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应宫有《借法》。
一结善缘借神明，二献血肉借天地。
指尖的血液朝著自己眉心按下去，他要勾勒出《借法》中的借天地法符，借来天地的力量直接摧毁这些玩意。
冰冷的触感……
只见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握住陈清远的食中二指：“老乡，交给俺们吧。”
是个身高一米六的男孩，十五六岁的样子，穿著棕褐色的军服军帽，是立翻领，衣服上有四个口袋，腰间绑著布袋。
他仿佛生活在另一个空间，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
这身军服有点大了，他放开陈清远的剑指，用力勒紧腰带，将步枪举起来，转身：“你的付出俺看到了，接下来是俺们的事情了……”
他握著步枪朝前一挺，口中爆发出撕裂的声音：“杀！！！”
后方同时爆发出同样的声音：“杀！！！”
这些声音把陈清远震得有一瞬间失神，有一道接一道身影掠过身旁，有少年，有青年，有中年，有老人，甚至还有女人。
他们手持步枪，驳壳枪，甚至还有挥舞著大砍刀者，冲上那二百多号鬼子。
其中有个少年回头看了一眼陈清远……
枪声响彻雪地。
灰色血液飞溅。
子弹打光了，上刺刀，没有刺刀就用拳头，用牙齿……
陈清远经历六个世界，本以为自己遇到再恐怖的世界也不会怎么样，但此时此刻看著二十多号人冲向二百多号鬼子……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战栗。
灵魂在沸腾。
食指在眉心快速勾勒出天地借法咒，这咒文很简单，法咒也很简单，唯一不简单的，就是极为消耗使用者寿命……
陈清远写完符咒，右手剑指指著天，高声道：“天清地明，九天盛名，以吾真元，借化乾坤，妖魔避退，百鬼销形，急急如律令！”
随著借天地法咒出口，陈清远身上猛地爆发出无形的气势，甚至脚下积雪都被推出十几米远……
力量充斥全身。
但口鼻却有种呼吸不到氧气的窒息感，似有什么东西通过七窍不断流逝。
他知道不能浪费时间，双手握住关刀高高举起，口中诵读《斩邪术》法咒类，杀鬼类的火狱咒：
“炎精炎精，朱雀飞腾。神笔一下，上接丙丁。烈焰神女，手把帝铃。三昧真火，速降朱陵。三台助力，使者降灵。火轮神将宋无忌，速持火轮烧鬼灭形。急急如律令。”
陈清远呼出一股炙热的气息。
他目光扫过那二百多鬼子，在积雪地里跑起来，越来越快，关刀拖在地上，明明只有积雪和泥土，偏偏拖出一道冒著浓烟的焦黑刀痕……
有个鬼子双手举起插著刺刀的步枪，就要往地上的少年捅去，只听一声低喝，他下意识抬起头一看！
刀光闪过……
鬼子的脸上还带著错愕的表情，随即看到自己手持步枪站在雪地里的身体。
关刀的刀刃上泛著暗红色，犹如烧红的烙铁，滋滋作响。
陈清远口鼻中呼出高温，左一刀右一刀，关刀在手中抡得虎虎生威，疯狂收割雪地里鬼子们的人头……
鬼子们纷纷抬枪射击，但阴魂射出的子弹又怎么能伤到天地咒加持又再加持火狱咒的陈清远呢？
子弹落在他身上纷纷融化消散。
陈清远如同杀猪宰羊一样，所有在面前的鬼没有能撑过2秒的。
鬼子似乎意识到问题所在，随著一个小队长的口哨声，它们纷纷一拥而上扑过去，试图用人海战术战胜陈清远……
人堆人，犹如迭罗汉。
高温气浪爆发，陈清远炸开鬼子，整个人犹如蒸熟了一样，他低垂著眼皮，再次举起令鬼子们恐惧的关刀！
它们知道这把刀，会真杀死它们！
“撤退，快撤退！”
队长下达撤退命令，鬼子们连滚带爬，朝著黑暗跑去……
陈清远见状，略微迟疑，随即左手握住关刀刃口用力一抹，血液涂抹刀刃，红光大盛，他扭动上半身，关刀重重砍在积雪上：“灭！”
刹那间。
扇形火焰从地面扩散出现，闪烁一下，吞噬所有逃跑的鬼子，它们从皮肤到血肉到骨头瞬间化作灰烬……
陈清远力竭，整个人直挺挺摔在积雪里，滚烫的皮肤把接触到的积雪融成了冰水，水汽在空中翻腾……
他看著漆黑的夜空，呼吸有些急促，但心里却说不出的痛快。
想起身，手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
有个声音响起：“俺不是说了吗，交给俺们来……”
声音就在旁边。
陈清远艰难转动脑袋，循著声音的方向看去，那一开始不让自己画符的少年也躺在旁边。
少年的帽子上有个窟窿，惨白的脸上挂著笑容说道：“不过，多亏了你们，这几十年对峙以来，我们终于赢了一次……”
他露出自豪的神色，嘴角一咧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陈清远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左边也有声音传来：“老乡，你真的很厉害，这几十年来你是第一个看到我们的人，也是第一个帮我们战胜这些狗娘养的人，啊，我是说他们狗娘样，不是说你。”
附近有个声音叫骂道：“二娃，你他娘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老乡，我是这三营的营长，他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陈清远使劲撑起脑袋，这才发现这些人全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跟他说话。
