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道:“你早就知道她的遭遇?”
陈清远说道:“不知道,我今天只是第一次见到伊迪斯,秉承著对老者的诺言,打算看看怎么回事儿,结果她去了杜塔特湖泊边上的木屋,任由那些人欺辱打骂,甚至每次都会扔只老鼠作为对她的‘奖励’。”
老修女颤抖道:“难道……孩子……”
陈清远点头道:“是他们种下的种子,他们说这是送给伊迪斯的礼物。”
旁边的茱莉娅听得脸色苍白。
老修女的手一直在抚摸脖颈上挂著的十字架,此刻差点拽断,咬牙道:“该死,真是一群该下地狱的畜生!我要上报教会,让神父带人来……来……来感化这些畜生!”
陈清远淡淡道:“不用这么麻烦,我知晓你们流程多,所以直接送他们去见上帝了。”
老修女沉默了。
第二天,阳光明媚,洗漱后的伊迪斯穿著新衣服站在孤儿院门口,沐浴在阳光下,那张脸的狰狞感也消散了几分。
老修女看著陈清远说道:“陈,我知道你很特别,但据我所知,现在全国上下都不欢迎你们那边来的外国人,特别是大清朝来的,你要注意……注意我们国家的人。”
陈清远问道:“现在是什么年代?”
老修女说道:“1888年。”
陈清远知道老修女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米国在十九世纪,打算沿著太平洋边缘建造和发展,同时也要高速发展东西的经济,因此计划修建一条贯穿东西的铁路,名为太平洋铁路……
有些米国人在清朝大肆宣扬米国处处有黄金,有个地方连名字都叫金山,吸引了很多盲目的人纷纷签下卖身契上船,甚至还有一些人偷渡去了米国,导致短时间内将近有十万人在米国务工。
米国本地人打心眼地看不起这些后脑勺绑著辫子的清朝人,认为他们是低等人种,甚至没资格享受务工带来的福利,因此开始疯狂压榨,后来甚至一部分人觉得清朝人会严重冲击他们的宗教文化和利益,开始有组织有预谋进行排斥活动,先是欺辱,随后开始压制,甚至杀戮……
……
陈清远带著伊迪斯走了。
他必须带著伊迪斯,因为是伊迪斯的亡灵带他来到这个时空,或许,回去的关键就在伊迪斯身上……
离开孤儿院,连续几天都在赶路,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试图寻找一个能把伊迪斯安顿下来的地方。
伊迪斯确实变得听话,只是三观和认知跟普通人不一样。路边有一只狗对著陈清远龇牙,伊迪斯直接扑上跟狗撕咬在一起,最后陈清远为她伤口上药的时候,居然咧著嘴露出阴森的笑意。
他们最后来到一个类似西部沙漠的地方。
陈清远已经不在乎这是哪个州了,在这里弄了个简单的茅草屋住下。
谁知还没有三天时间,就有街溜子到茅草屋里踩点,看到在喂鸡的伊迪斯便起了歹意,陈清远回来将其狠狠修理一顿……
伊迪斯跟著陈清远,三餐虽然没多好,但也变得规律起来,面颊和胳膊稍微有点长肉。
她的形象也变得柔和些许。
陈清远打走街溜子后,当晚就收拾行李准备跑路,但那街溜子来得更快,他带来一群人围堵著茅草屋叫嚣道:“这里有个清朝人,兄弟们,都是他们这些下等蛀虫在这里干活,抢走属于我们的工作,赚走我们的钱,打死他,将尸体拖到铁路上去绑著!”
都这么说了。
陈清远只能先下手为强,掏枪就是每人一颗子弹送出去。
这个地方拥有手枪的人好几个,他终究不是无敌的神枪手,后背上中了一枪,想拉著伊迪斯赶紧跑路,但伊迪斯见他流血,发了疯一样扑上去撕咬那个开枪的人!结果被那个人往腹部里打了两枪!
陈清远不得已打空所有子弹,杀死好几个人,逼退追兵,抢了一匹马跑了。
他看电视上的人骑马过,自己本身并不会,而且还要带著个人,这一路颠簸不知跑了多久,马儿感觉不舒服开始发狂,两个人就从马背上颠下来,重重摔在山路边上,马儿独自跑了……
还好是晚上,他们并没有被人发现。
追兵甚至从山路边上呼啸而过,去追那匹没有人的马儿。
陈清远把伊迪斯背进一个林子里,找了棵树靠著。
此时的伊迪斯脸色苍白更像亡灵,腹部弹孔流出的血液浸湿了半件衣服,她虚弱地用手擦拭:“水……我用湖水洗干……不会把床铺弄脏……”
陈清远也不好受,后背也是一片猩红血迹,满头冷汗,手也够不著伤口。
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只得坐在地上看著伊迪斯浅浅笑了一下说道:“我带你出来,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路上颠簸,子弹在体内摩擦,血液流了不比伊迪斯少。
他慢慢躺在地上只觉得很困。
伊迪斯爬过来,用手指轻轻抚摸著他的脸庞,用力将他的头抬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声音颤抖道:“不……不要睡……伊迪斯……会爱人……我会爱你……不要睡……”
陈清远实在困得很,听到她这话,虚弱笑了一下,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带我回一百年后的世界而已,明明是恶灵,你却把爱挂嘴边,真蠢……”
伊迪斯感觉到陈清远没有往日那么精神活跃,她想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变得难看的爸爸妈妈,整个人变得越发慌张,她用手狠狠抓自己的腹部,把血挤在手心里喂给陈清远:“不要……你……你睡著了……谁来……谁爱伊迪斯……谁来爱伊迪斯……”
第51章 温暖的被褥
陈清远失血过多,头昏脑胀犯困,他眼前的伊迪斯变得模糊虚幻起来,甚至有点分不清自己究竟处于现实还是梦境中,耳边只是不停回荡著伊迪斯凄厉的尖叫声。
远处有马蹄声,叫喊声,哭泣声传来。
伊迪斯缓缓抬起头,她腹部中了两枪,衣服上满是血迹,此刻居然比陈清远中一枪的人生命力还要顽强……
她把陈清远慢慢挪在树旁边的草丛里。
“我……我血……太少……不够,他们……血多……我把他们……的血给你吃。”
陈清远想伸手抓住她。
伊迪斯已经起身,她从陈清远身上摸出左轮手枪和砍刀,整个人在路边一趴,跟黑暗融为一体……
马蹄声越来越近。
六个骑马的白人手持火把从远处而来,他们的马匹后面各拖著一个黄皮肤的人,有男人有女人甚至还有孩子。
“这些该死虫子,都不能留!”
