与袁不语没费太多工夫,便已经找到了周玄。
“玄小子?!”
袁不语扑到了周玄的身前,将周玄扶起,只看了一个照面,他的眼睛便红了。
周玄的身体已经凉下来了,胸口血洞的血迹,都开始干涸了。
弟弟死了!?
周伶衣久久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昨天她才给周玄穿的评书大褂,前天她才与周玄在祖树下闲谈往事,今天就……
“哈哈,游神司,佛爷我道法成了!不怕你们了!”
“杀,杀,全杀了!”
“我躲躲藏藏那么多年做什么?我原来就是天下无敌!”
人鳌癫狂的声音从竹林中传出。
周伶衣朝著她一步一步重重走了过去,手中红线已出。
“是你杀了我弟弟!”
彼岸咒,
周伶衣引出万千红线,每一根红线都透到了人鳌的身体里,然后旋紧。
红线数量极多,如一根横著的、极粗的柱子,通过旋动时产生的挤榨之力,要将人鳌的每一寸血肉碾碎!
呼!
一盏红灯笼,飘到了竹林上方。
这盏灯笼上,并没有画眼睛,游神司里,游神职位不同,灯笼上的图案便不同。
竹林上的这盏灯笼,图案是一块头骨,代表著斩魈游神。
“周伶衣,发泄发泄就好了,异鬼要活著带回游神司,这是规矩。”
第95章 第一副面具
斩魈游神,原本是周伶衣为了对付妖族异鬼请来的帮手,如今却在阻碍她复仇。
“阿金,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周伶衣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
“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
“你要是早点来,我弟弟就不会死。”周伶衣凝望著上空。
“死掉的那个人,是你弟弟?”
阿金叹了口气,红灯笼飘走,只留下一句缥缈的话:“周伶衣捉拿异鬼人鳌,人鳌反抗,我赶到后,不得以将其格杀。”
一句话,便将破坏游神司规矩的罪过扛了下来。
周伶衣则继续绞杀人鳌,将他的血肉筋骨都榨成了汁水!连魂灵都被碾成了灰。
袁不语也背著周玄加入了,他叩响醒木,于梦中构想了祖师爷毕方,神明于天上落降,将人鳌的龟壳,一脚踩成骨粉!
“你个烂王八死一万次,都比不过我徒弟一根手指头!”袁不语收了梦境,一脚再将人鳌的头踩扁后,背著周玄下山。
……
“袁老,我背吧。”
下山前,周伶衣对袁不语说。
袁不语不舍,他想背著徒弟回周家班,但想想,姐姐才是至亲,送回班里的最后一程,还是让周伶衣来吧。
周伶衣背著周玄的身体,眼神空洞的朝著山下走去。
走著走著,周伶衣仿佛想起了小时候,带著弟弟去看大集,
从大集回来后,弟弟发高烧,就是周伶衣背著回的家。
弟弟小,怕死,趴在她背上虚弱的问:“姐姐,我会不会死?”
“你怎么会死,你至少活一百岁呢。”
周伶衣一时有些恍惚,便对背上的周玄说:“弟啊,你是不是趴我背上睡著了?你肯定没死,你至少活一百岁呢……”
说著,说著,周伶衣便觉得空气里多了一层水雾。
……
回到周家班后,周伶衣对偷偷抹泪的袁不语说:“袁老,你回去休息吧,弟弟的后事我来办就好。”
“跟著一起吧,我也想多陪陪他。”袁不语跟著走。
周伶衣便没再劝,她背著周玄,去了余正渊家里,叩门。
徐骊开的门,她没睡太久,打著哈欠,问周伶衣:“班主,怎么了?”
“大嫂,我弟死了,点灯吧。”
徐骊觉得听到的内容很不真实,她晚上还见了周玄呢,咋现在就……但她又觉得话绝对不假,以周伶衣对周玄的感情,怎么会拿弟弟的死开玩笑。
一番内心纠缠之后,徐骊才“啊”了一声,只觉脑袋一片空白,说道:“我……去落英厅……去静语堂……对了,对了,想起来了,回家准备一下。”
周玄死亡的冲击来得太大,冲击到徐骊六神无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等她回了屋,卧室里余正渊问徐骊:“谁来了?”
“啊?!”
“谁来找咱们?”
“那谁。”
“咋说不清楚话呢,谁来了你讲一讲?”余正渊坐了起来。
这声不算呵斥的呵斥,倒把徐骊给喊醒了,她忽然眼眶红了,说:“老余,玄子……死了!班主喊我去点灯!”
余正渊当即愣住了,他在屋子里踱了好几圈后,拉开了椅子,点了根烟,伏案书写。
已经在柜子里翻出了白灯笼的徐骊,对余正渊说:“老余,去看看玄子吧……”
“我现在要给玄子写铭旌写祭文,得先写好,不然我怕先见了他,会悲伤到什么都写不出来……”
余正渊对徐骊说:“你先去点灯,千万要每家每户通知到,一家都不能漏。”
“嗯,我晓得的。”徐骊提著灯笼出了门,刚到门口,瞧见了祖树,便想起她在树下找周玄去帮忙写铭旌的画面。
一时间,悲意积累的浓了,
徐骊便将白灯笼小心的放到花坛上,捂住了脸,泣不成声。
……
周玄的意识进入了秘境。
远方的第二炷香火,已经极明亮了,火旁边的“毕方”面具,也在轻轻抖动著。
“主人,死亡会带给你真正的力量,你离完全的死去只有一步之遥!”
“让我的骨篙,透过你的胸膛,将你的魂灵洞穿,那一刻,你向死而生的晋升仪式,将会真正完成!”
“我作为你忠诚的奴仆,尽情的吞噬我,我将为你献上沉沦地底的黑暗,与死亡后的新生!”
“主人,张开双臂,准备拥抱新生吧。”
周玄闭上了双眼,将双臂张开,像一个站立的十字。
艄公脸上忽然出现阴森的笑容,双手将骨篙举得高高的,向著周玄的胸口捅去!
在篙尖离胸口只剩下三寸时,忽然停滞不前,骨篙被周玄的双手握住了。
“主人,你这是……?”
“你知道你刚才那几句话像什么?像我在污染异鬼时候讲的话,很假,不诚恳,但煽动性很强。”
周玄暗暗用力,将骨篙控制在手里,
艄公笑著说:“我很诚恳,我不会欺骗你,因为我是您的暗意识啊。”
“你确实是我的暗意识,但你和我一样,都会思考,会欺骗,有欲望,我想,我的暗意识,应该衍生出了与我一般的灵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