少年望著夜空愣愣说道：“我们输了几百次，以为就要这样一次又一次被消磨最后消失，没想到这一次彻底赢了！”
他眼神有些空洞，眼耳口鼻有白烟冒出来，问道：“老乡……我们在山上好久没见过山下是什么样子了，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陈清远：“你说。”
少年望著夜空：“我知道我们赢了，现在全都人人有书读，有粮食吃，有干净的衣服穿，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了吧……”
第94章 名字
他不知道答案吗？
他知道的。
因为时代变迁，长白山不再是令人畏惧的生人禁地。
他们不止一次在夜里见到从山下上来爬山的旅客，通过旅客的穿著和谈话中多少了解到一些信息……
但是，作为旁观者旁听者去看去听，都不如亲口告诉他一句肯定的答案。
陈清远沉默良久，嗯了一声，说道：“是的，我们的国家已经变得非常强大！是无数像您们这样令人尊重的先辈，用血和意志击退入侵者，为后代种下希望，才能结出这充满光芒的果实。”
“如今……我们人人有书读，有饭吃，不会吃不饱穿不暖……我们打心底感激先辈。”
少年听到先辈两个字，有些腼腆。
他抬起自己半透明的手看了一眼，略微迟疑，悄悄看了左右，压低声音说道：“听说有种东西叫冰激凌，软软绵绵，有甜味，还有饼干碎，吃起来跟雪一样冰，但比雪好吃多了，这……这是真的吗？”
他那稚嫩苍白的面庞。
深深刺痛了陈清远的心……双手下意识握拳，克制眼眶里的热气，说道：“是真的。”
少年长舒一口气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陈清远感觉到周围氛围不对劲，躺一会儿，身体稍微恢复一丝力气，挣扎著坐起来，这才发现这些人呈现半透明化：“你们……”
附近一个中年人躺在雪地里，露出笑容道：“不要怕，我们的战斗结束了，也累了。”
这种方式走……
陈清远用力抬起自己的腿盘坐起来，双手捏三清手印放在膝盖上，掌心朝天，回忆一下道经，开始念《度人经》又名《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道言：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无量上品，元始天尊，当说是经……”
鼻血从鼻腔里流淌出来。
他盘膝坐地，不动如钟。
明明只是一个人在念经，却仿佛有无数人在跟著诵读。
雪地里起了一阵清风，拂过每个人的面庞。
那中年人似有所感，开口说道：“我们是东北抗鬼子联合军，第三师师长王仁斋麾下，第二旅，第二团，第三营第五连的骑兵连！”
“当年大队伍在长白山跟鬼子对峙周璇了二十多天，我们骑兵连为了争取时间，留下来继续周璇……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人的名字写在一个牌子上，就放在这里……做个纪念……”
陈清远微微点头。
中年人是个营长，他一字一句开始念每个人的名字，生怕陈清远记不住，放慢了速度。
“二娃，陈山，宝庆、张川、严文选、刘大田、吴平安……”
度人经的效果很明显，现场清风越来越大，他们的衣角咧咧作响。
三营长念完了名字……
陈清远也念完了经。
他们的身影一个接一个从雪地里隐去，最后轮到三营长的时候。
陈清远回过神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三营长半个身体随风而去，笑道：“我答应要带他们回去，没做到，名字就算了……”
有个清澈的声音响起：“他叫张文龙！”
三营长错愕看向少年已经消失的位置，眼眶里溢出泪水，笑骂道：“宝庆，就你话多……”
清风散去。
雪地里归于一片平静，除了地面烧焦的扇形痕迹，再无其他……
张横几个人慢慢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他们中了鬼子的枪，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但发生什么事情却是从头看到尾。
此时的五个人早已拳头紧握泪流满面。
张横看到满脸鲜血保持打坐状态的陈清远，忙取出矿泉水揉搓一次性毛巾，小心帮他擦拭脸上的血迹：“陈哥……”
陈清远回过神来，说道：“弄块木头过来，再给我匕首。”
赵龙忙去寻找一块厚实的树皮过来：“先用这个代替吧。”
陈清远用匕首一刀一画刻下刚才记下的每个人名字，放在雪地里，用手机拍了一张说道：“下山后，弄块石碑刻上他们的名字放这里，我给你们二十万……”
张横拍了一下陈清远肩膀，发现下手重了，赶紧将其扶住说道：“陈哥，你说什么呢，我们哥儿几个还没点钱？这种事情好歹也让我们出一下力气，别光你一个人把风头出了！”
安营扎寨。
一夜无话。
陈清远非常嗜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