“哈哈哈,没错。”
“可惜那个混蛋跑了……”
“砰!”
突兀一声枪响!
领头的白人胸口爆开一朵血花,从马背上摔下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失去动静……
这些人顿时骚动起来:“怎么回事,哪来的枪声!”
他们纷纷拔出腰间的枪四处瞄准,手中的火把四处晃动,只可惜风大,火焰摇曳,现场的光一晃一晃根本看不清。
“砰!”
再次枪声响起……
又倒下一个人。
他们慌了,下意识将火把往枪声的位置扔过去,火光照耀下,陡然映出伊迪斯那张怪异的面庞,她沾满血迹的双手持著左轮枪,表情狰狞,仿佛择人而噬的恶鬼……
“该死的,是那个丑女人!”
他们举枪就要射击。
伊迪斯有些慌乱,失去刚才的节奏,连续扣动扳机,砰砰砰一口气打空子弹,马背上再次有个白人摔下来,但是六个人还有三个人活著。
现场枪声大作。
伊迪斯身上不断爆开血花,如同破麻袋一样摔在草地里一动不动。
有个瘦高个也伤得不轻,他从马背上翻下来,在袋子里取出一把子弹,往打空的左轮里一枚一枚填装子弹,走向伊迪斯:“妈的,臭娘们,你真该死……”
本来趴著不动的伊迪斯突然暴起,手中拖著一道寒光冲向瘦高个,那是一把砍刀,径直拽过瘦高个的脖颈!
球体掉落……
尸体摔倒。
伊迪斯满身血迹,她以古怪的姿势站著,伤口里不断冒出黑气,嘴角流淌出黑色血液,眼睛瞪得滚圆,砍刀上的血液一点点滴落在地上……
剩下两个人吓坏了,这女人明明中枪最起码七八发,就算是森林里的熊也该躺下了,为什么还能杀人,这分明恶魔,恶灵!
面对打不死的敌人。
他们已经失去了勇气,当即转身要上马,却发现腿软根本踩不上马镫。
伊迪斯高高举起砍刀劈在其中一个人的后脑勺上面,将其一刀毙命!!
另一个裤裆都湿润了,连忙跪在地上疯狂磕头祈祷:“啊,上帝啊……求求你可怜可怜我,救救我这只迷途羔羊,降下神力驱逐眼前的恶魔吧。”
他浑身颤抖,僵硬抬起脑袋。
伊迪斯就站在面前,她手中滴血的砍刀是那么刺眼,随著最后一道寒光,这个人软软倒在地上失去声息……
那些被绑在马匹后面拖行的黄皮肤人已经死了四个,只剩下两个男人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她没有在意这些人。
扔下砍刀,拖拽著两具尸体朝著陈清远吃力走去。
来到树旁边,她用力挤压尸体伤口涌出血液,将其往陈清远的嘴还有伤口上浇灌:“不要睡……睡……我把……血带……带来了……”她自身的伤口冒出越来越多的黑气,力气逐渐被抽离,动作越来越迟缓,错愕低头看著身上的枪眼:“好……好……疼……好疼……啊,我也……也好困。”
伊迪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下去,最后一刻微微撑了一下,避开陈清远的脑袋,倒在他旁边。
风在呜咽。
长到膝盖高的野草随风弯下腰,仿佛碧绿的毯子盖在他们身上。
……
咕噜噜。
咕噜噜。
水声传来,充斥在脑袋里面。
强烈窒息感觉,陈清远疯狂挣扎著站起来,远处傍晚夕阳接近山峰,微弱的夕阳光芒散落在湖面上,他才发现自己站在湖泊浅水区域。
这……
我没有死……
他错愕看著自己的双手,后背隐隐作痛。
环顾四周,杜塔特湖周边只有那间电影里挂著“欢迎回家”的小木屋,除此以外,既没有充满黑人的破屋子,也不见有修女在工作的孤儿院。但1888年所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真实,现在还能感觉到后背的疼痛……
伊迪斯去哪里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从湖泊里走出来,朝著那木屋走去。
嘎吱,推开木门。
昏暗的房间里面。
伊迪斯坐在椅子上,她双手掩面发出呜咽的声音,长长的头发犹如浸在水中的海带飘荡著……
陈清远站在那里,开口道:“伊迪斯。”
伊迪斯浑身一颤,它慢慢抬起头,露出那张毫无血色的亡灵脸,喉咙里发出沙哑声音,干涩刺耳,说道:“你……你爱我……可……可……可以杀……杀我……”
木屋随著它的话音落下,开始腐朽,仿佛正在迅速经历时间腐蚀。
它猛地窜到陈清远面前:“杀……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